第四十七章 同步(二)

天台山臨時老營的西南方向,東陽縣方前鎮南的羅城巖,此地現下乃是曾經縱橫金華、紹興、台州、處州等地,影響甚廣的尹燦抗清義軍餘部的所在地。

監國魯二年,江上師潰後,清軍攻入金華府。此後清軍除去在府城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大屠殺外,在金華各地亦是殺戮不斷。

一時間,嵊縣尹燦、玉山周欽貴、東陽趙仇、方前陳和尚、諸暨白先鋒、新昌俞茂功,以及江叔曜、任仲華、徐守平、田初、僧默如、高萬鍾、丁良知等部和鄰近的永康、縉雲、仙居、嵊縣、新昌、天台、諸暨、東陽等縣的百姓蜂擁而起,紛紛以“白頭軍”爲號,奉嵊縣諸生尹燦爲主帥,舉兵反清。

第二年正月,清軍抽調金華、紹興、台州、處州四府清軍圍剿白頭軍的大本營玉山,並令各鄉團練自守,編造《千家冊》,追查戶口不在家者,以匪論處,進行燒殺。起義軍因寡不敵衆,損失慘重,作爲主帥的尹燦被迫一度退至方前、溫州等地,與當地反清義軍聯合。

這一年三月,周欽貴等人迎回尹燦。至尹燦返回後,重新整飭軍紀、嚴禁抄掠。此後更是數潰當地駐防及圍剿清軍,一度攻陷縉雲縣城,連營八十餘里。

監國魯五年三月,也就是去年,清軍再度調集金、臺、紹、處四府兵力,配合地方團練,對尹燦所部義軍發動大規模圍剿。義軍寡不敵衆,尹燦被迫引軍撤向天臺,在柘溪爲清軍擒獲,被殺害於東陽縣城東街。而尹燦的部將周欽貴、倪良許、、陳汝安、王伯英等人則帥殘部五百退守羅城巖。

羅城巖易守難攻,歷史上周欽貴等人憑藉地利在此堅持抗清長達三十餘年,直到康熙十四年由於一個義軍首領降清才導致了這支抗清義軍被清軍徹底剿滅。

這期間,雖說清軍在左近配合團練兵協防,以形成對羅城巖的包圍之勢,但是周欽貴亦可以趁清軍兵力不濟時出擊,若戰局不利則繼續退守等待機會。

本來此番馬進寶抽調金、衢、嚴、處四府部分駐防清軍配合圍攻舟山的作戰,周欽貴在得到消息後自然也是要殺出來鬧上一鬧的。只是還沒等他出兵,東陽縣大亂的消息傳來,那支在浙東已經頗有些名氣的南塘營在那個初出茅廬便聲名鵲起的主帥的指揮下潛入東陽縣,兩度野戰擊潰圍剿清軍,更是一股而下東陽縣城。

這樣的消息迫使周欽貴等人只得暫時按兵不動,等待局勢的變化,可是很快圍困羅城巖的清軍便撤回了府城,而明軍則在團練兵的配合下恢復了清軍此前的防線,使得周欽貴若是想要出兵就勢必要去碰這個釘子。

只不過,這支明軍的反應速度不僅僅在用兵上,周欽貴等人尚未研究完如何面對這支同樣抗擊滿清暴政的明軍,這支明軍就派出了信使,以現任金華知府,也就是曾經在周欽貴軍中監軍的那個孫舉人的名義,邀請周欽貴到東陽縣城一晤,並且會代爲安排明軍主帥陳文與其商議兩軍之間的合作事宜。

關於孫鈺,周欽貴等人盡皆曾與其共事,對於他的人品是能夠信任的。可是一方面此番受邀會晤的地點乃是遠離羅城巖的東陽縣城,而另一方面對於那個悍勇、狡詐的明軍主帥陳文,他們並不敢掉以輕心,以至於會晤的事情一拖再拖,直到此刻。

羅城巖的中軍大廳中,由於明軍收復義烏的消息傳來,周欽貴等人也只得再次聚在一起進行商議。

“孫舉人日前再度發出邀請,併力保其中周全,吾思量着孫舉人怎麼說也曾經與大夥一起在尹帥麾下共過患難,人品也是能夠信任的,所以吾打算明日便回覆其人,與那陳大帥一晤。諸位兄弟,以爲如何?”

聽到周欽貴打算隻身前往東陽縣城,洽談合作事宜,倪良許想也未想,便脫口而出。“周兄所言甚是,孫舉人怎麼說也是咱金華人,雖說性子過於強硬了些,但卻是個忠直之人,絕非奸邪之徒,既然有他作保,想來那個陳大帥亦是看重我等兄弟,纔會如此多番相請。”

倪良許的話立刻引起了周遭數人的贊同之聲,他們對與明軍聯手抗清持着支持的態度,在他們看來這就像當年起兵反清時,不也是散居各地的各部義軍聯合到一起,與韃子作戰。現下與明軍聯手,甚至只是看看對方開出什麼條件,怎麼說也是有益的。

只不過,對於此事,羅城巖的這支義軍中持反對態度的絲毫不比倪良許等人要少,甚至他們的論調也一度在影響着更多人對於明軍的感官。

“此事萬萬不可!”

見王伯英再度出言反對,站在倪良許的陳汝安便直截了當的問道:“王兄弟是懷疑孫舉人的人品信用嗎?”

“某並非此意,孫舉人乃是熟識,人品貴重,絕非是奸邪小人。只是那個陳大帥,吾聽聞其歷次用兵盡皆是以詐術爲先,其後才以力破之。這樣的人就算不是奸邪之徒,也絕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周兄若是前往東陽縣城,若是無法談妥,難保其不會瞞着孫舉人做些什麼腌臢事。”

“兵者,詭道也!這是孫武子說的,韃子眼下勢大,用兵打仗自然要設法取巧,否則始終硬拼下去怎麼耗得過那些不要祖宗的漢奸。”

“那也不至於每次都這樣吧?!”

“好啦,大夥都是爲了周兄和咱們兄弟,以及跟着咱們一同和韃子拼殺到現在的衆兄弟們的身家性命着想,沒必要爭個臉紅脖子粗。周兄,某有一個思量,不如修書一封,請孫舉人代爲安排個近一些的地方會晤,比如方前鎮或是大盤鎮,這樣也能讓衆兄弟安心。”

見陳汝安與王伯英再度爭吵了起來,倪良許也只得下場勸說,最後拿出了折衷的方案,以便達成妥協。

只不過,王伯英對於陳文已經有了一個先入爲主的印象,自然不肯輕易贊同周欽貴與其會晤。而與其持相同意見的何德成則起身掏出了一張寫着字跡的檄文,將其交給了周欽貴等人傳看。

“這是明軍主帥寫給金華父老的告示,其中所言不無道理。只是這檄文出現在這羅城巖卻並非是那陳大帥派人交給周大哥,亦或是我等的,而是由包圍在外的明軍射箭帶進來的。這樣的行徑分明就是對咱們心懷提防,叫我等如何信得過此人?”

“何兄弟,大夥都是用兵之人,雙方尚未談妥,自當是要提防一些,若是換做你就會將門戶大開,絲毫不怕吾等突然殺入腹地?”

“那麼,陳兄弟可知道這羅城巖上已經有人偷偷下山去投奔明軍了嗎?”

“……”

陳文對羅城巖的這支義軍所產生的防備心理,根本沒有絲毫掩飾,因爲在他看來真正的對手乃是即將回援的清軍。而陳文的這份防備心理,也導致了周欽貴所部義軍內部的分歧加大,到了此番會議結束時,也依舊是如此前那般將其暫時擱置下來,視局勢發展而定。

………………

與此同時,金華府的府衙之中,推官李之芳卻對此前曾經寄予厚望的羅城巖已經失去了耐心,轉而逐字逐句的審視着眼前的這份明軍發佈的《告金華父老書》,試圖從這裡找到一些對手的思維方式,以便得出眼下明軍極爲不正常的佈局中潛藏的答案。

“大明徵虜將軍,鎮守大蘭、金華總兵官陳”

“謹告金華父老吏民曰:”

“自丙戌江潰以來,父老苦於索虜久矣!胡騎初至,即行慘屠。父子相喪、夫婦無全。昔物華之所,淪爲鬼域;絃歌之地,盡化荒墟。又令民薙髮,稍請遲迴,即加斧鉞,至死者枕籍、婺水爲赤。堯封禹土,幾成猛獸噬人之穴。”

“而僞署將吏,本系中國之官,甘作逆虜爪牙。追比催課,輒施毒刑。俄頃苛役迭至,百姓或荷重挽輸、或驅填溝壑。更有僞帥馬進寶者,叛國鬻君於前,貪虐殘民在後。名官實匪,無異畜類。中產之家,盡行剽掠;鄙陋之室,橫奪殆盡。不從者倒懸街中,或周身笞捶而斃,或口鼻注醋溺亡。而黎民呼號道側,老弱餓死阡陌,其慘備極。此誠三千年未見之慘象。但有人心者,睹之聞之,無不涕淚交下、切齒痛憤也。”

“然吾越自古乃復讎之鄉,非奴種所居。雖匹夫亦無不報之仇,況勾踐舊邦乎?!餘雖寡才,素不敢忘恢復之志。乃夙夜習兵、法古治軍,已得虎賁八千,俱爲選鋒銳士。今奉王命,出師徵虜,一戰虜帥就禽,再戰僞將奔逃,及至城下,一鼓而破。不日直取杭州,光復兩京,以遂父老之望,慰列祖之靈。”

“今金華既復,乃與父老約三事,以爲軍律:取民粒米而不予金者,斬之;入民宅舍而無帥令者,斬之。****妻女者,立磔之。諸民宜各安堵其業,以爲中興之基。”

“餘素愚鈍,恐父老不明吾志,遂佈告遐邇,鹹使聞之。謹告。”

一篇檄文洋洋數百字,在此之前李之芳就已經看過,甚至可以將其背誦出來。而他手上的這一份,卻是蘭溪知縣季振宜派人送來的。

季振宜與李之芳乃是同年的進士,又被派遣到了一個府出任官員,交情匪淺。此前李之芳抽調回了義烏和圍困羅城巖的清軍綠營回防府城,季振宜便派出一批團練協防府城,並且竭盡全力支持其抵禦明軍隨時到來的圍攻。

只是明軍在拿下義烏後,卻停下了腳步,不僅沒有大舉進攻金華府城,甚至都沒有對左近的浦江縣城下手,着實讓李之芳等人困惑不已。

只是當陳文在義烏徵兵訓練的消息傳來,李之芳突然意識到了這個明軍主帥與其他武將的不同。如此穩紮穩打,分明是對於用兵的手段和他操練出來的軍隊有着極大的信心。而且這個陳文也似乎只是在按照他自己的節奏行事,並沒有受外力干擾的跡象。

李之芳在發現這一點後,本來胸中滿懷的此前一系列佈局牽制住了明軍行動的激賞登時蕩然無存,無論是撤走義烏守軍以保住金華綠營的有生力量,還是調走羅城巖的監視清軍以坐山觀虎鬥,亦或者是將團練兵遣散回鄉的行爲,在這一刻都變得不再如此前那般運籌帷幄的智計。

凝視着檄文,字裡行間之中滿是針對着滿清在金華的統治與金華百姓之間的主要矛盾所連貫在一起的詞彙。尤其是屠城,苛捐雜稅,以及最爲濃墨重彩的那部分馬進寶及其部下的惡行,這分明就是在藉着仇恨來激發金華百姓對於滿清的反抗意志。

自覺着已經摸到了陳文的一些思路,李之芳連忙提筆,在書信中寫下他對局勢的分析,準備將其傳遞給浙閩總督陳錦和浙江巡撫蕭啓元,以爲清軍回援、圍剿時能夠多一分了解眼前的敵人。

片刻之後,李之芳的書信草稿便出現在了稿紙之上,只是當他繼續爲其潤色的時候,守在門外的小吏帶着一個斥候模樣的漢子走了進來。

打開其送抵的信件,李之芳不由得鬆了口氣。金華知府和守將被明軍俘獲,作爲代掌庶務的他在金華府城已經堅持良久,獨自平亂本就從未想過,而他所渴望的希望也終於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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