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兒夫婦兩個難得有空兒圍着孩子說說話,可京城年府的大小姐,卻比不上此二人的自在暢快。
望着只餘下些許殘荷的荷花池,年如玉抱着膝,坐在涼亭的長椅上,旁邊的小丫頭取了一件兒狐裘來,輕聲道:“格格,天涼了,加件衣裳吧。”
年如玉不予理會,流光嫵媚的眼,掃向旁邊石几上的茶點,隨意地吃了口杏仁酥,紅脣抿起,眉峰輕蹙,只怔怔地凝視着飄零水面的殘荷,一言不發。
此時已過深秋,荷花早就敗了,原本有下人們收拾,這荷花池本不應該如此寥落,可最近年府上下都在忙大小姐議親的大事件,些許小事,自然沒人關心,下人們也就偷懶了一回。
冷風吹拂,年如玉不禁打了個冷戰,但身量一瞬間又挺得筆直,李氏扭過頭,看向這個曾經名滿京城的女子,只覺得她的神情太平靜,平靜得不覺讓人有些膽寒。
雍王府的門禁算不得森嚴,親眷們出門容易,這也給了李氏很大的方便,時不時地便登門拜訪,不過,這些年來,她與年如玉互相利用,各自算計的時候多,真心爲對方着想的時候是一次也沒有。
往日,李氏每一次聽年如玉說起雍親王,說起雍親王福晉,話裡話外,從來少不了嫉妒,痛恨,惡毒,刻薄之類的意味,在男人眼裡,那個弱不禁風,柔情美麗,永遠帶着出塵之氣的年家小姐,其真實一面,和大多數被寵壞了的姑奶奶沒有什麼兩樣。
“你打算如何?”
年如玉只是一笑,彎起的眉眼,溫柔的光芒四溢,可是不知怎麼的,李氏忽然覺得一顆心猛然一抽,頓時升起幾分不安,這個女人,不會真發瘋吧,她萬一做出些不可理喻的事情,可別連累了自己。
抹去額頭上瞬間滲出的冷汗,李氏打定主意,在年如玉出嫁之前,絕不可再與她見面了,沒有人比自己更瞭解一向低調的雍王府裡面到底是什麼樣子。
這些年,李氏和胤禛後院的那一幫女人個頂個安安穩穩的,可不是她們的心安穩,而是無論陽謀還是陰謀,無論使了多少小手段,那些本已經鍛鍊得爐火純青的宅鬥功夫,只要一往王爺和福晉身上用,就立即失效。
哪怕到現在,她也沒弄明白,爲什麼雍王府從主子身邊的貼身丫頭,到外面洗掃的粗使丫頭,從管事,到小廝,個個都油鹽不進,威脅人家不在乎,利誘人家全只吞吃不辦事,只會讓滿肚子花花腸子的女人們鬱悶不已。
怎麼瓜爾佳芷雲那個女人就這般厲害?別的王府裡花樣百出的手段,在這座雍王府中,難道就真的施展不開了?
李氏嘆了口氣,想當年烏拉那拉氏在的時候,雖然她手段也凌厲,可遠比不上現在這般讓人覺得乏力,當年弘輝阿哥不也被她保護得很好,可李氏憑着做了多年側福晉,憑着自己對王府的掌控,還不是不知不覺地把小阿哥的吃食換成相剋的食物,再時不時地誘使烏拉那拉氏給小阿哥吃一些明面很補,實際上很不合適的補品,就把好好一個嫡福晉和健康阿哥的身子骨一點點地掏空了……
怎麼手段還是那些手段,在這個瓜爾佳氏身上,就不起作用了呢?不對,不光是不起作用,而且還每每禍害不到那個瓜爾佳芷雲,反而把自己禍害了,這些年容顏衰老,身體變差,三十歲就一身病痛,除了生活不如意之外,這也是重要原因吧,所以,她近年來也學乖了,學老實了,再也不敢隨隨便便輕率出手了。
雖然很鬱悶,但李氏不是個傻子,年如玉這個女人是沒了指望,很可能憑着滿腔憤恨做出不理智的事兒,可她自己還有兩個兒子在,萬不能陪着玩火。
日子依舊如流水,不會因爲區區一個女人的挽留而止步不前。
很快就到了十月,初一是寒食節,也算是進入了冬日,雍王府正院裡和嬰兒房裡的早就各種保溫法陣運作不息。後院女人們和各個下人們換季的衣裳炭火之類也早就發下去了,芷雲和身邊的幾個大丫頭都沒多少事做,於是,丫鬟們圍在暖烘烘的屋子裡玩牌的玩牌,下棋的下棋,做女紅的做女紅,個個悠閒自在,芷雲則跑到自家半位面的實驗室去忙自個兒的鍊金術實驗。
現在,用鍊金術實現未來高科技,是最新的課題,整個浮空城已經出師,能夠獨當一面的學徒們全拿到了芷雲從智腦裡面下載,並且標註解釋之後的資料,埋頭於實驗室中用功。
成果不算多,總共也只有一個早就開始研究的‘魔腦’開始產業化,並且製造了專爲其服務的衛星,估計用不了多久,整個浮空城就能架設起網絡,學生們能隨時隨地上網學習瀏覽,地面上,也可以開始由京城向清朝全境普及‘魔腦’了。
這麼一折騰,孩子們的知識運用到是熟練不少,芷雲表示滿意,她自己還給自己弄出一整套魔法運作的醫療儀器,除了可以觀測身體的健康狀況之外,還探究靈魂力量。
說白了,魔力源自靈魂,靈魂力量越強,魔力越大,她現在的魔力處於平穩期,哪怕拼命冥想聚魔,魔力提升也十分緩慢,所在,纔想着在靈魂上面找找突破口,東西完成安全測試之後,芷雲自己測試了一下,結果很滿意,她的靈魂之力比十月她們強了不止一點兒,那完全沒有任何可比性,可是,後來把歐陽這傢伙也抓了過去,再一看,鬱悶了,歐陽這傢伙的靈魂之力比自己還要高出一個檔次……
於是,我們芷雲翻了個白眼,也不去做實驗了,給自己身上掛了一個溫養靈魂的玉牌,手腕上戴了一雙同樣作用的銀鐲子,乖乖地跑雍王府歇着,順便溫養自己的靈魂。
從冬日開始,外面日頭就短了,天也冷了不少,芷雲不大喜歡出門,整個人都蜷縮在熱炕上,享受着冬日小憩好眠的閒暇時光。
這日,她正架着畫布,手裡拿了一盒子油彩,坐在屋裡鼓搗油畫,小兒子小閨女坐在暖烘烘的地板上玩拼圖。
兩個小孩子都被養得胖乎乎,穿得也是一身很有喜慶勁兒的毛茸茸的衣裳,就像兩個糯米糰子,煞是可愛,到把芷雲逗得來勁兒,高高興興讓兩個寶貝入畫。
要說芷雲的畫,並沒有怎麼系統地學習過,她畫畫素描,或者折騰一下水墨畫,那還是比較不錯的,可畫油畫,一開始就難免有些抽象了,好在芷雲精神力高,學什麼都快,對一雙手的掌控又到了精微的地步,在十幾幅之後,這油畫終於可以見人。哪怕是這個時代國外的畫師來看,大約也能誇獎一句色彩用得極好。
當然,外行的丫鬟們和崔嬤嬤看了,更是恨不得把這一雙極真實的,連神態,肌膚的紋路都和真人一模一樣的小寶貝給供起來,要不是芷雲阻止,恐怕從臥房到書房,所有牆壁上的裝飾就全變成自家閨女和小子了。
這邊兒芷雲悠閒度日,眼瞅着就快到過年的時候,忽一日晚上,芷雲和歐陽正說着話,盤算着來年一整年的計劃,就聽見砰砰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芷雲一怔,披着衣裳坐起身,就聽見外面值夜兒的七月高聲道:“爺,福晉,四阿哥回府了。”
弘昊?芷雲一皺眉,那孩子今天不是被萬歲留在宮裡,在永和宮過夜嗎?這會兒宮門早就關了,怎麼大晚上的往家裡跑啊。
歐陽也是納悶,揮揮手,牀頭的燈亮起來,兩個人也沒讓丫鬟們進屋伺候,簡簡單單穿了衣裳,便攜着手出去,剛一開門,就聽十月低聲道:“爺,福晉,您二位快去看看吧,四阿哥不大好。”
芷雲倒吸了口氣,腳下不穩,幸虧一瞬間就被歐陽扯住手,這才反應過來,弘昊身上自己給他戴了示警晶石,如果真出問題,不光是他那裡會示警,自己這兒也能第一時間知道,扭頭抽了一眼鑲嵌在牆上的金黃色寶石,平穩無波,顯然不可能有什麼大事。這才點點頭,沉穩地往外走。
“樂樂?”
“額娘……”
一進廳堂,芷雲和歐陽就看到了委委屈屈坐在椅子上的弘昊,他一張小臉煞白,崔嬤嬤正滿臉心疼地給這孩子喂着參茶,看樣子確實不大好,可小傢伙眼珠子滴溜溜直轉悠,顯然也不是什麼大事。
芷雲心下一鬆,這才招呼李德全坐下用茶,一打聽,才知道弘昊這小子是讓萬歲爺的御輦送回來的,不由滿頭黑線,看着吧,這小子如此高調,明天京裡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怪話從皇宮裡傳出來呢,招呼李德全坐了一會兒,又給他塞了個厚厚的荷包。
李德全笑眯眯地收下,臨去的時候只道:“王爺、福晉不用擔心,不是四阿哥出了差錯,只是那幫奴才伺候得不好,萬歲爺和德妃娘娘已經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