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姌的步子猶如凌波在一片清水湖面上，嫋嫋多姿而優美，她緩緩步到婀娜身前，蹲下身來細細打量她。
她一張嬌媚帶笑的臉龐清晰的映入婀娜的視線之內，拍了拍她的臉，素姌績繼續笑的一臉燦爛，“姐姐，疼不疼？”
婀娜擡起一張鮮血淋漓的臉，她強撐着眼皮看她，“你。是誰？”
“我是素姌啊。”素姌歪頭，“怎麼，把你打傻了？連我都不認識了？我就是你的死敵啊！”
“不。”婀娜死死盯着她，“你不是素姌！”
這是一個披着素姌人皮的惡魔！
她爲什麼早沒有發現異常，那個素姌，她是鎮明山夜闌仙君的女兒，從小備受呵護與寵愛，性子端方而內秀，在西海之時，婀娜是第一次見她，那時的她因連無暇救了她而心生愛慕之心，可也只是把這份愛慕放在心裡，從沒有表達出來，對她也是客客氣氣，對她疏離淡漠卻也從沒有使用過什麼手段，那個時候，她的心思全在璇璣夫人與夜闌身上，當時由於絲絛的介入，璇璣與夜闌兩人鬧的不可開交，婀娜親眼目睹了她的無助與脆弱，還有面對自己父母多年感情全因一個女人而分崩離析之時的哀傷與悲痛，那個時候的素姌也曾像她表明過心意，她承認自己對連無暇動了情意，但是她說，她不會使用卑鄙拙劣的手段去得到她，她的愛慕，只會埋藏在心底。
再看眼前，這個女人，一身玫紅色的豔麗長裙，腰間一條金色繡鳳的束帶，胸前往上的肌膚全露，那瑩白柔滑的肌膚在午間眼光的照耀下，彷彿閃着一成幽光，還有，她漆黑的發上，簪着一朵大紅色的朱雀花，她的印象裡，素姌從你不會將自己打扮的如此豔麗，妝容一向清雅，其實與她的着裝打扮極其相似，而且，連無暇一向也喜清雅脫俗的麗人，素姌喜歡連無暇多年，對於他的品味應該十分清楚，怎麼還會故意把自己往他不喜歡的方向打扮？
婀娜擡着頭，她的一雙眼睛，因爲身體上巨大的疼痛馬上就要閉合上，可她強撐着一口氣，眼睛一刻不曾離開過素姌的身體，她頭上那朵豔紅色的朱雀花，灼燒了她一雙眼睛，火辣辣的疼。
朱雀花…。
模糊的記憶裡，似乎有一個人，她很喜歡朱雀花，她穿的衣服，吃的食物，還有平日裡的用度，無一都離不開朱雀花的影子，在她住的地方，種了滿滿一院子的朱雀花…
這個人是誰？婀娜吃力的搖了搖頭，似乎有一個人的身影乍然出現在她的腦海裡，可是她始終看不清那人的面貌，是誰？究竟是誰？
素姌擡起婀娜的臉，一手捏在她的下巴上仔細端詳了一會，“嘖嘖，如此美麗的一張臉，如今變成這樣一副慘狀，真是讓人心疼啊。”又問身邊的連無暇道：“你說呢無暇？”
連無暇站在她身側，他垂着眸沒有看婀娜，只輕聲道：“是挺讓人心疼的。”
“嘖嘖，就說啊，這人平日裡就是不能太過囂張得意忘形，遲早是要遭報應的！”她狠狠揪住婀娜的頭髮，一把將她的臉擡到自己眼前，然後衝着她的臉重重吐了已擴唾沫。
“光明正大的到東海里來搶奪勾引別人的夫君，婀娜，這種下三濫又令人不恥和不屑的行爲，你也去做，不覺的丟人嗎？”
婀娜被她扯着頭皮，強迫與她對視，剛纔吐在她臉上的唾沫沾染在她臉上的傷口，疼的她整張臉現出幾分猙獰之色，她看着素姌卻是笑了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妖孽，躲在別人的身體裡在這兒耀武揚威，連自己的真面目都不敢現出來，怕是沒臉吧？呵呵。”
啪——
素姌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這一巴掌，直接將婀娜打趴在了地上，她上前一步，狠狠踩在婀娜的臉上，森然道：“我看你真的是活的不耐煩了！本來我是打算給你一個痛快的，不想你如此不珍惜，我也沒什麼好憐憫你的，不好好折磨折磨你，怎麼對的起我這些日子以來因你而受的苦楚！”
她說着退後一步，揚起袖子在她身上的巨石輕輕一揮，那巨石伴隨着一陣金光緩緩升騰而起，連無暇看見婀娜下半身，一片血肉模糊，已經看不出那是一雙腿，要不是她是神族，有身後的法力修爲護體，這巨石砸下來的那一霎那，就會要了她的命！
素姌一雙眼眸裡閃着妖異的紅光，她看向婀娜，衝她緩緩一笑，然後一手狠狠往下一落，那剛剛升起來的巨石一瞬又從高空之上墜落下來，轟然一聲巨響重重砸在婀娜的身上。
“啊——”
一聲響徹天地的痛苦呼喊，婀娜猛的揚起脖子，眸間死灰一片，一瞬鮮血四濺，周遭的地面蜿蜒出一道洶涌的血河。
有溫熱的鮮血賤到連無暇的臉上，他的身子站的筆直，整個人甚至呈現一種十分僵硬的狀態，他雙拳緊緊握在身側，一雙脣色雪白，眼底空無，沒有任何色彩，只餘灰色。
素姌看着地上的婀娜猶如一灘爛泥一般匍匐在她的腳下，嘴角的笑意像開到極盛的罌粟花，美卻帶着劇毒。
她再次揚手，周遭金光瀰漫，然後巨石再次升騰而起，她的手再一次很落落下，那半空當中的巨石便再一次轟然一聲巨響砸在婀娜的身上。
“啊——”
又是一聲慘叫！
痛！極致的痛！婀娜恨不得此時立馬死去，再也不要承受現在這施展在身上巨大傷痛，她的臉色白的已經和冬日裡的雪色一樣，整個下半身全部被巨石壓住，只留有上半身在血地之上掙扎。
素姌笑的越發的肆無忌憚，那巨石便想是彈簧，降落再彈起，降落在彈起…。
“哇哇…。”
她懷中的孩子哭的越發帶勁，安兒已經能說話，而且也會蹣跚的走上幾步路，也許是被眼前血腥的場面驚嚇到，或者被婀娜悽慘的叫聲驚嚇道，他此時掙扎着想要從素姌的懷裡掙脫出來，素姌朝他冷冷呵斥，“你再哭，我就殺了你！”
安兒被她此時凶煞的模樣嚇到，驚愣了片刻，張着小嘴朝她看了一會，哇的一聲又大哭起來，一張小臉哭的通紅，素姌蹙緊眉頭，拎起她的身子朝着地上仍了過去。
“安兒！”
熬廣急聲大吼，身子拼命朝她衝了過來，而距離她最近的連無暇在看見她舉動的第一時間，用盡畢生的力氣，一個閃身自她身前飛掠了過去。
那即將摔落到地上的孩子被他緊緊接在了手裡。
“你這個狠毒的女人！”熬廣氣喘吁吁的衝過來，指着素姌的鼻子破口大罵，“你連自己親生的孩子都下的去手？你還有沒有心！”
連無暇抱緊孩子，盯着眼前的女人問，“素姌，到底是什麼把你變成如今這個樣子？連自己的孩子也不放過？”
“是你！”素姌冷聲道，一雙手又指向被壓在巨石下的婀娜，“還有這個女人，是你們兩個人逼的！我不想這樣的，我本想和你一起好好過日子的，可是你們偏偏不給我這個機會！你們都該死！”
連無暇看見她眉心之間縈繞的那團黑氣已經慢慢擴散進她的眼底，她的那一雙眸子，此時變的越發的漆黑如墨，並且閃着妖異的寒光。
連無暇將孩子遞給熬廣，道：“父王，安撫下孩子，不要讓他哭了。”
熬廣怒氣滿腔，他待要上前找素姌理論，連無暇卻在此時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父王，確實是我們愧對素姌，是我們做錯了，我們該給她道歉。”
“無暇！”熬廣不可思議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父王。”連無暇看向他，“給素姌道歉。”
“無暇！”
“道歉！”連無暇聲音變的冷酷，直直的盯着熬廣看，“父王，素姌纔是我的妻子，我是不該揹着她與婀娜糾纏，更不該把她帶到東海里與你和母妃相見，你們也不該隱瞞她，做錯了事，當然是要道歉的。”連無暇的手一直緊緊握着熬廣的手，片刻也沒有鬆開，他深深的看進他的眼底，語氣間帶着哀求，“父王，道歉。”
熬廣嘴脣哆嗦着，眼底有淚花閃現，“無暇…。”
連無暇拉着他的手，兩人一起走到素姌身前。
“素姌，我爲我之前所做的事真誠的向你道歉，懇請你能原諒我，以後，你就是我的命，我連無暇一切都聽從於你，只求你，別再生氣了好不好？”說着，他竟然朝着她緩緩跪了下去。
他拉了把身邊的熬廣，淡淡道：“父王，來給素姌賠禮道歉。”
熬廣明白他的意思，他這一生，除了跪天跪地跪神女帝君，還未對其他任何人下過跪，更別說一個女人，還是他的兒媳婦！
他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屈辱，可儘管如此，他還是彎了膝蓋，緩緩朝着素姌跪了下去。
“素姌，是我們東海對不起你，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與我們計較。”
素姌看着跪在眼前的兩個男人，沒有去扶，心安理得的受下了，只是臉色的神色倒是緩和了不少，過了片刻，她彎下腰，先把連無暇扶了起來。
“你我夫妻，既然你知道自己錯了，又這麼誠摯的給我道歉，我自然是要原諒你的！起來吧。”
“素姌，你真的是個好女人。”連無暇起身，衝她笑了笑，“我連無暇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氣。”
“你的嘴也變的這麼甜了！”素姌笑的更加開懷，“呀，父王您怎麼也跪到地上了，快起來快起來！您這不是折煞我嗎！”
她將熬廣自地上拉起來，又連連道：“父王，我就是發發牢騷，也不是故意把安兒摔地上，更不可能會殺他，他是我的孩子啊，您啊真是想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熬廣低着頭，將安兒抱的更緊了一些，“這個婀娜就交給你處置了，我不管了，以後東海就你說了算，安兒受了點驚嚇，我抱他回去安歇了！”
說着，他轉身欲走，身後素姌卻突然道：“父王，你且等已下。”
熬廣的身子僵在原地，素姌的聲音已經不復剛纔的熱絡，重又變的冷漠，“把東海的兵符給我。”
熬廣猛然回身，“你要兵符做什麼？”
“你剛纔不是說，以後東海我說了算？”素姌朝他走來，“那麼，這兵符當然也得交給我了！”
熬廣眼底折射出一抹冷幽的寒光，他道：“兵符要交，我也是要交給無暇！怎能交與你？”
“怎麼不能交與我？”素姌回身看連無暇，“無暇，你說，這兵符能不能交給我？”
連無暇沒有迴應她，他直接走到熬廣身邊，徒手在他身上一抓，熬廣本就抱着安兒，加之對他又沒有防備，他還未反映過來，腰間的銀龍兵符就到了連無暇手裡。
然後他轉身，步到素姌身前，伸手遞給她，“我的東西，當然也是你的。”
“無暇你！”熬廣怒喊，“你——”
你了半天，到最後他卻沒有再說一句話，瞪着一雙銅鈴大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連無暇許久，直到懷中的安兒不安分的再次掙扎起來哭鬧着說餓了，他纔回過神來，道了聲，“也好。也好…”
他轉身抱着安兒一步一步離開，待到沒入大殿之內，那通紅的一雙眼睛終於流落下一串串淚珠。
“無暇…無暇啊…。”
“無暇，你此時對我可是真心的？”素姌歪頭看他，神色嫵媚之中帶着點點俏皮之色。
連無暇一把摟上她的腰，“兵符都給你了，你還不信我？”
“不信。”素姌嬌嗔一笑，摟上了他的腰，“你呀，慣會欺騙我。”
“那你要如何相信我？”
“不如…”素姌的臉貼在他的懷中，轉眸看向不遠處被巨石壓下的婀娜，此時她已是氣息奄奄，趴在地上連呼吸聲都感知不到了。
“不如你就當着我的面殺了她！”素姌擡眸，“這樣我便信你了。”
說完，她踮起腳尖，嫣紅的嘴脣吻在連無暇的嘴脣上，然後在他脣上來回廝磨着，一雙眼睛卻是看向了婀娜，嘴角隱隱帶着一絲嬌媚的笑意。
“那有何不可？”連無暇低低而笑，“只要你高興，我做什麼都可以。”
素姌鬆開他，“嗯，無暇你真好。”
連無暇又看她一眼，轉身朝着婀娜走去。
不知道爲什麼，儘管此時的婀娜已經虛弱的沒有一點意識了，可當連無暇朝她走來的時候，她卻還是感應到了。
她艱難的睜開眼皮，臉還是貼在地上的，因爲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起來了，她看着那個男人腳步堅定的一步一步朝她走來，而素姌就站在他的身後，淺笑盈盈，神采飛揚。
她背後的那雙五彩的翅膀，已經變成了濃烈的黑色。
婀娜的腦海裡突然閃現出一幅幅畫面，快的令她捕捉不到，她彷彿聽到有人陰冷至極的聲音，“離兒，我本不想殺你的，可是你爲什麼總要和我做對？”
她又聽到有人說，“姐姐，你爲什麼要背叛神女，神女她對你這麼好？你爲什麼要害她！你太卑鄙了！”
“呵呵，對我好？我們只不過就是她的胯下坐騎而已，她養的兩條看門狗而已，你還真當她是你的太陽了？簡直可笑！”
“姐姐！如果你要暗害神女，我便與你爲敵！”
“好！那我也用不着顧及你我的姐妹情意了，我就殺了你！”
聲音與畫面在她耳邊而腦海裡交相輝映，婀娜感覺自己的腦袋放佛要炸開了一般，她在地上苟延殘喘痛苦的呻吟着，她一聲聲問着，“你到底是誰？是誰…。”
腳步聲停在她的耳邊，銀白色繡有銀色飛龍的長靴出現在婀娜眼前，她低低道，“連無暇…你要殺我？”
男人似乎是看了她一會，然後他蹲下身來，衝她低低道：“是。”
“果然夠絕情，呵呵。”婀娜低低笑着，衝他道：“死前…我有句話要告訴你…。你過來…”
連無暇看着她帶血的一張臉，這張臉已經看不出她昔日裡的模樣，只有那一雙眼睛，依舊如初見之時，清澈透底，明亮而柔和。
連無暇湊上前，婀娜看着他，道：“你湊近一些…”
連無暇將耳朵湊在她的臉邊，眼神定定瞧着她，“婀娜…”
似乎有一道白光朝他閃了過來，胸前一陣劇痛突然襲來，連無暇垂眸低看，胸前赫然一隻白皙的手臂，橫穿了他的胸口。
“婀娜…”連無暇看着她笑，“還是你夠絕情…。”
“我說過的，再見之時，我定要你的命！”
“是啊，你一向說話算話。”
滴答——
鮮血自他胸口滴落到地上，也是奇怪了，如此深的傷口，卻只有這麼一滴鮮血落下來。
連無暇看着她，伸出手來想摸一摸他的臉，婀娜卻迅速躲開了去。
婀娜的手自他胸前抽離，又狠又快。
連無暇便想，她都已經這樣了，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她是哪裡來的力氣還能傷他如此之重？
怕是，恨透了他！是絕望之下的拼命搏殺。
身後不遠處的素姌看出這邊的異動，她擡步，朝着這邊走來，身後那雙濃黑的翅膀，瞬間扇動了起來。
連無暇卻在這時，將婀娜即將要抽出去的那隻手猛然間又再次按回了自己的體內，繼而雙手伸出，五指一抓，狠狠襲擊在她的頭頂。
“啊——”
婀娜一聲慘叫，那邊素姌的腳步一停，脣邊再次盪漾開一抹笑容。
看來是她多心了，連無暇到底還是對婀娜出了手。
呵呵，看來再如何深愛的女人，也抵不過自己的身家性命。
婀娜感覺到全身每一處都好似被撕裂一般，她淒厲的呼喊着，“連無暇！連無暇！”
手指間有金色耀眼的強光灌入婀娜的身體裡，然後迅速通達她的全身，婀娜擡眸，眼看這金光自連無暇的身體裡徐速的流失，然後迅速被他灌入到自己的體內。
“你…。你要做什麼…。”
“婀娜…”一滴滴眼淚自連無暇的臉上滴落，“秀兒不會有事的，我已經把如意蠱所藏的位置告訴了父王，此時他應該已經找到，他會將如意蠱交給帝君，秀兒…我們的孩子一定會沒事的！”
“你…知道了…”
“我知道…”連無暇指尖金色的光芒流的越發迅速，“婀娜，我把自己給你…我們融爲一體，以後，你到哪裡我都跟着你…”
婀娜感覺到身下的肉體在快速的癒合，疼痛也比之前減輕了不少，她大驚，這纔回過神來，連無暇，他是把自己體內所有的靈力修爲還有精氣全部渡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