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市，康元公司大樓，宋若以站在窗前望着樓下的人流攢動，早上還豔陽高照呢，現在卻下起了雨，這什麼鬼天氣。她嘆了口氣，撥通了手腕上的電話，另一頭很快接了起來:“喂?宋小姐，”
“黎哥，你那邊人安排的怎麼樣了？”
“還算順利，不出意外晚上收工前所有勞工就安排完畢了。”
“好，你去廠子裡看着吧，明天就要動工了，別出什麼差錯。”
“收到。”
康元公司的辦公樓後方有一大片空地，兩邊稀疏的種了幾棵新品種的梧桐，現在空地卻被幾排帳篷佔據了，每個帳篷前都排着長長的隊伍，排隊的人裡大多滿面愁容，還有的表情呆滯。
宋若以換上了不知道從哪找來的藍色的工作服，上面印着公司的logo，也沒有撐傘，戴上帽子就進了雨裡，緩步走到帳篷前的警戒線處，一個穿白衣服警衛模樣的人攔住了她，神情嚴肅的問她:“工號?”
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每個帳篷旁都會站一個白衣服的警衛，他們幾乎沒有表情，卻又監視着每個人的一舉一動。
“0547”，宋若以面無表情的回道。然後她便徑直走到了一頂帳篷裡，裡面有個人正在爬在桌子上寫着什麼，她敲了敲桌子，對方擡起頭來，然後立馬站了起來，恭敬道:“會長，”
“不用那麼緊張，我就來看看，你繼續，不用管我。”
就這樣看了一會登記工作，宋若以又走向下一個帳篷。在她穿過一個排隊伍時，突然被一個人擠了一下，“哎，不好意思，對不起啊。”那人道歉。
聽到聲音宋若以頓時愣了一下，回過頭看到了一個眉眼疏朗的男人，他穿着淺藍色的夾克衫，身形修長，臉上淡淡的笑容一如當年。
她頓時感到腦子“嗡”的一響，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在教室裡最後一排，陽光透過窗戶射在那人的衣服上一片斑駁，他輕啓薄脣給她講題，而她托腮乖巧的在旁邊假裝認真聽着。“咦，是你，”那人顯然也沒想到是她，一臉的驚訝與......欣喜?
宋若以回過神，暗地裡深吸一口氣，說道:“趙老師，好久不見。”
“宋若以?好久不見，你怎麼會在這裡，”趙言景盯着宋若以胸前的工作證，“你在這裡工作?”他挑了挑眉，有點詫異。
“是呀，我大學畢業被分配到康元公司了，現在是做來工人口登記的，你呢，趙老師你不教書了嗎?”
“我兩年前就被學校棄退了，”趙言景一臉苦笑，“現在是被遣送過來服勞役。”
宋若以當然知道他不可能再教書，區域改革議案一下來，全國就只會讓經過訓練的芯片人去管理學校、醫院、甚至軍隊，而沒機會輸入芯片的普通人就只能被遣送到各大物資公司或田地裡服勞役，勞役期一般五年，到期後許多人爲了維持生活只能做一些小買賣。趙言景能被送到醫藥公司來，其實已經算幸運了。
“好吧，趙老師你跟我來，”宋若以穿過擁擠的人羣，把趙言景領進大樓的一個辦公室裡，有幾個人正在排隊，趙言景排到了後面。
“這裡可以被分配到好一點的工作，雖然都是累活，但不至於太苛刻，”言下之意是說這裡排隊的都是關係戶。
“謝謝你呀，”趙言景笑着說，很明顯，宋若以替他圖方便走了後門。
“這有什麼，emm...”宋若以忍不住問道，“趙老師，你是一個人來L市的嗎?”
“沒有，我是跟我女兒和妻子一塊來的。她們住在公司對面的臨時居房裡，我妻子身體不太好，她服不了勞役。”
原來是這樣，宋若以眼神黯淡了一下，說道:“那我先走了，有什麼事情老師可以來找我。”
“那就不打擾你了，謝謝你啊若以，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快去工作吧。”趙言景又道了一次謝。
宋若以扯了扯嘴角，離開了辦公室。她卻沒有再回原來的諮詢處，而是拐彎向着電梯走去，她看也不看電梯口寫着“閒人勿進”的電子標識，熟練的輸入密碼，乘電梯到了四樓，在一個寫着監控室的房間門口停了一下，推門而入。
陳凌正帶着耳機打遊戲，被宋若以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趕緊把頁面換成了實時監控。然而宋若以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在桌子旁坐下開始...發呆。
“你不是去檢查底層工作嗎?怎麼，做登記員不好玩?”
“是，太無聊了我就回來了。”
“哦。”陳凌不以爲然的聳聳肩，繼續看屏幕。
“對了，我問你個問題，那些勞工來服役是有宿舍分配的，但他們的家屬怎麼辦?萬一有那種拖家帶口的呢?”宋若以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
“來服勞役的一般都是夫妻或者單身的，誰會帶家屬，小孩老人不都在平民屋呆着麼。我也不太清楚，若以姐，你問這個幹嘛?”陳凌擡起頭看了宋若以一眼 覺得她有點奇怪。
“沒什麼，我剛纔遇到了一個老熟人，他帶着小孩，不怕出事麼。”
“誰啊?你以前的朋友，都有小孩了?”陳凌忍不住八卦，“要麼是急着想找特殊渠道把孩子家人送去安全區，要麼就是被原來的居民區域給驅逐了。”
“這樣啊...”宋若以勾起嘴角，那她就不怕抓不到他了，而且她相信他們很快就能見面了。
是夜，康元公司對面的一排排臨時居住屋亮着微弱的燈光，與對面高聳的大樓炫麗的霓虹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趙言景站在窗邊看着前妻王欣薇把女兒哄睡着了，走到了外面的過道上，“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走。”站立良久，趙言景忍不住先開口。
“等他來接我們，這幾日，辛苦你了。”王欣薇沒什麼表情
“琳琳也是我的女兒，爲你們做這些也是我應該的，對不起，以後就照顧不到你們了。”
“呵，”王欣薇冷笑一聲，“都離婚這麼久了，你說這些?不必，我和女兒會好好生活的。”
“好吧，那不打擾你們了，早點休息，我先走了。”趙言景走出了屋子，不再回頭，向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