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生死與契

“力拔山兮氣蓋世,”

“時不利兮騅不逝。

“騅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進入大廳的項羽坐在椅子上,腦中卻是莫名響起了那一首訣別詩,思緒緩緩飄到了當年。

一處盆地之中,一座高聳的大帳之內,項羽滿是甲冑的端坐在大椅之上,臉上還有着些許疲憊,凌亂的髮梢遮住了項羽那雙充滿霸氣的眼眸。

身前一名絕美的女子無音翩翩起舞,看着端坐於上方的項王,心中甚是心疼,臉上不由露出一抹關切之情。

大帳之外,一座座軍營連綿而接,一些士兵正架起火架,一些士兵眼中噙淚的舉起自己手中的利刃揮向了身旁的馬匹,一聲聲馬嘶聲響起,戰馬嘶鳴着倒在了地上,馬眼之中有着淚珠流下。

整個軍營充滿了衰敗之氣,一些士兵擠座在一起,啃着手中的乾糧,眼淚卻是止不住的掉了下來。

就在盆地的三百里處,一座座軍營同樣是連綿而接,相比於盆地之中的大軍,整個大軍的氣氛卻是十分欣喜,每個人皆是談論着此次戰爭結束之後大家都會得到什麼獎勵!

一舞而畢,虞姬緩緩走到項羽的身邊坐下,柔弱無骨的小手輕輕的覆蓋在了項羽那雙充滿老繭的雙手之上。

虞姬的小手輕輕摸着大手之上的老繭,虞姬輕輕耳語道:“項王,你手中老繭如此之多!”

“可否放下手中的刀劍,讓賤妾爲你將它撫平!”

虞姬將身子靠緊項羽,人也順勢滑落到了項羽的懷中,一雙如水的眼眸柔柔的看着略顯凌亂的項羽臉龐,右手輕輕舉起,緩緩摸着項羽棱角分明的臉。

看着懷中美人的動作,項羽一雙霸氣的眼眸也不由露出一絲柔情,用寬大且充滿老繭的右手輕撫了一下懷中美人絕美的臉頰,左手將虞姬柔弱無骨的身子抱在自己懷中。

虞姬一雙如水的眼眸,項羽一雙霸氣且充滿柔情的眼眸,兩人就這樣定定的看了一分鐘,項羽緩緩低下頭,寬厚的嘴脣似蜻蜓點水般的吻了一下懷中美人薄薄的嘴脣,虞姬閉眼享受着這一刻獨屬於她的柔情。

“項王,我們回去吧,放下一切,放棄爭霸天下的名利!”虞姬雙手摟住項羽的脖子輕語道。

“唉!”

重重的呼出一口氣,項羽嘴裡響起一道嘆息聲。

“吾豈不知退,但奈何有人不想吾退!”項羽輕輕道。

聽聞項羽的話,虞姬如水的眼眸泛起一絲波瀾,聰慧如她又豈聽不出項羽的意思,躺在項羽的懷中,虞姬輕輕道:“那項王當如何?”

“唉!”

“這天下終究是容不下兩個王,如今吾被劉邦圍困又豈是能輕易脫離!”項羽緩緩低語道。

“項王,劉邦曾與你結拜,他當真不念兄弟之情!”虞姬輕柔道。

“兄弟~呵!”

項羽嘴角微扯,不由自嘲道。

“也許在他的眼中本就沒有兄弟之情吧,畢竟他的出身決定了他的性格!”項羽緩緩道。

此刻的項羽在被劉邦四面圍困之時,纔算是看清這一個口口聲聲說着與自己分天下的兄弟到底是何性情,想着亞父無數次的勸解自己殺掉劉邦,但卻都被劉邦口中的義字給擋了回來,自己終究不願相信自己的兄弟會如亞父所說與自己爭奪天下。

如今卻是一切都如亞父所料一般,而亞父卻早已離吾而去,如今的吾除了虞姬還有何人可信。

項羽抱着虞姬的手不由緊了緊,而躺在項羽懷中的虞姬感受到男人手中力道的變化,忍住了因項羽用力而樓疼自己的地方。

“項王,賤妾在爲你獻上一舞吧,只是沒了聲樂終究是少了些什麼!”虞姬從項羽的懷中緩緩站起,嘴裡低喃道。

隨後虞姬緩緩在大帳之中再次跳了起來,項羽看着翩翩起舞的虞姬,眼中有着一絲癡迷之色,將桌上的酒樽端起一飲而盡。

“風雲起兮淚飛揚,神龍現兮大澤殤!風雲起兮天地惶,紅塵滾滾掩八荒!風雲起兮瑞氣來,滿腹經綸流紫光!風雲起兮路迢迢,春色浪漫涌華芳!風雲起兮我心狂,挽弓一怒射天狼!”

一道道聲音在盆地周邊響起,而正吃着乾糧的將士們,聽着這熟悉的音調,眼中不由露出一絲絲驚慌,拿起放在自己身邊的兵器,一雙雙眼睛在漆黑的夜中尋找着歌聲的來處。

大帳之中的項羽與虞姬聽見突然響起的歌語,虞姬正起舞的身體不由僵住,而項羽則是擡頭環顧了一下,聽着這一道道歌聲,口中不由哈哈苦笑起來。

“當真是趕盡殺絕,不留一絲情面!”

“好你個劉邦!好你個劉邦!”項羽抽出自己腰間的佩劍,就要衝殺出去。

虞姬見狀,匆忙上前擋在項羽的身前,雙眼噙淚道:“項王,不可!”

“你若不在了,那楚地的父老鄉親怎麼辦,我又怎麼辦!”

看着身前的虞姬,俏臉之上滿是淚水,項羽拿劍的右手不由握了又鬆,反覆如此幾遍後,才狠嘆了一口氣,人緩緩走回椅子前坐下,那個曾臉霸氣的男人,臉上也不由浮現出了一絲絲悔恨的表情。

一聲聲幽幽的話語從項羽的口中吐出。

“力拔山兮氣蓋世,”

“時不利兮騅不逝。

“騅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哎!”

一滴英雄淚倒盡了多少辛酸,一聲美人泣終究繞化了鐵骨心。

俏臉含淚的虞姬看着此刻項羽落寞的背影,心中不由悲痛萬分,如刀絞一般,蹣跚着步伐走下了項羽的身邊,身體輕輕靠在了項羽寬闊的背脊之上。

將項羽手中的劍緩緩拿到了自己的手中,嘴中低泣道:“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我的項王啊!”

“就請讓虞姬再舞一曲給項王看吧!如有來生賤妾願再次與王攜手不離不棄!”

隨着外面楚歌的深沉,虞姬拿着劍,跳起了一段段優美的舞蹈,一雙如水的眼眸則緊緊的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項羽,見項羽始終低着頭,虞姬奈何長嘆道:“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鋒利的劍芒輕輕的割向了虞姬雪白的脖頸,一絲紅線出現在虞姬的脖頸之上。

叮!

一聲清脆的劍落聲終究是驚醒了沉默的項羽。

看到劍上的一絲血跡,項羽充滿霸氣的眼眸之中浮現出了一抹驚容,隨後望向取劍而走的虞姬,只見虞姬也正深情的望着自己,但脖頸上那抹血紅卻是讓項羽覺得那麼刺眼,猛地一步跨出,項羽接住了虞姬正緩緩倒下的身體。

剛毅的臉頰上一滴淚水正緩緩滑落,抱着虞姬的身體,項羽驚恐道:“虞...虞姬!”

虞姬看着抱住自己的項王,左手有些無力的想要撫摸項羽的臉龐,項羽見狀,充滿老繭的右手立馬拿住虞姬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頰上,淚水從這個霸氣的男子眼中奔涌而出。

“項王,妾...雖不能陪你...走完這一世,但...妾願意...守護着你...與你共生死!”

“你不願放下,那麼妾便陪你!”

虞姬的左手無力的從項羽的手中滑落,一雙如水的眼眸也是緩緩閉上。

項羽看着閉上眼睛的虞姬,脖子上青筋暴起,臉鮮紅入血,仰天狂嘯一聲,整個人似是陷入了癲狂。

“虞姬,你放心,你的項王永遠不會拋棄你,吾這便帶你殺出重圍!”

項羽用自己的大衣裹在在了虞姬的身體之上,隨後背上虞姬將其固定在自己背上,拿起了放在架上的霸王槍衝出了大帳。

營地之內的將士見項羽衝出,紛紛圍攏到項羽身邊,項羽開口吼道:“諸位兄弟,降可活命,但吾卻不願,吾要殺他個天翻地覆!”

隨後跨上戰馬向着西面而去,身後的將士聽聞項羽的話,一些人心中不由動搖起來,而一些人卻是沒有絲毫遲疑,直接上馬追上了項羽。

笙旗蕭蕭,項羽看着身旁僅有的幾名將士,每人的身上都有着厚厚的血污,目露疲憊的看向逐漸圍上來的漢兵。

一晚的廝殺使得跟隨項羽的將士僅餘身前幾人,而四周皆是目露兇光的漢兵,漢兵雖知項羽的勇猛,但卻都知道此刻的項羽已經疲憊不堪,下一刻便會倒地而亡,那麼斬殺霸王的功勞足以讓自己封侯拜相,所以哪怕身邊已經堆滿了同伴的屍體,但仍舊圍了上去。

看着四周不斷逼近的漢兵,感受着身體的乏力,側身看了一眼自己背上的虞姬,項羽不由仰天大笑:“吾項羽縱然雄霸一生,又豈能死在爾等小兵的手裡!”

“哪怕是劉邦也不夠資格斬殺於吾,吾所能死也只會死在自己的手中!”

站在烏江邊上,項羽看了一眼對岸的風景,那裡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故鄉,但如今自己卻也是回不去了,將劍上的血污擦拭掉,項羽腳下一蹬,身子凌空飛起,佩劍環繞間,便自刎於江上,隨後項羽用僅剩的力氣將虞姬從背後側抱人懷裡,兩人的屍體便落入了奔流的烏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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