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動容
林芽空白的頭腦完全沒法理清楚這件事。她只知道賀泓勳握着她的手冰冷冰冷的。那冷彷彿是從她骨子裡散發出來的似得。完全把她整個人就凍住了。
“林芽。你身邊還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不管要面對什麼事。都有我陪着你。我不要求你堅強。你可以軟弱。這一次可以……“
聽說。晨光一點事都沒有。甚至連擦傷都沒有……
聽說。他已經從搶救室被推出來了……
聽說。醫生很無奈的對他們搖頭。對他們說‘sorry’……
聽說。大家都去了。不管是韓熠還是賀婭蘭。哪怕是林姿。他一直在堅持。堅持着只爲了等到她來……
雖然他不確定。他到底還有沒有那個氣等到。或者說她願不願意來。
在病房的走廊。林姿沒有進去。而是一直在外面等着。像是不想進去。又像是特地在外面等着她。看到她的那刻。雖然逆着光。但是她的一張臉很白很白的。就像是這醫院冰冷的白色牆壁似得。
這個時候她不怪她。甚至完全沒心思怪她這些。畢竟在這個時候。很多事情都已經無所謂。也沒有什麼可避諱的了。
林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有勇氣推開那扇門的。更不知道一個原本寬大的房間因爲擁擠了這麼多的人而顯得如此狹小。狹小的她的心都因爲這環境的壓抑而緊緊的縮着。像顆石頭一樣。
家裡人。除了老爺子以外。大家能來的都來了。過都像民。
當林芽進入這病房的時候。韓浩民像是感覺到什麼似得。他慢慢的睜開眼睛。喃喃的蠕動了一下嘴。靠最近的賀婭蘭把他嘴上的氧氣罩暫時拿開的時候。當湊在他嘴邊的聽到他在說着什麼的時候。她的心頓時碎的一片一片的。當即就捂住嘴掉下淚來。
他說。小雪……
林芽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當正面面對韓浩民的時候。居然是現在這種情況。當她看到這個一直作爲她人生污點的男人朝着她艱難的伸出手來時。她真的沒想到。自己麻木的心居然會這麼的痛？
沒有人去催促她。哪怕是賀泓勳。林芽就這樣木然的站着。就像看不到他努力伸着的手似得。望着他蒼白中透着鐵青的臉。聽到自己的聲音幾乎不帶有任何語調道。“你以爲自己這麼做我就會感激你麼？“
是的。不帶有任何一絲語調和情緒。可是她的聲音卻分明在微微輕顫。
韓浩民搖了搖頭。氣若懸絲的擡了擡眼。“我從沒想過要你感激。孩子。這是一種本能……一種潛意識想要保護你。保護你的一切的本能……“
父愛的速度有多快？當時一直尾隨着伊薇的他。和她距離是差不多的。卻拼盡了全身力氣衝下大坡。在那汽車衝過來之前擁盡最後一絲力氣救了晨光。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想到。他居然可以跑這麼快。
就算是軍人出身。但是他敢打賭。自己這輩子都沒跑過這麼快。哪怕是逃命都沒有。因爲是爲了女兒。因爲是女兒的孩子。哪怕用命換都值得。
他一生都是個自私的人。如果換做是別人的孩子。他定然不會這樣犧牲自己。但這也許是一種上天對他的懲罰吧。雖然他從沒後悔過這種本能。
“韓浩民。你總是這麼聰明。從是會撿最輕快的活兒幹。當初讓我媽媽懷着孕離開這裡。自己完全不知道。現在又想這麼幹脆利落的一走了之。索姓什麼都不管。你憑什麼活這麼自在？憑什麼所有的好事兒都讓你佔盡了。你還要假惺惺的擺出一副受害人的僞善模樣來？“
“對不起。我只是想爲你做些什麼……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我也從來不敢這麼奢望。當時如果能爲你盡份綿力。哪怕是用我的姓命去換都值得。我知道晨光對你來說有多重要……“
韓浩民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真的已經很累了似得。每說一句話都讓他僅剩不多的體力在飛速的透支着。他的生民甚至就像是那開始計時的沙漏。每句話都是用生命去說。
“如果你真的想讓我原諒你。就應該努力的活下去。和我一起照顧晨光。因爲這是你欠我的。也是從下沒給過我的。可是你現在這樣不但讓我不會原諒你。反而還會更恨你？你要是死了。誰還我欠下的債？誰照顧我？誰牽着我的手走進禮堂。又是誰親手把我交給自己未來的丈夫。我身邊的親人已經很少很少了。我眼見着他們一個個的離開我。現在又輪到了你。你到底是想怎麼樣？是不是結婚那天我孃家沒有人你會感到特別的開心？“
林芽的話讓韓浩民的眼睛驀地清明瞭一下。他甚至有些不可置信。林芽剛剛那話……剛剛那話的意思是。意思是她原諒他了？其實她已經原諒他了是不是？
一行渾濁的淚順着韓浩民眼眶流淌出來。他再度艱難的朝着林芽伸出手去。“孩子。當是一個請求好嗎？就當是我癡人說夢好嗎？你能親口叫我一聲爸爸嗎？一聲就好。哪怕是你糊弄我。糊弄一下都好……“
林芽的指甲都要摳進掌心裡。面對韓浩民的請求。僵硬的坐在牀沿的她卻始終遲遲無法伸出手去。雖然她看到紅着眼眶的韓熠衝她點點頭。可她也看到背過身去的賀婭蘭在無聲的抽泣。
眼見林芽連糊弄都不願糊弄他一下。韓浩民長長的嘆息了一聲。直覺得心中的苦就像是熬着的中藥似得。無盡的翻滾着。雖然他眼中劃過一絲失望。但是今天林芽能夠來。他還能夠在活着的時候看她一眼。他真的就已經很滿足了。
而後。還是賀泓勳走上前去握住韓浩民的手。又握住林芽的手。幫她邁出這一步的交到韓浩民手裡——
面對韓浩民難以言喻的激動和眼中的感激。賀泓勳蹲下身子。把搭在兩人手上的手慢慢拿開。攤開掌心的迎向他們——
“韓叔。今天我教您一聲爸。您就當這是我們的婚禮。如果那您願意、放心我這個女婿。認爲我能夠照顧好林芽她們母子。能夠給她們一生的幸福。那就麻煩您親手把她的手交到我手裡。我賀泓勳當着所有的人的面在你面前發誓。只要我活着一天。會用生命去愛她。就算我死了。還有我的家人。我的兒子去愛她守護她？“vgin。
在賀泓勳說話的時候。韓浩民一直在眼淚渾濁的點着頭。對於這個女婿。這個從小看着長大的優秀侄兒。他怎麼可能不放心呢？他的女兒不但有福氣。更有眼光。
韓浩民緊緊握着林芽的手。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而後他努力的笑了笑。慢慢鬆開手的把她緩緩遞交到賀泓勳手裡。大掌包住賀泓勳和林芽交握的手。拍了拍道。“孩子。一直以來都謝謝你了。以後林芽就拜託你了。“
說話間。韓浩民看向牆角處站着的韓熠。“阿熠。是我的自私造成了你童年的不快樂和反叛的姓格。除了林芽以外。我同樣對不起的還有你。因爲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卻從未盡過一個做父親的責任。但是我真的很欣慰。因爲你不像我這麼自私。這麼噁心。你在我心裡一直都是個優秀而驕傲的孩子。這也是我最欣慰的一件事。就算是我傷害了你。但是你依然以一顆包容的心接受了林芽。照顧她。疼愛他。我不配對你說感激的話。但是我還是要說。對不起孩子……“
“我只想問你一句。你……愛過我嗎？哪怕只是一點點。“韓熠哽了哽喉嚨。嗓子沙啞的不成樣子。一雙漂亮而微紅的桃花眼看向韓浩民。問的很執着。
這是一直困擾着他的一個問題。他真的很想知道。對於韓浩民來說。他的出生。究竟是不是一個毒瘤。一個礙眼的生物。一個他從來就不願去負擔的累贅？
“你是我的兒子。我如何會不愛你……只是我把所有的錯都加到這段無愛的婚姻上。讓自私鑽進牛角尖不肯出來。怨恨身邊所有人的我忘記了該去愛你。也忘了你是我的兒子。對你好照顧你是我的責任……“
韓熠抽抽鼻子。心中積蓄了這麼多年的陰雲正在一點點的散開。就像是他自己說的那樣。哪怕這是句謊言。他也信了。
最後。當韓浩民看向賀婭蘭的時候。他閉了閉眼。輕聲道。“婭蘭。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我們還是不要遇到的好。找一個真心愛你疼你的男人吧。這輩子你爲這個家付出的太多太多。辜負你。辜負這個家的人是我……對不起……我知道這個詞對於你來說太輕。但是現在我能說的卻只有這三個字……“
韓浩民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瞳孔開始慢慢擴散……當率先感受到這異樣的林芽手指驀地一動。一股極強的寒流順着她的腳底瘋了一般的猛竄上來？
“我曾很喜歡一首歌。一直覺得這首歌就是我們兩個的寫照。今天我想借這首歌和你說……上天讓我們相遇的太早。對於緣分卻給的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