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中的信息並沒有幫助我重新理解那句話的意思,在開往香格里拉的車上,我一直在考慮,雖然此格迦非彼格迦,但是石骨的確具有抵禦格迦感染的效果,至於這究竟能不能作爲我們沒有曲解那句話的佐證?我是一點數也沒有。
車行百餘公里,那種亞熱帶的山區景象逐漸被冬季高原的景象所代替,遠處雲霧裡開始出現高原雪山的影子,白金相間,宛如神蹟。
那個老僧挺有意思,僧袍被我扯壞之後竟然拿了我一套登山用的防寒服穿,頭髮也剪短了紮在腦後,帶着防雪盲的墨鏡,挺有些龜仙人的範。
盧巖一路上話很少,更多的時間是在打盹,只有在老僧開口指路的時候纔會擡頭看一眼,然後又陷入不知是真是假的睡夢中去。在這一點上小闞和他是一樣的,靠在椅背上一直睡,我曾一度認爲她是高反,但除了嗜睡之外在沒有別的症狀,只是暈了兩次車,吐得一塌糊塗。
這裡的道路並不是特別難走,路上有些冰凍,個別地方還有小塌方,但是除此之外路況很好,我們的車應付這些小問題也是輕而易舉,所以走的並不是多辛苦。
一路上,我總是有種被窺視的感覺。這種感覺時而來自頭頂的雪山,時而來自道旁的深谷。但我感覺不到太多這種窺視中的敵意,應該是荏正跟在我們身後,想到這點讓我非常欣慰。
車上的導航已經不能用了,但好在地圖還能看,我認真對照了一下,覺得我們離地圖上的香格里拉鄉越來越遠,看這方向竟然像是要進山的樣子。
“這是去哪?” 我伸手指着液晶屏上的地圖問道:“香格里拉不是在這裡嗎?”
老僧沒說話,帶着個我看不懂這種東西的架勢,盧巖還是昏睡不醒。
只有劉東西回頭看了我一眼,又趕緊回頭看路了。我擡頭問他,“劉東西,你知道?”
“安哥你就別問了,咱們要去的香格里拉不是那個香格里拉,在山裡很遠的地方,你好好休息養好精神,這一趟不容易。”
在山裡?我雖然對劉東西這種他很知道的語氣弄得不爽,但卻很快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這地方到處都是都是山,我們已經在羣山環抱之中。身在山裡說去山裡,那山一定非同尋常。
這裡還有什麼非同尋常的山?我瞬間想起了之前的談話,這裡的山最非同尋常的,莫過於喜馬拉雅了!
真要去那裡?我看看車上的裝備,應付普通的高原環境絕對沒有問題,但是想要就這樣進喜馬拉雅山脈,簡直跟找死差不了多少。
“怎麼去?就穿這個去?”我扯了扯身上的防寒服,這玩意零下十多度穿着冒汗,但是再低上幾度就變得跟漁網差不多。
路況突然變得複雜,劉東西無暇看我,一陣手忙腳亂之後車底卡上了地面,車子哼唧了半天,熄火了。
劉東西伸頭朝外看看,回頭對我說:“安哥,沒辦法,咱們現在就得走了!”
我看他那樣子越看越像是故意的,也不答話,哼了一聲就開門下車。
整個道路已經被垮塌下來的山體冰雪堵了個嚴實,我們的車就卡在一大塊石頭上。我看看周圍的情況就知道劉東西果然是故意的。廢話嘛,只要是個正常人,誰會看到這種路況還朝上開?以爲自己開的是高達不成?
所有的人都揹着自己的裝備從車上下來,誰都沒有廢話,開始尋找通過塌方路段的途徑。我看看跟他們一樣忙碌的盧巖和站在一邊的花渠和佛爺,心裡很有種錯位感。
小闞也非常積極得尋找着,我走到他身邊,抓住她胳膊問:“你也要去?”
她一臉很興奮高興的表情,“是啊!早就聽說香格里拉,這次能去看看,爲什麼不去?”
我捕捉到了眼中有些擔憂之色一閃即沒,覺得有些古怪卻又不好問什麼。
“你覺得咱們這樣去合適嗎?”捏了捏她的胳膊,我分明感到不太厚的衣服裡面滑溜溜的小胳膊。
“盧巖說了,沒問題!”
我暗自點了點頭,原來問題是在盧巖那裡,肯定是盧巖說了什麼,讓這些人如此賣力。
山體塌方擋得住車但是擋不住人,我們很快就找到了通路,劉東西猴子一樣地爬了上去。
我走到盧巖旁邊,看着劉東西在幾塊巨石間安裝攀繩的身影問:“你跟他們說了什麼?怎麼一個個這麼有勁頭?”
盧巖側頭看看我,輕聲道:“我告訴他們,如果不能得到香格里拉裡面的一樣東西,你就會死!”
我吃了一驚,但馬上就感到了憤怒,臉上又漲又熱!
“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你也說的出來?”我壓低了聲音,語速很快,“這地方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就這些裝備,想進山就是送死!你隨便編一句瞎話就讓這麼多人去送死?”
“我說的是實話!”盧巖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如果得不到石骨,你就會死!”
“盧巖,你他媽的纔會死!”我已經被他的行爲氣到了極點,渾身都哆嗦了起來。
“找不到的話,我也會死……”盧巖不爲所動,“這裡的人有很多都會死……”
“還有誰?”
“劉東西、都欽鬆巴上師還有我……”盧巖點了幾個名字,似乎還沒說完,卻沒有再說下去。
“爲什麼?”
“因爲石骨,你們體內都有大量的石骨,雖然可以不抵禦格迦的感染,但也鎖住了體內的新陳代謝速度。”盧巖解釋道,“最先死的是劉東西,然後會是小闞、王大可……”
我剛要反駁小闞並沒有接觸過石骨,但是想起之前在格迦寺中的大火,那時候不知道有多少石骨燃燒的煙氣被我們吸收。
“夏家人會是最後留下來的……”盧巖看我似乎明白了,又補充了一句。
我沒有去管這個,“這事他們知道嗎?”
“他們只知道你快要死了。”
劉東西已經在最難爬的一段架好了繩子,盧巖說了一句就不再理我,舉步向前走去。
這個塌方現場的土方極多,應該是整片山體挪到了路上,這樣也有好處,就是土石之間的結合非常穩固,等閒不會移動,爬起來比較安全。
我牽着劉東西架好的繩子,幾下就爬到了上面,回身把後面的王大可拽了上來。
果然王大可也是用那種看街邊瘸腿狗的眼神眼神看我,似乎馬上就要施捨給我一塊骨頭一般。我心中暗罵盧巖,一邊又伸手把盧巖拽了上來。
都佛爺腳步穩健地站上來,四處觀察一下之後果斷朝土石塌方的方向指了一下。
我朝那邊看去,旁邊的一座小山幾乎大半邊都塌了下來,沿着斷面土石沉降,竟然形成了一道脊背樣的山樑,此刻都佛爺的意思無疑就是讓我們走這條路。
劉東西看了一眼,呲着牙道:“我說佛爺,這路可不能走,這麼看着挺平挺好的,您走走就知道,下面全是鬆的,不安全!”
都佛爺根本就沒理他,擡腿就朝那邊走。劉東西有些尷尬,看看我問,“我說的不對?”
我本來想罵他傻,但是想到劉東西爲了我的生死如此賣命,頓時覺得不好意思出口,遂道:“你那是凡人想法,都佛爺不是常人!”
劉東西捧哏似的點頭,似有所悟,卻又眉頭一皺,不解道:“那咱們怎麼跟上?”
我剛要說話,都佛爺卻回過頭來。
“多嘴!”
這兩個字像是用上了某種功夫,雖然聲音不大,卻像是直接響在耳道之中一樣,帶着一種難以形容的威勢。
我馬上閉了嘴,劉東西也是一臉吃驚地看着他,就是在看神仙。
都佛爺沒再說話,轉過頭繼續走。說來也怪,那些塌陷下來的土石看起來很浮,走上去卻沒有任何鬆動的感覺,那些細碎的小石頭踩上去很有彈性,細細看來也是排列有致,帶着種天然的美感。
劉東西的臉色越走越不自然,一會低頭一會擡頭,臉色蒼白跟見了鬼一樣。我覺得有些納悶,難道說劉東西被都佛爺喊了一嗓子被嚇着了?不可能啊!都佛爺活了一千多年這種事情都嚇不到他,這倆字就算是獅子吼也不該嚇成這樣啊!
“這老頭什麼功夫把你嚇成這樣?”我在後面拽了拽劉東西,問了一句。
“什麼功夫?”劉東西有些茫然地看我,滿臉通紅的卻不像是嚇到了,倒有些像是興奮。
“你看你這鬼樣,出什麼事了?”我改了口。
劉東西愣了下,緊接着又興奮起來,指着腳下說:“安哥,你看看咱們走在什麼上面?”
我白了他一眼心說這人有病吧?走在什麼上面不是一目瞭然嗎?這地下除了石頭就是土,哪有別的東西?
“龍脈!”劉東西根本就不等我回答,非常興奮地說道。
我有點奇怪地看着他,雖然我接觸風水少,但是也知道龍脈這東西並不算個稀罕玩意,這個詞大約也就是風水學中的一個術語,形容連綿在一起的山峰。所以說龍脈到處都是,不過大多數都是些斷龍困龍之類,沒有什麼風水意義而已。
“這條龍脈有什麼稀奇?”我問了一句。
劉東西擡頭朝遠處看看,面上似乎有些猶豫,但又馬上下定了決心一般吐出四個字。
“天下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