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李應大哥歸來的方向,是在西邊,那裡就是黑風山所在了?”
秦先羽踏蟬翼步,身子如疾風,在林間穿梭。
在他聽說有孩子被那灰猿抓走時,就已背上長劍,掛上黑蜂袋,有心前去救人。
今日那個老人給他解答了不少疑惑,言語開朗,性格也好,見他悵然嘆息,讓衆人回去,飽含悲色。
看着那悲涼身影,秦先羽心中着實不忍,救人之心愈發急切。
“早知如此,白天就該追上去,斬了那灰猿,只希望這兇猿還來不及下手。”
“也真怪了,幾十年沒有兇物進村,偏偏就在今晚?可惜我正在打坐入定,沒有在意周邊動靜,否則,應該是能發現灰猿的。”
秦先羽行走如風,蟬翼步盡力施展,腳下奔走之餘,宛如蟬翼顫動,輕輕如風兒拂過樹梢。
遙遙可見一座山峰,延綿而去。
但秦先羽已經知道,這就是那黑風山。
有風迎面吹來。
夜色漆黑,因此風兒也是黑的。
風本是沒有什麼色彩的,只是其中有了灰塵雜物,纔有了顏色。
在夜間的風,自然是黑色的。
這本是極爲正常的事情,但在秦先羽的眼中,已是極不正常。
風是黑色的。
它並不是因爲夜色漆黑,也不是因爲其他的原因,而是,這一股風,本來就是黑色的。
確切的說,這風是灰色的。
秦先羽頓住身形,默然良久,終於吐出兩個字:“煞氣。”
……
當初文相被煞氣所侵,可他並未到達地脈源頭之處,也是因此,纔對地脈確切所在難以斷定,只是推測在附近幾裡地。
秦先羽原來對此還有疑惑,但面對這麼一股風,心中疑惑頓時消解。
這一股灰風,若是吹在一般人的身上,多半是要染上風寒等病症,而相爺這種上了年歲,身體老邁,又未曾練過武藝的文人,被這一股灰風吹過,便要中了煞氣。
灰風吹過,讓人有些疲憊。
秦先羽運起先天混元祖氣,總算抵禦住了。
地脈就在前方,即便不在黑風山上,至少也在西邊這個方向。
秦先羽心情有些激動,但此時還是追上那頭灰猿,趁它還未傷那孩子之前,將孩子救下,如此纔是要緊之事。
李應只是遙遙看見那灰猿臨近黑風山,但他本人並未追到此處。而秦先羽自信以蟬翼步趕路,應該能快速趕到黑風山,追上那灰猿倒也不難,只是要在灰猿下口之前把人救下,他還是沒有把握的,畢竟他追來的時候,灰猿早已把人抓走,多半已經上了黑風山,此刻已經下手也說不定。
秦先羽深吸口氣,運使蟬翼步,踏足黑風山。
這座黑風山,光禿禿一片,有些雜草,卻都已乾枯,而一些正在生長的長草大樹,也是焦黃灰敗的顏色。整座山,似乎都變得十分灰暗。
“在哪裡?”
秦先羽把真氣運在眼部,觀遍全山,也不見那灰猿的蹤跡。
不過,這山上雖然生機枯敗,但是枯樹壞草倒有許多,也許是被遮掩住了。
秦先羽仔細觀看,仍然未有所獲。
但他看見了一處地方,
那是一個黑幽幽的山洞。
“難道就藏身在這兒?”
秦先羽施展蟬翼步,來到山洞之前。
洞口方圓兩三丈,已算是頗大,而內中幽深,看不到盡頭。
秦先羽運起真氣,朝內中看去,只覺灰濛濛一片,難以看得真切。但是有風吹拂過來,帶着些許寒意,可見裡面是通風的。
但這風兒帶着煞氣!
“地脈煞氣?”
秦先羽深吸口氣。
若是沿着這處洞穴進去,也許就能找到地脈源頭,煞氣深沉之處,但這種地方,未必就沒有危險。那些兇物,多半就是從這裡面出來的。
要是之前,秦先羽知道煞氣位於何處,也就罷了,接下來回返村內,藉助金丹玉液,仔細修行一段時日,達到真氣外放的境界,那時再來凝鍊煞氣,修成罡煞之境。
可此時,容不得考慮。
那灰猿八成是把人抓進了裡面。
秦先羽略略思忖,暗自想道:“以我的本領,有這一劍在手,那灰猿斷然不是我的對手,就算它拖家帶口,我也不懼。倘若它是有成千上百的族羣在洞穴之中,那我也只能退走,我有蟬翼步在身,只要不是遭了圍困,就可任意行走。”
這少年道士如今堪稱是藝高人膽大,但小心謹慎還是必要的,他低頭看了看黑蜂袋。
有這一窩翅翼神蜂,就算真是成千上百的灰猿,實則也可不懼。
心中想定,他便邁入山洞之中。
洞中黑濛濛一片,有灰風,有煞氣,有寒意,有冷意。
他在山洞中漸漸走遠。
他在陰暗之中,漸漸隱沒。
……
咔擦一聲,彷彿乾枯樹枝折斷的聲音。
秦先羽心想是踩斷枯樹枝了。
他低頭一看,微微一僵。
那是一節枯骨。
秦先羽嚇了一跳,退後兩步,可他畢竟已經不是以往那個忌諱屍體,忌諱枯骨的少年,在他手上,實則也已染了不少鮮血,添了不少人命。
以往身爲普通人,對於屍體之類,總有許多忌諱,甚至害怕。
但修道以來,殺人越多,越是看得淡了。
如今他已經能夠在吳鴉那面目全非的屍身上取下一些東西,從那屍身的雙掌上剝下玉枯手,不再懼怕這類事情。
先前只是嚇了一跳,但靜了下來,便沒多少忌諱。他凝神看了看,發現這不像是人骨,應該是鹿羊之類的骨頭,只是有些年月,已經變成枯骨。
搖了搖頭,秦先羽手上提着劍,又往前行。
他在地上看了看,有些手掌印,像是剛剛纔印上去的。
“聽說猿猴之類善於爬樹,它們的腳掌,其實跟手掌無異。這麼說來,這些手掌印,大約就是那灰猿的腳印。”秦先羽總算尋到線索,鬆了口氣,暗道:“看來沒有找錯地方。”
既然找對了地方,便要快些行事。
秦先羽把腳步放得快些,走入洞穴深處。
洞穴中的灰色風氣又吹拂過來,把他隱在灰暗之中。
吼地一聲大叫,似虎狼咆哮,驟然響起。
秦先羽頓住腳步,貼着巖壁,凝神看去。
儘管山洞之中迷霧頗多,但他依然能夠看得清楚。
前方有頭灰色大虎,雙目通紅,在它爪下撕裂了一頭灰色惡狼,一隻虎掌狠狠壓在狼頭上,把那一雙赤紅色的狼眼壓成醬汁,隨後便大口嚼食。
“這洞穴裡,除了那頭灰猿之外,果然還有其他的兇物?”秦先羽暗吸口氣,想道:“原來這些雙眼赤紅,皮毛灰暗的兇物,也並非都是同種。雖然都屬兇物野獸,也仍會互相廝殺相食,倒是跟外界一樣殘酷。”
洞穴之中四通八達,也極爲廣闊,內中也都生長一些雜草樹木,還有一些天然洞穴。
有了這些雜草樹木作爲掩護,一些弱小的兇物才得以和虎狼這等兇獸一同生存在這裡面。而某些天然洞穴,或大或小,有許多都被兇獸佔據,充當巢穴。
比如巖壁下一叢雜草間,就有個小洞穴,內中居住的是兩頭灰毛紅眼的兔子,但這些兔子尖牙利爪,模樣兇狠,不似一般兔子那樣溫和。
秦先羽一劍掃過,把草叢間竄出的這兩頭灰兔斬殺當場。
隨後又有一頭蝙蝠飛下,直朝着他頭頂而來。
這是一種要命的蝙蝠,專叮頭顱,吸人腦髓血液。
秦先羽毫不手軟,劍起時,已有一片蝠翼落下,那蝙蝠失去一翼,立時掉落在地,又被秦先羽補上一劍。
順着灰猿的腳印,秦先羽終於尋到一處巖洞。
他轉入巖洞當中,才進入兩步,耳旁就有聲音傳來。
聲音呼嘯,從耳邊掠過。
那是一隻尖爪,如同人的手掌,但毛絨絨地,長滿灰毛,指甲也極爲尖利。
秦先羽朝它看去,確實是白天的那頭灰猿。
這灰猿滿面兇厲,咧了咧嘴,露出滿口尖牙,它赤紅眼睛裡散發出暴戾之色,猛地朝秦先羽撲來。
秦先羽既然找到了它,便再不留手,他竭力運轉真氣,以平日裡揮劍劈開香炷時一樣,一劍揮了下去。
一式秘劍,盪開了許多灰氣。
這頭灰猿僵了僵,頭顱就已有了一道深痕,它隨之躺下。
秦先羽把劍提在手裡,朝這處巖洞深處走去。
這裡是灰猿的棲身之地,比之外面的通道截然不同,顯得狹小了一些。
秦先羽進入了最內裡,但沒有見到有孩子,也沒有見到新鮮血跡,他皺眉自語道:“成樹公的孫女哪兒去了?”
“早知如此,就該把那灰猿留下了,可留下也無用,它不通人言,又不能逼供。”
秦先羽暗想道:“畢竟沒有見到屍身,也不見蹤跡,未必就出了事情。”
他盡力往較爲樂觀的方面去想,總算好受了一些,正要離開,忽然見到巖洞邊緣有些衣料。
那是一角衣衫碎片,但並非是孩童的衣服。
秦先羽上前走去,發現除了這些碎布片之外,還有一些東西。
其中一件東西,是個令牌,而令牌正面,正刻着欽天監的字樣。
“欽天監的信物?”
秦先羽將令牌仔細看了看,略微猜想,就已推測出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