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多情嗤嗤一笑,“怎麼了?嚇到了?我以爲你都敢跟鬼籤陰陽通婚書,聽到這個不會怎麼樣呢。”
我往後退了退,“那你……你是人還是鬼?”
聶多情笑着對我捏了捏自己的臉盤子,又把手伸到我的手掌之中,“你自己摸摸咯。”我感覺到她手心裡傳來一股溫溫的觸覺,若是死人,是不會有這種溫度的。
“那……那你怎麼會活了一百多年?”我顫抖着聲音問道。
聶多情無所謂的又喝了一口,“這個你應該去問玄武,問我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告訴你。”
“他……他也是活了很久、很久了,是吧?”我對着聶多情問道。
聶多情撩了撩眼皮,“你又不是猜不出來,何必問我。”
聶多情大概是方纔唱的起興了,這會子捏着嗓子,翹起蘭花指,又哼哼唧唧的哼唱起來。我站起身來,“除了你、玄武,還有誰是活了很久的人?對了,還有玄玄……玄玄是玄武和誰生的?他的母親呢?”
聶多情一把將我按倒,“你坐下,有什麼話慢慢說就是了,何必那麼激動?我慢慢給你說就是,不過你下次再遇到玄武,可要裝出不知道的樣子,要不他一定要怪我多話。”
我又渾渾噩噩的坐回椅子上,聶多情摳着自己手指頭上那些指甲油,似乎在想要從哪裡跟我說起,又似乎在想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良久,她嘆了一口氣,“轉眼一百多年都過去了,以前那些覺得會在記住一輩子兩輩子的事情,現在竟然也記不起來了……玄武,玄武這個人,我認識他一百多年了,還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聶多情的眼睛裡蒙上一層霧氣,跟我說起了百年之前的那一場黃粱夢般的經歷。
聶多情的這個名字,是成了角兒以後用的藝名,她從小被人扔到了戲班子門口,姓甚名誰,自己也不知道,因爲嗓子好,身段好,悟性又高,梨園的師父倒是很喜歡她,隨口給她取了個小名兒,叫鳳兒,一直用到了十六七歲。
直到第一次登臺,以女兒身扮演崔鶯鶯的那一出《牡丹亭》,因爲眉目顧盼留情,一炮而紅,一時間有無數有錢的公子哥兒來捧她。這些公子哥兒,捧角也就和在衚衕裡捧婊子一樣,只不過是爲個面子,爲了睡覺。
但是鳳兒不願意擔着名伶的名頭,最後做了暗娼,因此得罪了不少當時有頭有臉的人物。而就在這
時,一個很奇怪的人出現了,花了大把的銀錢捧場,卻連面都沒有露過一次,就連鳳兒的師父都奇怪,這是什麼人在背後這樣肯爲鳳兒花價錢。直到鳳兒唱出了名堂,再不必爲那些紈絝子弟們所戲弄之後,這個一直在幕後捧着鳳兒的人終於現身了,鳳兒見到這個人,有些驚訝,因爲他是個斷腿人,是由人用一乘小轎擡過來的。
我輕輕笑了笑,“這個捧你的人,是玄武吧?”
聶多情淡淡笑笑,“你連他只有一條腿都知道了,看來他對你挺親近。他那條腿的秘密,這些年,幾乎已經沒人知道了。
沒錯,這個把我捧起來的人,就是玄武。當時我們看到他來,都很震驚,不知道這是何方神聖,一個斷了腿的公子哥兒,偏生又長得那樣漂亮,還好這一口,他呀,當時可是比我還要火。我每隔十天開一堂戲,戲票早早的就被搶光,很多貴婦小姐們,根本不是爲了來看我唱戲,而是爲了看看那個斷腿公子……傳說這個公子,無人知道他的背景,也無人知道他姓甚名誰,他出現在人們眼前的時候,就揮金如土,家住豪宅,卻並無女主人……每一句傳言傳出來,都讓他更加的神秘,更加的吸引人……”
聶多情說着說着,已經趴到了桌上,滿眼都是笑意,好像時間已經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的那個梨園,她在臺上唱,玄武在臺下看,而四周,都是看戲的觀衆,看着他們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
“玄武在我的戲臺子下看戲,一看就是一年,這一年中,他出了戲班子所有的置裝費、道具費、甚至連茶水飯食都包了,衆人都知道他在捧我,但是卻沒有人知道,我連一句話也沒有跟他說上過。直到第二年,他再出現在戲臺下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襁褓……那孩子不過未滿月的年紀,他就把他抱出來聽戲,你說是不是奇聞?”聶多情笑道。
“襁褓?”我越發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襁褓中的孩子,難道是……玄玄?”
聶多情點點頭,笑了笑,“這孩子,跟着他這麼多年,一點樣子也沒有變。”
聶多情喝的多了,說話也越來越不順暢,可是我的頭卻重了起來,好像被幾百斤的大石頭壓着一般,劇痛無比,聶多情、玄武、玄玄……他們竟然都是在這是存活了一百多年的人物!“玄玄……這麼多年了,玄玄怎麼也不長大呢?”
我顫着聲音問道。
“我們的年齡,都停留在,服
用……服用……”聶多情說着說着,已經完完全全的睡着了,我推了她兩把,知道快把她推得掉下桌子了,也沒見她有任何動靜,不由相信她是真的醉倒了。
他們服用了什麼?能夠留住青春的容貌,又能這麼多年長生不死?我感覺一切都好像是個夢一般,可是看着眼前的聶多情,她就活生生的趴在我面前,讓我不得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她既然一百多年前就認識玄武,那她一定也知道馮書橋的生前發生了什麼事。
我再也不敢怠慢這個女人,對着服務員喊道,“服務員,服務員!”
那個男侍走了進來,一見到聶多情的樣子,只是搖了搖頭,看樣子已經早就熟悉了這副場景,我對他問道,“你知道這位小姐家在哪裡嗎?她醉得厲害,我得送她回去。”
男侍笑了笑,“聶小姐在我們這裡有長住房的,我們老闆特地給她留的,她只要喝醉了,就會在這裡過夜。要不,這位小姐,今晚陪陪聶小姐?”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和男侍合力將聶多情往酒吧後門扶去,後門一打開,果然見到一個樓梯,好不容易把聶多情送到了樓上,才發現這樓上是一個很溫馨的一居室。而且不知道用了什麼材料,隔音效果極好,樓下的喧囂,在上面一點也聽不到。
男侍鞠了個躬道,“這位小姐,聶小姐今晚就麻煩您照顧了,我還要下去招待客人,等幾天我們老闆回來了,一定會重謝您的。”
男侍的這幾句話說得沒頭沒腦,對待聶多情也完全不像個顧客那麼簡單,簡直像是在討好老闆娘一樣。我不禁奇怪,這裡的老闆又是什麼人,和聶多情是什麼關係?還有,最最重要的就是,我要儘快讓聶多情清醒過來,讓她說清楚他們長生不老的緣故。
聶多情雖然喝酒易醉,但是酒品倒是很好,醉了就像一隻貓一般,窩在沙發上沉沉的睡着,也不吐也不鬧,我就這麼守在她身邊,努力的試圖去走入一百多年前的那個世界——他們的那個世界。好不容易守到半夜,聶多情終於睜開眼睛,一見到我坐在她身邊有些驚訝,“哎呀,我怎麼上這裡來了?”
“服務員帶我們上來的。”我淡淡道。
聶多情揉揉頭,“真是的,多管閒事,我說過再也不來這裡的。”說着,她就起身要走。
我拉住她,“繼續說說你、玄武,包括玄玄,你們服用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