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揚心裡很是納悶,現在他才忽然察覺出來,原來唐璃帶着自己出來,居然已經有計劃。
否則怎麼這麼淡定,天黑也不急着回去。
只是火燒雲已經看過了,她還要經歷什麼呢?
他把心中疑問問出來。
唐璃就道:“雨夜,嘿嘿,我還從未在羽靈宗外度過一個雨夜呢,陳揚,你就陪陪我吧。”
陳揚無語的很,唐璃的念頭也太奇葩了吧,怎麼專門想做這些事情呢!
難道腦袋瓜有什麼問題?
他苦澀一笑:“唐璃,就算想要經歷雨夜,也該下雨天再來呀,這纔剛有過火燒雲,哪裡會下雨啊?”
唐璃卻很篤定道:“虧你打獵那麼多年,居然連這基本常識都不懂,我跟你說,火燒雲過後,才最容易下雨呢,而且我也不怕告訴你,氣象這一塊兒,我有獨到密寶,可以探測風雲變化,所以我說今晚有雨,就一定下雨的。”
陳揚嘆口氣:“好吧,我相信你,可是真的下雨了怎麼辦,我們難道就打算這麼淋雨?”
唐璃笑道:“當然不,我早有準備。”
說着,她已經從自己的儲物袋裡拿出一套帳篷,然後就招呼陳揚,幫她一起搭建帳篷。
看到這裡,陳揚當即就被打敗了。
暗想這丫頭還真是個鬼靈精,居然什麼都已經準備好。
獨天峰,羽靈宗,緋雨別院。
唐菁柔一個人坐在緋雨閣內,桌上放着兩雙筷子,兩碗粥,還有兩份炒菜,她到現在都沒有動筷子,也沒打算吃飯,顯然是在等還沒有歸來的陳揚。
天色已經黑下來,風也呼呼刮起來。
唐菁柔蹙着眉頭,以她多年的山上生活經驗來說,也能夠預測到這突然變天,說不定就要下雨了。
她不由更是擔心陳揚,他跟唐璃到底幹嘛去了,到現在也不回來,更不跟自己打個招呼。
幾次她都想起身去找找。
可是想到有唐璃帶着,能夠出什麼事兒,於是就只能繼續等。
等待往往是漫長而不容易有結果的。
雨滴慢慢滴落下來,由小到大。
噼裡啪啦,整個別院,都被漫天風雨敲打沖洗着。
唐菁柔的身影在風雨中的燈光下,更孤寂,也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都沒有等到陳揚。
她發現自己連吃飯的心情的都沒有了,飯菜也早已涼透,她不想再去熱,於是蓋上飯菜,就準備去休息。
可是正要滅燈的時候,卻發現一人撐着傘,一步步的從外面走入別院,徑自來到緋雨閣。
這人步子緩慢,每走一步,都很合乎規律,彷彿有極強的原則。
撐着傘,雨滴也落不到他的身上。
可是真正在雨天行走過的人會知道,就算在雨天打傘,身上還是會被落在地上的雨滴給濺溼的,但此人一路走來,水滴卻沒有濺在身上分毫。
透過微弱的燈光,
唐菁柔看的分明,那人並非走的小心,纔沒有被濺到。
相反他走的很隨意,還是有很多雨滴濺起來的。
只是逼近他身體四下的時候,就彷彿有一堵無形的牆隔絕着一切,雨滴直接就被擋下來了。
他正是羽靈宗的宗主唐小樓。
夜裡來此,是爲何呢?
唐菁柔看到她,就止住了動作,坐回桌前,默默不動。
唐小樓走上臺階,來到檐下,收起雨傘,放置於門口,然後才走入閣內,衝唐菁柔道:“阿柔,你還沒吃飯?”
唐菁柔淡淡道:“吃不下。”
唐小樓嘆了一聲:“若是等你的徒弟,就不必了,他跟唐璃一起下山,天色這麼晚,估計不會回來了。”
唐菁柔聽了一陣意外,她想問你怎麼知道,但想到陳揚現在的確是跟唐璃在一起,自己又何必問那麼多。
於是不冷不熱道:“你來做什麼?”
唐小樓坐到她的對面:“你等下,咱們邊吃邊說。”
說完,他將飯菜端進廚房。
唐菁柔有些疑惑,走過去一看,才發現唐小樓在主動熱菜:“你是宗主,怎麼當得起做這種事情?”
唐小樓也不回頭,繼續熱菜熱粥:“我是宗主,可也是你的師兄,師兄照顧師妹,難道不應該?”
唐菁柔忽然想起小時候的事情,許多時候,她都蠻喜愛自己這個大師兄的。
甚至把他當做了親哥哥。
他不但照顧她,還守護她,在羽靈宗跟她同輩的弟子,從沒有人敢欺負他。
可到最後,一切都變了。
師兄迷戀上了權位,有了野心,非但已經再無法顧及她,還做了許多令她寒心的事情,以至於讓她絕望,根本也不期待,能夠再回到昔日那種純真的日子。
時光若流水,悄無聲息,卻改變一切,物是人非。
唐小樓把一切重新放到桌上的時候,就發現了她滿臉的惆悵:“吃吧,我們師兄妹很久都沒有在一起吃過飯了,今夜夠清靜,邊吃邊談。”
說完,他反倒不客氣的拿起碗筷,自行吃起來。
唐菁柔還是沒有心情吃飯:“何不直接一點?”
唐小樓望着她,眼中有一絲說不出的深邃:“陳揚的劍法。”
唐菁柔臉色一變,怪異的望着唐小樓:“你是爲陳揚劍法來的?”
唐小樓點頭:“不錯,今日一戰,他用一招劍式,連敗比他實力還高的徐通和向飛,宗門長老都很震驚,我必須得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唐菁柔哼了一聲:“你只是想要弄清楚?”
唐小樓帶着一絲痛苦:“阿柔,你爲何總要把我想的那麼壞,我到底是宗門的宗主,所做所思,都是爲了羽靈宗。”
唐菁柔漠然道:“你到底是爲了什麼,我管不着,我只想告訴你,陳揚現在是我的徒弟,有些東西,是他的機遇,有些東西,是他自己領悟的,你真的是爲了宗門,就該爲陳揚的提升而高興,畢竟宗門多一個人才,這是幸事。”
唐小樓看着唐菁柔的臉色,似乎想看出什麼蹊蹺。
可惜唐菁柔自己本身對陳揚那劍法也是雲裡霧裡,唐小樓怎麼看的出來,因此最終唐小樓只能放棄。
他將話題轉移:“風玄力呢,是莫離教給他的吧。”
唐菁柔默默道:“你既然已經看出來,又何必再問。”
唐小樓不屑一顧:“這莫離既然對花茗那麼真心,爲何那麼給你面子,連御空術這等妙訣都傳給陳揚。”
唐菁柔聽他語氣已經有些激動,似也被激起一絲不悅:“莫離也是我師兄,給我面子,難道有錯嗎?”
唐小樓頓時啞口無言。
唐菁柔則繼續道:“花茗的事兒,你以後都別在我面前提起,你沒有資格,而且,這也會讓我更恨你!”
唐小樓眼窩裡的深邃更深了,臉色也變得莫名的難看。
他驀地沉聲道:“恨我?我當初救你一命的時候,你是否也恨我?從小長大,我那麼多次照顧維護你,是否你也恨我?”
唐菁柔頓時不吭聲了。
你可以恨一個人,但不能磨滅更不能無視他曾對你的付出。
但可笑的是,一個越對你付出的人,你偏偏就越容易恨他,而且恨得不可原諒。
緋雨閣裡的氣氛頓時變得很靜謐,很微妙。
許久,唐小樓長長的出了口氣,語氣也變得溫柔許多:“阿柔,我是真的不想跟你鬧彆扭,你說我變了,可是這麼多年來,我何曾對你變過。”
唐菁柔還是不說話。
唐小樓則已起身:“時間不早,你早點休息吧。”
說完,他已經走出閣外,撐起雨傘,一步步走下臺階,走入風中,雨裡,在黑暗中,逐漸消失了背影。
嘩嘩啦啦,雨聲不斷。
豆子般的雨滴,在檐邊流下,宛若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滴的滑落,恍似一道簾子。
唐菁柔重重心事,思緒無限,凝望着那滿院風雨,漆黑的夜,陷入沉思!
火雲峰上,帳篷早已搭建起來。
陳揚跟唐璃呆在一個小小的帳篷裡,聽着外面的悽風苦雨,只覺得別是一番經歷。
特別是唐璃,靜靜的聽雨,一臉的恬淡,靜謐的玉顏,看的陳揚一陣怦然心動。
“唐璃,爲何你這麼喜歡夜雨?”
唐璃的臉上涌起一絲傷感:“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反倒是我母親在的時候,經常在夜雨時候,一個人在外面的涼亭裡,獨自坐着,我很想感受一下她的心境,可是在羽靈宗,我又體會不到她的那種心境,所以纔會想着來這裡體驗一下。”
陳揚奇怪道:“你母親怎麼會喜歡夜雨呢?雨是哀愁的,只有傷心的人,纔會喜歡雨,難道你母親有什麼傷心事兒?”
唐璃臉色驀地一陣暗淡,忽然念起兩句詩:“孤傲傾世獨天闕,一人一心一座城。”
陳揚心裡一動,想起了獨天峰下的那石碑。
唐璃則像是陷入了一段沉痛的回憶裡:“我從小就不知道父親什麼樣,問過母親多次,可總沒有答案,我母親就跟菁柔師姐一樣,總是那麼恬淡,溫重,沒有人知道她的痛苦,她也從不對別人說,我當時雖然小,卻也感覺得出來她的痛苦,想分擔,也沒有機會,只能默默的趴在窗口,看她一個人在雨夜的世界裡靜坐,不敢打擾。”
陳揚忽然明白了唐璃爲何要感受一下這夜雨,原來是爲了自己的母親。
她就是想弄明白,到底是怎樣的傷心過往,讓自己的母親,在每個雨夜裡睡不着覺,徘徊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