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戰力之強,已經超出了這些世家能夠控制的範圍,普通世家除非傾巢而出,預先設伏,否則難以殺掉千夜。而且從過往戰績資料可以看出,千里奔襲也是千夜的長項。對這樣的強者,就算衆多高手追殺也可能無功而返。一旦殺不掉千夜,那就種下覆滅之種,日後千夜時時偷襲暗殺,恐怕下品世家也會就此煙消雲散。
所以在場幾個世家戰隊很快就協調了立場,轉爲示好,縱然不能拉攏,那也不能得罪。
千夜向李維時望了一眼,微笑道:“李大主管也有被驚到的時候?”
李維時苦笑:“自從遇到了你,這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你現在打算做什麼?”
千夜道:“有李大主管在,這裡的事情應該不用我煩心了。正好得點空,去見幾個人。”
李維時點頭道:“也好,這裡交給我即可。”
千夜和李維時告了別,就轉身出了軍功兌換區。
如李維時這種人,大風大浪見過不知道多少,又親眼看到了千夜那堆軍功憑證,哪裡會驚到失手掉落登記冊的地步?他那樣做,實際上是給圍觀人看的,讓各世家的人都看到千夜清點出來的軍功是多少,這樣也就有了見證。李天權事後就算再想做什麼,也不敢在軍功數字上動手腳。
這不大不小是個人情,千夜就記在心底,對李家的態度也由此一分爲二,視具體其人其事而定,不再一概而論。
走出軍功兌換區時,有不少人追着出來,邀請千夜去自家營地小坐片刻,這是含蓄的。有心急之人直接在路上就開始開價,並且給千夜勾畫出一張張未來的大餅。
對於這些世家的拉攏之舉,千夜即不拒絕,也不接受,只是說道還會在基地中再呆幾日,有的事時間,可以慢慢細談。這倒是從宋子寧處學來的手段,反正現在奇貨可居,不妨往後放放,那些世家中人想必會一次次提高價碼。就算千夜沒有接受招攬的打算,也不妨聽聽,清晰一下自己目前的身價。
千夜又到前廳轉了轉,看了最新戰報,瞭解了一下戰場態勢,再聽了會一衆強者的閒聊,就向着基地主營走去。
此刻李天權坐在椅中,正準備着一壺好茶。可是不知怎的,總是有些心神不寧,火候數次出現失誤,最後泡出的那壺茶看起來和以往沒什麼分別,實際上味道卻是差了一層。對於李天權來說,這一點點差別喝在口中,就味同嚼醋。
煩燥之下,他猛地舉起茶壺,就想摔到牆上。可是手已舉起,卻凝在半空。他這個月已經不知道摔過多少茶壺,身邊好壺僅剩下手中這個,若再是摔了,可就沒得用了。
李天權勉強壓住心頭翻涌熱血,慢慢將手放下。就在這時,房門忽然敲響,女書記官柔和的聲音響起:“長老,千夜求見。”
啪的一聲,這個壺終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千夜並沒有等候同意,直接推門,走了進來。他向地上破碎的茶壺望了一眼,淡笑道:“李長老看起來心情不怎麼好?”
李天權已經沒有了掩飾的耐心,哼了一聲,冷道:“看到了你,老夫的心情怎麼會好?”
千夜徑自拉過一把椅子,安然坐定,說:“可是現在看到李長老,我的心情卻是不錯。”
李天權臉色一沉,不過沒有當場發作,而是轉向女書記官,吩咐道:“你先出去,把門關好。沒我的吩咐,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女書記官臉色有異,二長老素喜整潔,可是放着一地碎片茶水不收拾,着實罕見。不過她自有分寸,知道這事不是自己應該好奇的,於是乖巧出門,讓房門關上。
李天權咳嗽一聲,自回桌後,從容坐定,方問:“千夜將軍來找老夫,所爲何事?”
千夜直視李天權,淡淡地道:“盧殺死了。”
李天權頓時全身一震,鎮定全失。他沉默片刻,方問:“怎麼死的?”
“自然是被我殺了,沒有一個逃掉。”
李天權忽然一笑,道:“此事與老夫又有何關係?”
千夜冷笑,說:“他們對我下手,是因爲有個‘大人物’想要我的命。”
李天權神色不變,撫須道:“此事也很正常。盧殺這些人本就是亡命之徒,沒有好處,怎會輕易出手。”
見李天權撇得乾乾淨淨,千夜也不與他爭論,說:“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辭了。”
李天權頓時一怔,愕然道:“你來找老夫,就是要說此事?”
“李長老是聰明人,我本來覺得說到這裡就已經夠了。不過既然李長老一定要問個清楚,那我就直說了。李長老,你覺得盧殺那些人厲害,還是我厲害?”
李天權臉色微變,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威脅老夫?”
千夜神色平靜,說:“盧殺他們可都死在我的手裡。所以,他們能做的事,我自然也能做,而且能做得更好。您別忘了,他們有三個人,而我只有一個。”
李天權臉色頓時陰沉,衣衫無風自動:“你以爲現在這點修爲,就是老夫的對手?”
千夜又是冷笑,說:“我現在或許不是李長老的對手,可是你想要殺我也沒那麼容易。雖然你修爲深厚,身居高位,我一時動不了你,可是你總有疏忽大意的時候,總有吃飯休息的時候。恰好我還懂點狙擊,除非你今後不在人前出現,否則三年,五年,十年,總有讓我抓到機會的時候。”
李天權臉色陰沉得可怕,如果被千夜這種人盯上,確實極爲棘手。
說到這裡,千夜淡淡地道:“就算李長老您肯縮在家裡不出來,可您總還有家人。”
李天權又驚又怒,騰地站起,喝道:“你敢!”
千夜毫不退避地與李天權對視,說:“你既然想要我的命,我還有何事不敢?!”
李天權盯着千夜,全身原力鼓盪,六處原力漩渦如同六輪小太陽,耀得人難以直視。
千夜依然坐着,只顯露出兩輪原力漩渦,然而所放光芒雖然微弱,卻在重重壓制下不減不滅,甚至都沒有什麼動搖。
李天權臉色變幻不定,時而憤怒,時而猶豫,心內掙扎不定,隨時都有可能出手。
千夜卻安然坐着,顯然做好了正面交手的準備。
不過李天權畢竟是大權在手的人物,轉眼間就恢復了冷靜,斬釘截鐵地道:“你就這樣自信,一定能夠在老夫手下逃脫?另外就算你逃出去又能怎樣?動了老夫的家人,你以爲李家會放過你?就算你逃到虛空深處,李家也必會追殺到底!”
這是世家處事正道,若一時不察,被寒門散人得了手,折損了家中子弟,即會傾力追殺,不死不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有些世家行事手段酷烈,還會禍及家人,誓要將對手全家斬盡殺絕,方會罷手。以此行事,自能震懾住相當一部分出身貧寒的獨行強者。
然而千夜絲毫不爲所動,說:“這事當然可能。不過等到那時,李長老還有幾個子孫能夠活下來,就不一定了。而且出了這種事,事情起因自然會廣爲傳播,你們李家的聲望還能剩下多少?就算李家不放過我,李長老你的下場又會好到哪裡?至少也是家破人亡,大權旁落。”
李天權臉色難看之極。在千夜這件事上,他行事說不上光彩,這種事壓得下也就罷了,可若是鬧大了,李家自然信譽掃地。身爲引發一切的根源,李天權也必會受到重責,不光一應權柄都會被收回,自身多半會被送上戰場,直到戰死,以爲家族盡最後一分力。
登高位易,下來卻難。對他這種人來說,手中無權甚至比殺了他還難受。就算家主寬容,讓李天權能夠安養晚年,可也生不如死。如此結果,哪怕將來千夜死於李家追殺,對李天權來說,也形同於和千夜同歸於盡。
如此結局,李天權自然心有不甘,他位高權重,是何等人物?而在他眼中,千夜不過爛命一條,怎麼能和這種人同歸於盡?
李天權反而沉住了氣,說:“你想要什麼,直說吧。”
千夜微微一笑,說:“盧殺那幾個人雖然爲人不怎麼樣,這一次還算敬業,爲了任務把命都搭進去了。所以雖然我還活着,可是這次任務的酬勞卻不能不給。所以我就勉爲其難,代他們幾個把酬勞收了。”
李天權目瞪口呆,沒想到千夜居然是這個要求。第一個反應就是千夜怎能如此厚顏,人都殺了,還要代領酬勞。不過他隨即轉過念頭,只要千夜要錢,這事就好辦。
正當李天權心思轉動之際,千夜忽然又道:“哦對了,盧殺幾人爲任務殉難,按照行內規矩,也得額外有份撫卹纔是。”
李天權剛剛恢復鎮定,聞言喉中又是腥氣上涌,險些就是一口血噴出來。
“千夜!你不要欺人太甚!”
千夜容色轉冷,淡淡地道:“盧殺他們幾個若是活着,拿不到錢,可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何況以錢換血,對李長老您來說應該是再划算不過的事。對您而言,錢沒了可以再賺,可是我們這種人把命看得可沒有錢重。”
李天權面色忽青忽白,最後還是一咬牙,道:“錢可以給你,此事到此爲止!”
千夜燦然一笑,道:“此事到此爲止。”
他在此事二字上加了重音,相信李天權聽得明白。
李天權起身,挪開身後牆上掛着的一幅畫,然後在牆壁上拍了幾下,就見一扇暗門打開。李天權在裡面取出一個手提箱,放到千夜面前,咬牙道:“都在這裡了。”
千夜打開一看,裡面一塊塊高純黑晶,都疊放得整整齊齊,粗略一估,大約有五六萬金幣的樣子。千夜剝了盧殺等人全部裝備,賣給孔方圓所得,還不到這個數。李天權出手就是接近盧殺一隊人的全副身家,難怪他們會鋌而走險,哪怕冒着得罪孔家的風險也要殺掉自己。
千夜合上箱蓋,在箱子上拍了拍,道聲“謝了”,就向屋外走去。臨出門之際,千夜象是忽然想起,回頭道:“對了,李長老,差點忘記告訴你,我這次回來帶了不少軍功,您最好還是提前做好準備,免得兌現不了我們之間的賭約,影響李家聲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