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身的冷汗從脊背出滲出,浸得她全身溼透。盈束的臉即時變得蒼白,再沒有了血色。她的確不能保證。就算沒有道上的經歷,有心找麻煩怎麼可能找不到?更何況森漠做得這麼大,影響舉足輕重,出了問題同樣舉足輕重。
她的指頭都顫了起來。
秦母露出勝利的微笑,“盈小姐好好想想,早點給我答案。我的女兒現在受着委屈讓我很不舒服,我想她早點能暢快起來。”整個過程中,她看盈束的目光裡都滿含了鄙夷,根本不曾將她看在眼裡。
秦母離去,只剩下盈束一人坐在位置上發呆。
“怎麼坐在這兒?”
直到突兀的聲音響起,她才抽出神智來,去看眼前人。漠成風不知道何時出現在她面前,眼裡夾着不悅,額際甚至染了汗。他是跑過來的嗎?
“你怎麼來了?”她輕問。
漠成風沒有回答,而是掃視着她面前的桌子,“剛剛跟誰見面了?”
“沒……沒誰?”她撒謊,並不是很想讓他知道秦母來過。漠成風索性坐在了她對面:“盈束你要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沒有查不出來的。難不成連你也要給我增加麻煩,讓我去查?”
他只有生氣了纔會點着她的名字說“盈束你要知道”,“盈束你聽着”之類的話,她再不能隱瞞,將秦母到來的事,說出的話告訴了他。
“我一直以爲主持人道歉的事是你做的。”她囁嚅着,加一句。
“我是有這個想法,而且已經着手準備,沒想到有人比我更快。”
他只是慢了一步,漠成風並不隱瞞。
這一說,反倒盈束驚訝起來,“你不是……”
他的手落下來,壓在她的腕上,“我的確不想你做演員,但這關乎着妞妞對你的印象以及你們的以後,不得不謹慎考慮。”
原來,他無形中和她想到了一片。即使不是他幫的忙,她也無盡感激。
“現在怎麼辦?秦母的勢力好像不小,她要是真的針對你,會很麻煩的。”
漠成風將她的腕提起,捏在掌心。她的腕極小,他輕易握住,在掌心拎來拎去似在稱重,“這些你不用擔心,我自有分寸。”
“你不會是要趕走秦藍煙吧,這樣的話妞妞……”
“妞妞應該清楚自己的親生母親是誰,而且秦藍煙從來的那一天起我就跟她說明白了,她不管做什麼只能得到物質上的回報。是我一時心軟,把事情弄得有些複雜,既然事情出了就沒必要再拖下去。”
“可是妞妞……”
漠成風收緊了指:“我說了,必須面對的就要面對,如果妞妞連真相都無法面對,便沒有資格做我和你的女兒。”
盈束沒敢再說話,一邊擔憂着妞妞,一邊也爲秦藍煙感到抱歉。不管懷着怎樣的心思來到漠成風身邊,她都幫自己照顧了妞妞。
“盈束,不要心存不安,你不欠秦藍煙什麼,而她所做,頂多只能算是對你的補償。”
漠成風把她看得透透的,一句話點中她的心思。他沒有說得更清楚,但那副果絕乾脆的樣子讓她繃着的不
舒服的心略略有了些信心。
漠成風把盈束送回了家,簡單地囑咐了幾句,並沒有過夜,開車又回去了。
回到酒店,他沒有馬上上樓,而是點燃了一根菸,慢慢地抽着,抽完才撥出一個號碼,“下來一下。”
不出幾分鐘,秦藍煙的身影出現在遠處。她站在大堂處四處張望,看到他時臉上露出了微笑,迎過來,“妞妞已經睡着了,她今天乖得不得了。”
“什麼時候回去?”
漠成風沒有接話,莫名其妙地甩出一句。這句話成功將秦藍煙的笑臉凝固在了臉上。
“我只是不放心妞妞,畢竟……”她解釋。
漠成風點頭,“不管放得下還是放不下,妞妞都不可能和你有什麼勾連。”
他的聲音那麼平穩,說出來的話卻直接得像把刀,直刺進秦藍煙的胸口。她以爲,這段時間來她如此討好妞妞,妞妞也如此依戀她,他多少會改變些對她的態度,至少說聲感謝。
他不是那麼那麼在乎妞妞嗎?
“明天早上,當着我的面,把你和妞妞的真實關係跟她說清楚。”他兀自做着決定。
秦藍煙的身子狠狠晃了起來,臉已經煞白,“爲什麼要這樣?成風,這樣對我不公平!”
“對不屬於你的東西癡心枉想,還期待着公平?”漠成風臉上的冷意更盛,“你私下裡做的那些小動作我從不過問不是不知道,而是想在妞妞面前給你留幾份面子。但你扯得太遠了,波及到了其他人。”
他沒有明確說出來波及到了誰,但秦藍煙還是猜了出來,一張臉青紅不定,有被人猛然揭開傷疤,看到了一片蛆蟲的尷尬感,尷尬到了極點。
她長這麼大,也只在漠成風面前受過這樣的委屈,一而再,再而三。她慢慢垂了頭,此時才知道,自己前段時間耍的那些小手段他其實一直看得很清楚,看得很清楚卻不說出來,讓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小丑。
她苦苦地笑起來,“漠成風,我做了這麼多都不夠感動你嗎?比較一下,盈束能做什麼?當年只能倚在你身邊做你的陪襯,現在更是不斷地給你找麻煩,不管你的事業還是你的家庭都管不上,她到底有什麼讓你這麼放不下的?你不是一個生意人嗎?講究的是利益,我父親的地位能帶給你更多的利益,你都看不見嗎?如果沒有他,你也未必會有今天吧。”
“你父親的那一份,我每年都以分紅的方式給了他,我們之間,頂多只難算是合作。至於盈束,不管她有用無用都輪不到你在這裡指手劃腳。秦藍煙,從你到達日本出現在我眼前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訴過你,除了錢我什麼都不會給你。你收了錢,我們有的只是僱傭關係,現在這層關係結束了,你便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
“你覺得我缺錢嗎?”秦藍煙的肩膀無力地抖了起來。
漠成風拒絕了她的接近的,即使妞妞的情況很不好,他寸步不離地守在孩子面前,孩子成天成夜地鬧,他都沒有鬆口。是她自己不要臉,硬是要插入進來,即使漠成風不接受還要不斷找機會貼近妞妞,讓妞妞粘着她。
漠成風
這才提出給她算錢,而她也同意了的。
漠成風沒有再說話,越過她上了樓。
季母的情況再次出現波動,醫生雖然依舊積極採取措施施救,但已經向季雨軒搖頭,表示她的生病不久矣。季雨軒像被壓垮了的稻草,整個人都散了下去。
作爲“兒媳婦”同來的盈束多少有些看不過去,走過來拍拍他的肩,“別讓伯母走得不放心,這些日子好好陪陪她。”
他沉重地點頭,暗淡的目光因爲她的安慰暖了一暖,握上了她的手,“束束,可以陪陪我嗎?”
她還沒有說話,他的頭就壓在了她的臂上,像個孤獨的孩子。
“我生過一場病,病好後把所有的記憶都丟掉了。我媽一直陪着我,不離不棄,這些年裡,我身邊最親近的人只有她。不管我做什麼決定,她都不曾阻攔過我,只讓我去。以前的時候總以爲事業最重要,愛情最重要,以後成家立業有的是時間陪她,現在才知道,時間這麼短。”
盈束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至少還有時間,在她僅有的時間裡好好陪陪她。”
“她最希望的就是我成家,束束,剩下的日子……可以和我一起陪她嗎?”他擡起頭來,眸光裡有真誠的肯求。她沒辦法拒絕,只能點頭。
季母時而清醒時而昏迷,一醒來就會找季雨軒,用力握着他的手不肯撒開,眼裡滿滿的是話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她的眼裡全是淚,彷彿對他有千百個不放心,淚裡隱了明顯的疼痛。
季雨軒不斷地說着話安慰她,低頭把臉貼在她臉上,兩人常常一貼就是許久。盈束沒敢打擾二人,靜靜退出來。
季母已經不能吃什麼,只能靠着輸營養液維持生命,而季雨軒也只顧着季母忘了自己的一日三餐。看着明顯消瘦下去的人,她決定去打點粥給他填填肚子。
打好粥,她順便去了開水房打壺開水。
背後,突兀地傳來重力,在她的背上一推,她給推得踉蹌着往前跌,最後險險扶住開水箱。好在開水箱做了防燙處理,沒有燙到,手裡的粥卻倒了個乾淨。
如果不放棄粥,她勢必撞在開水器上,爲了自保才鬆了手。
她回頭,看到了秦藍煙。她穿着病號服正一臉憤怒地看着自己,那表情簡直要殺人!還未等她做出反應,秦藍煙抽手就將旁邊擺着的開水壺砸了過來。
開水壺打在盈束身上,一陣生痛。好在裡面沒有裝開水,只是砸成碎片。
“秦藍煙!”她低吼着,“你瘋了嗎?”
“對,我瘋了!”秦藍煙低頭將更多的水瓶丟過來,“盈束,我恨不能你去死,死!”她的吼聲極大,透盡了瘋狂。眼睛紅得發亮,比吃人的鬼還要嚇人!
盈束跟着漠成風學過幾招自衛,對付不了男人對付女人還是可以的,她避過那些開水瓶衝過去,一舉將秦藍煙的手握住,制止了她繼續行兇。
後頭,有腳步聲和說話聲傳來。
叭!
秦藍煙的身子一軟,掉下去。她用了力,所以盈束沒握緊,就那樣鬆了手,她整個人都跌進了玻璃碎片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