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

富麗堂皇的宮殿,燭火搖曳,噤若寒蟬的宮人垂首肅立,暗夜中傳來女子低低的抽泣。身着華麗宮裝的女人,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看向面前,跪在一堆碎瓷片上血液慢慢滲出,因疼痛,懼怕而不住顫抖的女人。殿中的陰影處露出一張蒼白的臉來,顯出幾分陰森。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如同幽深的古井平淡無波。面對着這樣的情景,卻是見慣不慣漠不關心的樣子。世人皆道公主尊貴無雙,可那只是受寵的公主,如同七公主這樣,生母早逝,父王不寵的公主,在着宮牆之中,便如履薄冰,一着不慎,怕是要做了花肥。

周帝登基二十餘年,子嗣並不多,總共七個孩子,三個便是女兒,一個出生沒多久便夭折了,最透明的便是這七公主蘇木。十四年前,曹嬪生下了七公主難產而亡,周帝喜愛曹嬪,卻將蘇木視爲不詳,對其不聞不問。皇后謝氏便將蘇木養在名下,人前,謝氏是溫善純良,母儀天下的皇后;人後,唯有蘇木以及貼身的宮人才知曉,謝氏是如何喪心病狂。

從蘇木記事起,便被養在謝皇后身邊,雖有公主的名號,卻被皇后養做了一把刀,一把替皇后染血的刀。皇后謝氏乃太傅謝淵的孫女,在周帝還是太子時便入了東宮,二人也算做是青梅竹馬。只是後來周帝登基,爲穩固帝位,納了不少帝都閨秀入宮。前朝後宮,各方利益牽扯,帝后二人便也是貌合神離,同牀異夢了。

作爲一個勵精圖治的帝王,周帝一個月進後宮的次數屈指可數,除了每月十五去皇后宮中,其他大多去了曹嬪宮中,宮中人人羨慕。眼紅的人多了,事非便也多了。蘇木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沈美人。美人身量纖細,眉目清秀,卻因爲跪在碎瓷片上痛苦難捱而失了美感。美人慼慼“求皇后放過奴婢。” “哦?美人這話就有意思了,美人失手打翻了茶盞,自己跪在這瓷片之上,何來本宮饒恕一說。”皇后悠悠開口。“奴婢願爲皇后做牛做馬,只求娘娘肯護佑賤妾。”

“美人說這話,大家都是侍奉皇上,同爲姐妹,又有何人想爲難美人呢?”皇后轉了轉手中的手持。“蘇木,聽說新晉的貴人有孕了?聽說貴人甚喜桃花酥,明日你便替本宮走一遭吧。”蘇木垂首,一聲是還未及說出口沈美人便開口應下,“奴婢願替娘娘走這一遭。”蘇木低頭不語,充當木頭樁子。皇后輕笑“既如此,那便就這麼定了。本宮也乏了,爾等暫且退下吧。”

出了壓抑的大殿,蘇木看着顫顫巍巍的沈美人,點了身邊的大宮女“送送沈美人,夜深,路不好走。”話落,轉身離開。這種事,打小就看,蘇木已經習慣了皇后那副惺惺作態的樣子。在這宮中,她也不過是皇后的一顆棋子,也不知什麼時候就被她推出去擋了刀。在想他人之前,還是先考慮考慮自己吧。聽說突厥使團不日便要抵達京師,意圖和親。宗室女子適婚的可不多,蘇木可不想嫁去苦寒之地,更何況那突厥人野蠻無禮,粗鄙不堪。如何在皇后面前體現出自己的價值,讓皇后不至於過早棄了自己,纔是蘇木要考慮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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