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三不管地帶,靈力與魔力的碰撞之下,即便是黃泉三不管地帶,此刻也風雲震動,閃電雷鳴,飛沙走石。
轉輪王抱着大黑球,退到了一角,他憂慮的看着蘊養池,蘊養池裡,顧優景還被紅雲的碎片的光芒所籠罩着。
大黑球扭了扭,吱吱叫了兩聲。
轉輪王苦笑一聲,“沒有辦法,那裡我是進不去的,更何況,現在,十三祖巫的心臟和他的神識已經連接了……”
大黑球扭了扭,眼睛眨了眨,歪頭:吱?
轉輪王盯着蘊養池裡的被光芒所籠罩着的顧優景,喃喃道,“十三祖巫的心臟和神識一旦連接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呢?
自己曾經的心臟……還真是無法言說的感受啊。
顧優景看着跌落地獄火海的自己被白色的光芒包圍,直接被拉入黃泉之中……在一片黑暗無色無光無聲無息的黃泉最深處,顧優景看到,包圍自己的白色光芒來自於那巨大的白蓮花,然後自己的身軀靜靜的躺在了白蓮上,接着,他看見自己的心臟慢慢的浮現了出來,然後,光芒閃過,心臟就變成了蘊養池了。
顧優景:“……”
眼看着自己的身體變成白蓮的養分,自己的心臟化成了蘊養池……這感受啊,真是他媽的酸爽!
但是,現在,恐怕不太好了。
顧優景手裡還捏着紅雲的半片魂片,看着漩渦四處震盪,看着螢火蟲一樣的殘魂碎魄們搖擺不定,顧優景想要側頭去找姬景瑞,想找轉輪王,他的心臟現在不想做蘊養池了,怎麼破?!
可此刻,他的神識由不得他了,蘊養池的力量正沿着神識源源不斷的輸入他的體內!
顧優景想要抓狂,此刻他的身體只是普通的凡體啊啊啊,再這麼把能量輸進去,他就要爆體了!!顧優景這會兒幾乎想要仰天長嘯了,重生一回,他還沒活到六十呢,就要魂飛魄散了嗎?!
神識已經有些撐不住了,顧優景模模糊糊的想,他還沒有好好的跟小瑞說說話呢。
關於分開的這五年……
關於他們的過去……
就在顧優景意識就要陷入黑暗的一瞬間——好像有什麼東西突然間砸斷了蘊養池和他神識之間的聯繫?
顧優景被一股力量扯了出去,踉蹌倒地後,神識還有些昏昏沉沉,就聽轉輪王的聲音急急響起:“聖人!聖人,你怎麼樣?”
“桀桀桀……爲了十三祖巫,姬聖人,您也真是太拼了,用自己的神格穩住蘊養池……這下子,你可就不是姬聖人了……聖階啊,好不容易到達的聖階……這下,人間可就是我的天下了…哈哈哈……”
“羅睺……聖階可不只我一個……”
身形還有些搖晃的姬景瑞緩緩說着,聲音意外的很冷靜。
“可能與我匹敵的聖階就只有你一個啊……哈哈哈……天道!人間將是我羅睺的了!”
“那如果一個聖階,一個東皇太一,加上我敖熙呢?”敖熙倏忽出現,緊跟着出現的,還有白鬚白眉的老者,東皇太一姬瑞涵,以及姬瓊寶。
……
顧優景聽到這裡,很想很想爬起來,說還有他顧優景——可是他的意識昏昏沉沉,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唯有的力氣只能緊緊的攥住紅雲的魂片。
再接着,顧優景的神識就徹底的陷入了昏睡之中。
顧優景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金平區他住了五年的公寓。
顧優景茫然的看了眼外頭的藍天白雲,黑氣結束了?羅睺趕回去了?
“景?”
顧優景轉頭,就見姬景瑞神色驚喜的看着他,哎?小瑞?等等!“小瑞,你的頭髮?!”
怎麼變成紫色了?!
“神格融入了蘊養池,我已經不是聖人了。”姬景瑞平靜說着,坐到了牀邊,擡手輕輕撫着顧優景的臉頰,聲音低啞透着柔和,“如今的我,就是一個凡人罷了。景,我可以和你一起變老了。”
顧優景呆呆的看着姬景瑞,小瑞……不再是聖人了?上古洪荒時期諸神敬畏妖魔崇拜的第七位聖人……現在……是普通人了?
“景……你怎麼哭了?”姬景瑞頗有些無奈的說着,動作卻很輕柔的撫去顧優景臉頰兩邊滑下的眼淚。
顧優景張了張嘴,想說話,眼淚卻落得更加厲害,聲音帶着難以自制的哽咽,“不知道……我不知道……小瑞……小瑞……”
姬景瑞凝視着顧優景,忽然伸手用力的將顧優景緊緊抱住,低啞的聲音裡透着難以言說的情愫,“能和你一起老去……是我多年來的願望……景,我不後悔,我好高興。”
能夠像凡人那樣,陪伴着你,和你經歷凡間的種種,看盡人生風景,然後,一起慢慢的白髮蒼蒼,一起慢慢的老去,攜手進入輪迴……
——那是我埋藏心裡多年的願望。
“我知道……我,我也好高興……真的……”顧優景哽咽的說着。
在很久很久的洪荒,他們好奇人類的生活,偷偷的跑去人間看的時候,那時候,他就很羨慕……在人間,住着茅草屋,兩個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茶淡飯,溫馨平淡……那時候,身爲十三祖巫的自己,就好羨慕,他對那時候作爲第七位聖人的小瑞說過,“凡人的日子真好。”
那時候,小瑞卻是說,“螻蟻之命,有何好?”
……
但現在,小瑞說,想和自己一起老去……洪荒時期求而不得的心願,如今卻實現了……
只是,看着小瑞一頭白髮,他卻心酸不已。
“你的靈力……都沒了?”他小心翼翼的問着。
“沒了神格,但我的靈力還在,只是,沒有往日那般充沛罷了。”姬景瑞神色淡然的說着,擡手揉了揉顧優景的頭髮,低聲問着,“你已經睡了三天了,吃點東西吧。”
顧優景看着失去神格後,神色間更加從容淡然的姬景瑞,點了點頭。
顧優景坐在餐廳裡吃着他最喜歡的餃子,看着姬景瑞在廚房忙進忙出,恍惚間好似回到了剛剛來金平區上學的時候,那時候,小瑞尚未覺醒,也同現在這樣,一邊在廚房收拾,一邊和他說話:
“餃子好吃不?”
“好吃,小瑞你不吃嗎?”
“我吃過了,景,你今天好好休息,我下午會去城隍爺辦公室,把那些事情處理了。”
“陸九怎樣了?”
“他?很好,醒了,昨兒個晚上來看過你了。”
“哦……昭兒呢?”
“還在黃泉縫隙,敖熙在教他化形。”
“嗯。”
姬景瑞終於收拾好了廚房,擦乾雙手走出來,看着顧優景已經吃完餃子,正摸着肚子打着飽嗝,不由露出了笑意,“好好休息。我去做事了。”
“晚上我要吃酸辣面。”顧優景眨巴着眼睛說道。
“好。”姬景瑞撫了撫顧優景的頭,低聲柔和的應了。
待姬景瑞一走,顧優景又呆坐了半晌,才起身,轉身瞬移去了黃泉地府。
三不管地帶,蘊養池旁,轉輪王負手而立。
“轉輪王。”顧優景出聲喚道。
轉輪王緩緩轉身,看着顧優景,露出欣慰慈愛的笑容,“城隍爺大人醒了啊。”
“轉輪王,小瑞他……”顧優景頓了頓,垂下眼簾,低聲問道,“當真是沒有辦法了嗎?”沒有辦法拿回神格,沒有辦法再回到聖階了嗎?
轉輪王沉默了許久,緩緩搖頭,“這是他的選擇,他的決定。”
顧優景擡眼,看着轉輪王。
轉輪王輕嘆一聲,又轉頭看了眼蘊養池,“當日的情形,你恐怕也記不住了吧。這蘊養池是當年你洪荒時期的心臟所化,你可知道,當你跌落地獄火海的時候,你本該灰飛煙滅,神魂俱散,是已經化爲輪迴的后土在你身上所下的守護法咒起了作用,將你引回了黃泉深處,白蓮是混沌時就已經存在於黃泉的天地至寶,但沒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也更沒有人知道它的作用是什麼,但你被引回黃泉的時候,白蓮主動融於你的身軀裡,你的心臟又化爲蘊養池,十三祖巫的身軀成了穩定黃泉地府的一大神器,這是一個大功德,無形中,將你的死劫消去,你不再是天地的異數,你也成功進入了輪迴……”
“等等,異數??”顧優景睜大眼睛,異數?!
“你和姬聖人,都是天地異數,本不該存在的,與紅雲一樣,都是天道要剷除的……”轉輪王輕聲說着。
顧優景吞了吞口水,歷經上古洪荒,顧家天罰,現在的重生……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是異數?!
“等等,那小瑞呢?”顧優景着急起來,他因爲莫名其妙的十三祖巫的身軀不再是天道的眼中釘,那小瑞呢?!
“如今的他,也不再是天地的異數了。”轉輪王說着,指向蘊養池,蘊養池中央一顆金色的球閃閃發亮,散落四周的螢火蟲般的碎片的光芒似乎亮了好多。
“他犧牲自己的神格,將你救下,又將羅睺趕走,功德宏大,又再無聖階之位,天道又怎會再將他視爲眼中釘肉中刺呢?”
顧優景聽到此處,鬆了口氣,太好了。
“優景。”突兀的,轉輪王用鄭重的口吻對顧優景說道,“你與姬聖人歷經洪荒劫難,終於走到今日,請聽我一言,可否好好的陪伴姬聖人?”
顧優景一怔,隨即臉色微紅,“什麼,什麼啊。轉輪王你什麼時候也喜歡做月老了?”
轉輪王微微搖頭,依然鄭重說道,“他不可離開你。”
顧優景輕咳了一聲,“我知道啦,我會好好想的。轉輪王,我還有事,先走了啊”說罷,顧優景就尷尬轉身,急急忙忙的瞬移離開了。
目送顧優景離開,轉輪王喃喃說道,“他費盡心思,和羅睺合作,設計出的這一場好戲,爲的,就是摘下神格,剝去聖階,融入天道之中,爲的……就是要和你締結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