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啓佑開口,道:“是,他知道,事實上,是小叔告訴我讓我來這裡的,不然,我怎麼能找得到你。”
他果然……
“所以,我走的時候他當真就已經知道我要去哪裡了嗎……”這一次,不光是慌亂,喬安心只覺一股巨大的冷意包裹着她,讓她在小城微涼的天氣裡,只覺得徹骨的寒。
在秦啓佑再次肯定的回答後,喬安心腦中不斷想着這句話,在她要走的時候那個人已經知道她的目的地,甚至連她不會直接去南城,而是會選擇在這個小城先落腳的事,他竟也是知道的……
不是沒這麼想過,從秦啓佑出現的時候她就冒出過這個想法,但幾乎立刻的,她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爲……太荒謬了!
那個人,再怎麼精於算計,但……
到底要算計得多深,謀略得多廣,才能做到這一步……
除了可怕,她腦中再沒有其他的詞。
甚至不敢再順着這個思路想下去,但越是不想去想,那些荒謬的念頭像是紛紛被激活一般,在她腦中紛至沓來……
“啓佑,我走的那天,他昏倒了,對嗎?”
“對。”
“你一定知道是爲什麼吧,”喬安心聽到自己冷靜的聲音,“他既然那麼信任你了,想必有好些事也不會瞞你,所以,你知道他爲什麼會昏倒的吧……”
電話那端短暫的靜默後,秦啓佑的聲音再次傳來:“醫生檢查過後給出了結果……”
說到這裡,他便停了下來。
所以呢?
給出了什麼結果?那人到底有沒有事?
“安心,有些話,我覺得還是你跟小叔直接問比較好。”他說道。
喬安心驀地升起一股煩躁,她在河邊走來走去,語速很快的說:“你說這些都是蔣明樂在利用我,那麼他利用我的到底是什麼,我有哪裡值得他利用嗎?”
她飛快的說着,但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卻是騙不過自己,說這麼多,問這麼多,她最關心的卻是……
如果蔣明樂在利用她,那麼給那人下藥的事呢……蔣明樂,給她的真的是他說的那種藥嗎……
只要一想到秦易風很可能因爲那藥真的遇到危險……
單是這個想法冒出來,她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只是想離開的,她……並不想害他……
她,也不願害他……
喬安心忐忑着,等着秦啓佑的回答。
“安心,蔣明樂曾跟小叔他們有過節,這件事,你知道嗎?”半晌,秦啓佑開口。
話似乎扯得稍微遠了些,但在這個時候,轉念一想,喬安心便明白了他要說的意思,她腳步停下,怔怔的站在小城河邊,開口的話似乎帶了無盡的涼意,她說:“所以,你是說……蔣明樂在利用我,報復秦易風……對嗎?”
這是她唯一能把所有事情聯繫在一起的想法……
蔣明樂與秦易風有過節的事從未瞞過她,甚至還把那個時候的事主動說給她聽,喬安心至今還記得他當時眸子裡掩不住的哀傷……
那是騙不了人的……
很大程度上,她也是因此才越發相信了蔣明樂。
但現在,她卻不得不按着秦啓佑的想法繼續推斷整個事件。
如果是蔣明樂在利用她對付秦易風,那麼給秦易風的藥,極有可能,是有問題的……
“可是我跟秦易風……早就沒了關係,“喬安心呢喃般的說,也不知是在勸自己還是在說給秦啓佑聽,“蔣明樂就算利用,也該……找更有利用價值的人,不是嗎?”
她走的當天,正好是秦易風的日子。
就算是爲了利用,那麼安娜豈不是比她更有利用價值?
她並不是想讓安娜被利用,只是……她對於秦易風來說,恐怕真的毫無作用吧。
“安心,我小叔……小叔他,並沒有跟安娜訂婚。”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秦啓佑道。
語氣輕輕的,卻帶着喬安心不懂得情緒。
喬安心再次被這個消息弄得怔住,過了好一會,她才道:“你是說,你小叔因爲訂婚當天暈倒了所以耽擱了訂婚正常進行嗎?”
他……那麼喜歡安娜,或者說,那麼在乎與安家的婚事,爲此還不惜把自己從安娜父親手中救出來……
這一切,都是爲了能與安娜的訂婚正常進行下去。
“不是,我是說,取消了。安心,再沒有我小叔跟安娜的事了。”
“怎麼……怎麼會……”
“安心,我總不會在這種事上說謊。”秦啓佑說完,便不再說話。他知道她把話都聽進去了,只是一時……沒那麼容易接受。
兩人靜默着,一個在等待,而另一個,卻是被紛亂的思緒充斥了神經……
喬安心怎麼都想不到,秦易風竟然沒有與安娜訂婚……
給他下藥的時候她就想到過,這算是破壞了他的訂婚嗎?但當時,這個想法也不過一閃而過,因爲那人是秦易風,如果單純因爲昏迷一小時就被破壞了那麼重要的訂婚,也就不是秦易風了,那個人計劃中的事,怎麼會因爲這一個小時就會取消……
就是因爲這一點,她纔敢給他下了藥……
就算她多麼不想承認,也騙不過自己,不管她是不是決定要走,心底深處,最幽暗的角落裡,其實也是不想讓他……訂婚的。
但她更知道,就算她仍不肯放棄,仍固執的喜歡着那人,但事實上,她連破壞這場訂婚的資格都沒有。
選在那一天離開,本以爲從此徹底離開他,以爲兩人再無交集,就算他以後結婚娶妻生子……就算他再怎麼樣,也與她再無關係……
可這一路卻與她想象中的並不同,從順利得出奇的離開夜城那個凌晨開始,到後來的女孩蘇冉,到她手機上莫名其妙攔截了的信息,還有那個司機大叔……再到後來她與蔣明樂匆忙離開,在車上遺失了手機……
即便是到了小城,她突發的身體不適,突然出現的秦啓佑,還有秦啓佑與蔣明樂……分明是兩個極端的話……
喬安心只覺混亂。
她動了動嘴,太多的疑惑,卻只問出一句:“爲什麼?爲什麼他……沒有訂婚?”
他顯然是在乎安娜的,至少在他身邊的那兩年,她從未見過他用那種溫和的目光和語氣對待過其他女人……他對安娜,到底是不同的……
那麼那訂婚沒有進行下去,是不是就是說……他的身體當真出了問題?
他的身體出了問題導致那訂婚進行不下去,甚至是他與安娜的婚事就這樣告吹了,似乎也只有這個解釋,但……
這卻是她最不能接受的原因,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不能接受的原因,到底是因爲怕他是因爲她下的藥而變得如此還是其他。
電話那端的秦啓佑,似乎嘆了口氣,道:“安心,那次我們在茶館聊,我說過我小叔他……是在意你的,那時我那麼認爲,到現在我也依舊這麼認爲。”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給出了個讓她更加無法平靜的答案。
“啓佑,”喬安心的聲音帶了無奈,“我曾經也這麼以爲,就算不是在意,我想至少……我於他而言,也是有些特別的,尤其是他把我從安家救出來的時候……”
她頓了下,嚥下心底的酸澀,道:“可是你知道嗎,他救我出來的理由……”
那人那般把她救出,是爲了保證與安娜的訂婚順利進行,他……並不是爲了自己的……
那時,他衝進那間房間的憤怒,也並不是因爲她。
“理由?理由自然是因爲小叔他在意你。”秦啓佑的語氣嚴肅了些,道:“安心,雖然我不知道你所謂的理由是什麼,但我敢肯定的是,你一定誤會小叔了,而這誤會的原因,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蔣明樂告訴你的,對嗎?”
“你仔細想想,就算他沒有直接說過,但是不是什麼時候引導過你往那方面想過?”
蔣明樂……
喬安心只覺腦中再次混沌了一瞬,她被救出來後,並未與蔣明樂說過任何關於自己被安家綁走的事,但後來與他的對話中,他告訴自己……
——據說安家太太信佛,好像安晉做了什麼事讓安太太覺得不合適,父母的業障會壞了兒女的姻緣,一定要把訂婚推遲來着,後來不知道秦家做了什麼,好像是怎麼彌補過來了,這訂婚才得以如期進行……
而她當時怎麼想的來着,她想着……
如果,安晉做的不合適的事,是指綁架她的事,如果,秦家做的彌補的事,是指救出她的事。這件事就能說得通了,所以,秦易風,是爲了安了安太太的心,是爲了讓訂婚如期舉行,才……救的她。
回想起讓她得出秦易風在利用她的結論的原因,喬安心不由後背深深一涼,秦啓佑說得沒錯……
她當真是因爲聽了蔣明樂的話才……
“可是……可是蔣明樂並不知道我被安家綁架的事。”至此,喬安心依舊下意識在反駁。
“有些事,你不說,不代表他不知道。”秦啓佑的聲音沉了沉,“安心,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