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曆九十三年,七月四日,葵花居客廳
“……抱歉,我只是想點事情。”
“龍牙,這種話你倒是夠膽子敢說出口。”
“別嬉皮笑臉的道歉,還有道歉說一次就足夠,明明提醒你那麼多遍!”
“沒冤枉,你肯定是嬉皮笑臉的說……呃,這個放心,這方面我明白。總之,你要小心照顧月華。”
“還有什麼事嗎?”
“現在說不行嗎?”
“那好吧,我等你回來,你自己也要小心,別總是勉強自己……嗯,那我切線了。”
孫明玉放下電話子機後,雖然是露出一絲欣慰的微笑,但不知怎的,這個微笑卻有點苦澀感覺,然而沒維持多久,她的心思就是被打擾。
“玉姐,電話是小牙打來的嗎?”看着孫明玉放下子機,莉莎頓時急問。
此時的客廳,除孫明玉之外,莉莎和凌素清亦在其中,雖沒莉莎明顯,不過凌素清亦是露骨的表現出好奇。
看着二女的表情,孫明玉點頭道:“嗯,他說月華還要休養,所以短時間也沒法回來,還有他從悲閻羅那兒。問到些黑光的情報。”
黑光也好、悲閻羅也好,這些雖然重要,但姬月華方面卻更值得二女關心。
呆然片刻,莉莎擺出奇趣的表情問說:“玉姐。那個……我現在該高興嗎?”
易龍牙既然能守候姬月華身旁,那麼他們發生什麼事,莉莎大概能想得出來。
“我哪知道。”
對於易龍牙跟她們的男女關係。孫明玉是放棄多管,所以要她給意見還真是一大難題,不過撇開家中已成定局的凌素清等人,其實姬月華要怎麼決定,她都沒有干涉意思。
毋需明言也能瞭解報復並不出於仇恨,面對這位等待多年的人物,姬月華會選擇點頭也不難理解。
然而,當想到這兒,她不無遺憾的低聲自嘲:“我果然是器量小的女人。”
易龍牙是把她辦不到的事辦到,當年聽過姬月華的往事後。聰慧如她亦會像其它人一般,認定姬月華的報復只是出於仇恨。沒法想象報復另有真義。
“這樣也好。也許我就能放心。”
在莉莎跟凌素清相視露出怪笑表情時,孫明玉也流露出一種奇妙的落寞神情。
“對了,那個悲閻羅透露什麼?”頃刻,莉莎倒是收起奇怪的心情,問起孫明玉正事。
而孫明玉聞言後,則是道:“關於黑光方面。”
語氣稍微的壓下一點,孫明玉就是用着認真的心態說起悲閻羅提供的黑光情報……是的,僅僅是黑光方面的情報而已。
“哇咧——雖然早就想到,不過實際聽起來還挺糟糕。黑光啊!”
明白到黑光已然知道葵花居的存在,凌素清與莉莎的臉色頓時沉下,這並不是個好消息。就在她們三人開始凝聚沉重的無奈時,倒是另外有人的心情沉下來。
“你們剛纔說什麼黑光?”左腳仍留在階梯。右腳則是踏在廳上,席紫苑維持一個剛下樓的動作,眉頭輕皺問着三女。
雖然剛剛下廳,但她肯定自己是聽見三女有提到黑光。
“沒什麼,只是我們的事,黑光已經知道。”莉莎用着無奈的苦笑交待。
“……果然是這樣。”聞言後,席紫苑略略一呆,便是帶着嘆息來到三女附近坐下。
瞧她的樣子,對於黑光會知道葵花居存在一事似乎沒有驚訝,有的只是苦惱。
事實上,曾爲所羅門要員,那麼黑光的情報收集能力有多少,她當然是有一個譜,連續發生不墮天和浩劫之眼的慘劇,它不會卵足全力追查纔怪。
“唉——那你們打算怎樣?”席紫苑輕嘆過後,即問起三女的意思。
莉莎望向凌素清,然後凌素清想了一想又望向孫明玉,對於黑光,她們倒是沒有特別想法。
而就像反映二女的意思,孫明玉搖頭道:“我是不打算怎樣,黑光就算知道我們的存在,也沒有理由跟我們開戰。聽說炎火將軍並不愚蠢,無端跟我們開戰實在是沒有理由。”
葵花居有着能打倒羅青丈和蒼望儀等人的實力,炎火將軍應是不會亂來,再說黑道世界現在的混亂也夠他忙碌起來,雙方如沒再生出事端,孫明玉相信炎火將軍斷不會找自己等人麻煩。
不過,說到這兒,她的心底倒是有所補充:“除非,他是別有用心。”
她亦擔心黑光與叛軍的關係,換作以前,她未必會那樣想,但歷經不久前的蘋果戰記,她理解到自己並不是與國家級的摩擦無緣。
“炎火將軍的確不笨,只是……還是希望他別發作得好。”看得出席紫苑是放下繃緊,不過說到中途,她倒是重拾少許凝重臉色,說出讓人在意的話語。
“什麼發作?”莉莎是三女中最爲在意的人。
席紫苑困惱的沉吟:“唔——有點難說,那個人做事其實有點沒邏輯,或者直接的說,他不是凡事都以利益爲最優先原則。”
聽起來,的確有難懂,只不過三女都是聽得明白。
孫明玉的睿智就不用多提,能精確從字面和席紫苑的話氣、神情聽出真義,然而凌素清和莉莎,倒是沒需多深入理解,巳然明白過來。
“這個不難明白啦!”莉莎很認真的應說。而眼神也很認真的住孫明玉那兒移去。
“嗯?”孫明玉吐出了惑然音節,意外的,她竟不明白莉莎爲什麼會這個樣子。
看莉莎聳肩迴應孫明玉。席紫苑有點好笑的道:“這個倒是。”
孫明玉雖然英明,但偶爾也會有讓人錯愕的脫線行爲。
當好笑的說畢,席紫苑便是住大門方向走去。
“你要上街嗎?”
“只是去找一下繪罷了。”
當席紫苑聳肩答說之際,港城另一處,也發生一個差不多的狀況。
“你要出遠門嗎?”
華麗的沙發上,衣裝鮮豔的女子,正是用着一點訝異聲音詢問起屋主。
碧家嘉身穿便於活動而樸素的衣服,正好跟女子的衣裝有着相當大的對比。
女子的衣裝除顏色鮮豔之外,還可以用妖豔來形容,然而即使布料偏薄和偏少。不過因爲設計,反而是不利激烈行動。
“可以這樣說。”碧家嘉點頭的說。揹着一個鼓脹的旅行用背囊。如果這樣還想騙人就太過份了。
“雖然早想到你會找去李佑家,不過你還真敢做。”聽到碧家嘉的回答,女子倒是輕笑搖頭起來,有點讓人討厭的感覺。
“約會可不見得要男方主動。”
“別誤會,我是指你居然夠膽離開港城。”
“該做的已經辦妥,所以沒有問題。”
“做了該做的事?”
“是的,該做的已經辦妥,而且我很快回來,所以到時候。你別睡過頭。”泛起一抹難以猜度的微笑,碧家嘉沉默片刻,便是提醒着女子。
聞言後,女子露出些許恍然神情,道:“你是說那個,這倒不是問題,反正我沒有讓同性等待的興趣……但你到底打着什麼主意?”
“如果現在有時間告訴你,我會還特意約你嗎?”碧家嘉冷淡的反問回去,而瞧見對方沒有作聲,她繼續道:“喜歡留多久都沒問題,不過別亂接電話,那不會有“嘩啦嘩啦”聯絡。”
“我不會亂翻別人的東西,不過,作爲女人,還是奉勸彌一句,李佑家並不值得你去愛,他並不重視戀人。”雖然感到惱怒,不過瞧着碧家嘉的“**”模樣,女子倒是有點心血**。
然而忠告並未得到半點響應,碧家嘉一言不發,離開屬於自己的房屋。
“那麼,黑光就是敵人嗎?”
葵花街教堂,面對着殘破的神像,森流繪的表情可以用難看形容,但她的難看可不是因爲神像,而是因爲席紫苑提及黑光的說辭。
席紫苑厭惡黑道的過去,所以她素來不會多談論黑道,然而現在她既主動提及,那麼她抱着什麼心情已可想而知。
席紫苑並不會把黑幫的事拿來當閒聊的話題。
聽見森流繪的詢問,她搖頭道:“還未算敵人,但絕對不會是朋友。”
黑光未必會動葵花居,不過既然它已經注意到葵花居,相對的,自己等人也應該要留心它纔對。
“最糟糕,還有我的存在。”她心底是有着這樣的補充。
席紫苑曾是所羅門四幹部之首,這樣子的一個人物住進充滿危險氣息的葵花居,更叫人在意。
“還未算……真是微妙的說法,紫苑。”森流繪有點抱怨的說着。
“別在意,我只是提醒你。好了,這件事先打住,反而你的情況怎樣?”前一刻的凝重氣氛倒是給席紫苑輕描淡寫的卸開。
而被問及自己,森流繪擺手笑道:“我?當然沒問題,伊甸因的神學不可能難倒我。”
天使本來就是優秀的神術使變化而成,而森流繪也不例外,所以她對於伊甸園神學的認識是非常豐富,至於爲什麼突然提起神學,那則是她本人的問題。
雖則個性粗枝大葉,不過正如易龍牙所看穿,她仍是保有相當細膩的一面,她不想成爲葵花居的負擔。
不是傭兵,又不像席家姐妹有豐厚財產,亦不如拉彌加有固定職業,作爲成年人兼且有着照顧妹妹的成長背景,她的自尊是不容許生活上的頹廢,而當越適應現世生活,她的自尊就越是受創。就在她苦惱之際,教堂即成爲拯救她的地方。
管理教堂的神官,能夠獲取地區總部發出的薪金,而比起傭兵還是辦公室之類的工作,對於精通神學的森流繪來說,神官這份職業委實適合她不過。
當然,伊甸園地區總部的任命書也不是輕易拿到,森流繪沒有修讀神學課程的證明,如果想短時間內取得任命書,那就只有連續參加多次考覈,而且需要每次高分通過才成,而爲備戰一連數遍的高段考覈,她纔會拒絕前去巨河灣。
順帶一提,神官一事她本是想保密,等到事成才公開來給衆人驚喜,但因爲己屬高階考覈的報考費昂貴,所以不得不向席紫苑坦白借錢。
“你已經通過?”
“嘿嘿,全部滿分完成,接下來就是等任命書。”森流繪自信的笑說。
她已經收到臨時通知,所以接下來她的工作就是等待任命書。
話說回頭,港城的教堂雖然不少,然而報考當神官的人的量卻是猶有過之,她之所以能夠取到主持神官一職,仍是多虧葵花街的偏僻,本年度神官候補中,跟她競爭葵花街教堂的僅有一人而已。
“你的自信果然不是裝出來。”席紫苑輕笑過後,便是環顧教堂的四周,續道:“考覈是難不倒你,但接下來,你恐怕還有得忙。”
既然是神官,那麼修繕教堂是必要的事,嗯,修補教堂屋頂的功績,也是她獲任命的其中一個主因。
提到教堂的修繕,森流繪立時臉色一變,地區總部雖說會發修繕費,但並不會太多,甫想到這點,她就是一面痛苦搖頭,一面不滿的嘆說:“唉—~紫苑,你這句有點多餘,難得我已經忘掉了!”
“你忘掉可是非常糟糕,怎樣,要再借錢嗎?”
出於某種成年人氣氛的關係,比起孫明玉等人,席紫苑其實與森流繪、拉彌加二人更爲談得來,而如果森流繪需要金錢調度,她倒不介意略盡綿力。
只不過聽到她的話,森流繪可是即刻擺手道:“不用,再借下去就不行!”
“唔——這樣啊!”席紫苑倒是明瞭她的介懷,對等關係的友情是比較持久和單純,再說過份熱心而傷害到別人的蠢事,她不想再犯。
“我是沒所謂,不過修繕方面,你有其它辦法嗎?”
“實際未想到,當上正式神官時再說吧!”森流繪別過臉,假笑的說着,顯然是在逃避現實。
“……你這樣子,可是不稱職的神官。”
席紫苑此時不知該氣還是該笑纔對,好歹神官是指引他人出路的人物,如果連這樣的人物都會選避現實,那對特意來告解懺悔的信徒就未免太過份了。
“啊,這方面可以放心,適當的逃避也算是種精神的休息,完全認真的人生是不存在於世上。”
瞧見森流繪一臉認真的說着,席紫苑首次有“她的確通過考覈”的感覺。
“會講這種似是而非的觀點,你還真像宗教學者。”
“怎麼我覺得你在損我。”表現出不滿,但森流繪卻沒刻意訂正觀點到底屬不屬於似是而非。
“這就隨你怎麼想,我先回去了。”
“啊,等我一下,我也要回去。”
森流繪就算家住教堂,不過每天仍是常常回去葵花居,尤其是三餐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