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素菲心裡禁不住一陣抽痛,真是作孽啊,好好的一家人,如今變得像仇人一樣,“慕喬……”
“媽,不要說了,早在他做出那件事的時候,他就不再是我爸。我的親人,只有奶奶,你,還有小言。”
袁素菲抹掉臉頰上的淚水,看着兒子冷硬的俊臉,只能嘆息,兒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況且當年,席路程的選擇,也着實傷透了他們的心。
樓梯上傳來罵罵咧咧的說聲音,一個身材消瘦卻高大的中年男人下樓,手裡還拿着幾件首飾和袁素菲的錢包。
“他媽 的,就這點錢,袁素菲,你快說,你把慕喬給你的錢都藏哪裡去了?”
席路程走下樓梯,擡頭就看見蹲在袁素菲面前的席慕喬,他先是怔了一下,而後表情一下子變得異常憤怒,指着袁素菲大罵,“是你打電話讓慕喬回來的?你這是挑撥我們父子感情!你個賤婦,你怎麼這麼有心機?”
面對席路程的指責,袁素菲沒有說話,說也沒用,何必多費口舌。
席慕喬緩緩起身,眼眸輕擡,眼底一片銳利,好似刀劍一般筆挺挺的刺向男人,“席先生,請你放尊重一點,看清楚這是什麼地方!況且,我們早就沒有父子之情,何來破壞一說。”
“慕喬,你怎麼能這麼和我說話?我是你爸,這裡也是我家。”席路程說道。
席慕喬嗤笑一聲,雙手抄進兜裡,向前輕邁兩步,面色冷淡的掃過席路程,聲音低沉,“你確定這還是你家嗎?我怎麼記得奶奶早就把你趕了出去,不准你再回來了。”
一句話把席路程堵得死死地,啞口無言,他知道席慕喬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老臉猛地漲紅,眼神閃躲不敢與席慕喬那雙幽暗深眸對視,“慕喬,爸當初,也是沒有選擇呀。”
席慕喬冷笑,“好一個沒有選擇,你到底是沒有選擇,還是在你心裡,就只有那一個選擇?”
面對兩父子的對峙,袁素菲絲毫插不上手,這也不是她能處理的,對於席路程,她早就徹底死了心。
半響,席路程才磕巴出聲,老臉羞愧的不成樣子。“慕喬,能不能給爸一點錢,你知道的,我還有你的小妹要養。”
他薄脣輕開,閃過一抹極其嘲諷的笑意,好似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小妹?呵呵,我妹妹吃好喝好玩的好,過得非常自在,用不着你養!”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小言。”席路程搓搓手,表情變得十分不自然。
“席家只有一位女兒,我席慕喬也只有席慕言一個妹妹,我媽就生了我們倆。席先生,你告訴我,我哪裡來的另一個妹妹,恩?”
“慕喬,爸真的是走投無路了,纔會回來找你的。”
席慕喬冷哼一聲,像是笑了,又好像沒笑。幽深的目光緊緊鎖住那滿臉討好的中年男人,面無表情,褲兜裡的手卻是攥的死死地。
“走投無路?你忘了當年是誰逼得我們走投無路了吧?你爲了一個女人拋妻棄子,不顧我和小言的性命,也要用那五百萬去救你的私生女兒,她的命是命,我和小言的命就不是命嗎?”
席慕喬緊緊握着拳頭,脖間青筋暴起,眼眶泛着微紅,一字一字咬牙切齒的說,“你永遠不知道,在你帶着錢轉身的那一刻,我有多恨你。”
往事歷歷在目,十四年過去了,那道傷痕卻始終難以癒合,每次觸碰都會鮮血淋漓,牽動着五臟六腑,讓人疼到抽搐。
袁素菲聽着兒子的控訴,淚水忍不住的爬滿臉頰,她擡手捂住眼睛,淚水還是從指縫間傾瀉而出。這麼多年,兒子一直沒有再提過這件事,但她知道,他心中的痛沒有一刻停息。
當警察帶着他和小言回來以後,那個從小就愛笑的少年,像瘋了一樣,把家裡所有席路程的照片翻出來撕的粉碎,然後躲進閣樓裡,整整三天,任誰敲門也不開。
等他自己出來的時候,整個人死氣沉沉,嚇壞了她和老太太。
老太太還親自聯繫了心理醫生,席慕喬治療了大半年,才慢慢好轉,不過後來有一段時間又開始抑鬱,整日不言語,嚇得她還以爲兒子得了抑鬱症。
看着席慕喬眼中的恨,袁素菲眼中的傷,席路程手足無措。席慕喬那句咬牙切齒的‘恨’,如尖刀一樣捅在他心上,更是讓他臉色蒼白,身體晃了兩晃。他不知道,他們竟然這麼恨他。
“這張卡里有五百萬,給你兩個選擇,和那個女人斬斷聯繫,要麼你拿着錢走,以後不要再進席家一步,也別再讓我看見你。”席慕喬掏出一張銀行卡在指間把玩,臉上氣定神閒,手心裡卻矜溼一片。
他在賭,在席路程心裡面,到底小三和私生女重要,還是他和小言重要,他要賭最後一次。
席路程臉上最後一起血色消失殆盡,他不想放棄任何一方,但此刻慕喬的態度,讓他不得不做出選擇。
看着席路程那飄忽不定的眼神,席慕喬握着銀行卡的五指用力收緊,棱角咯的掌心生疼,他的心也生疼。
整個客廳裡十分寂靜,時間好像過了很久,久到席慕喬的肺裡因氧氣不夠開始陣陣抽疼,席路程的聲音終於響起來,“我選錢。”
席慕喬手心一鬆,整個人像是散盡了力氣,渾身軟的厲害,他眼眸裡滿是嘲諷,夾雜着絕望,聲音淡的聽不出情緒,“從今以後,你和席家再也沒有任何關係,別再讓我看見你!”
席路程也冷站着,他看到了席慕喬眼中的絕望,那種眼神讓他刺痛。
“你走吧,別讓奶奶看見你。”席慕喬眼睫低沉,遮住眼眸深處的猩紅。
“慕喬,爸爸對不起你和小言。”席路程顫抖着拿過銀行卡,轉身的瞬間,脊背好祥彎了幾度。
席慕喬沒有出聲,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消失在席家的門口處,眼角一片濡溼。他終究還是爲了那個女人的孩子,再次放棄了他和小言。
就像十四年前一樣,同樣的人,同樣的五百萬,同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