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元尾木茴睡的很香,切不說累了一天,僅僅是那乾淨的房屋、柔軟的被褥,讓人覺得如果不狠狠睡上一覺就是暴殄天物。
“邦邦邦”門外傳來敲門聲,元尾把木茴的大腿從自己胸前移開,下牀拖拉着布鞋去開門。
門外站着兩個小丫頭,俏生生的,和他差不多年紀,兩人都是丫鬟打扮,手裡捧着兩套乾淨的衣服。
“呀,你不是那個小叫花子嗎?”
小丫頭認出了元尾,畢竟他的特點是如此的鮮明,讓人過目不忘。
“春緯,你胡說什麼。忘了三少爺的吩咐了!”另一個小丫頭趕緊打斷她的話語。就在剛纔,三少爺親自吩咐她們兩個,伺候屋裡的兩位沐浴更衣,然後請到三少爺的院裡。
那個叫春緯的小丫頭明顯嚇了一跳,趕緊嚴肅起表情,看了另外那個丫頭一眼,這才齊聲說到:“春經春緯伺候兩位公子沐浴更衣。”
“原來你叫春經啊,那麼你就是春緯了,我叫元尾,就是個叫花子,我們以前見過啊。我可不是什麼公子。”
兩個丫頭中,春經明顯穩重了許多,而春緯則更活潑,看到元尾並不仗勢欺人,兩人都是放心不少。畢竟作爲丫頭,受人欺負是常有的事。
“你的衣服有些破了,三少爺讓我們伺候你們換衣服。一會會有家丁把木盆擡過來,等你們沐浴更衣完了,我們再帶你們去見三少爺。”兩個丫頭進屋放下衣服,看到牀上依然昏睡的木茴,忍不住低頭輕笑。
“你們先出去迴避一下,我這兄弟睡覺姿勢實在不好看。我這就叫醒他。”
元尾推搡了好久,直到拿着頭髮戳木茴鼻孔,這才讓他哼哼唧唧的醒來。這時候也有幾個家丁將兩個裝滿熱水的浴桶擡進廂房,屋內頓時霧氣瀰漫,如同仙境。
“浴桶!熱水!這兩個東西好像離開幾百年了!想不到這裡還能遇見!”木茴驚喜的呼喚一聲,衣服都來不及脫掉,一下跳入桶裡。
元尾看着心癢,他讓家丁們帶上房門,自己脫了個精光,這才跨入浴桶。他本是愛乾淨的人,奈何淪落爲叫花子,雖然也經常收拾自己,但迫於環境限制,幾個月來還是髒到無法直視。
他將整個身子沉入熱水,那有些燙人的溫度攜帶着不知名的花香沁入毛孔,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塊肌肉都以最大程度的舒展,那份愜意,無法言表。
“門外的,再擡兩桶水過來!”木茴大叫。
“爲什麼還要兩桶?”春緯在門外不解。
“水髒了!”木茴無奈的回答。元尾低頭,可不是嘛,那水面上已經漂浮了灰白色的一層,畢竟兩人太髒了。
門外的丫頭們捂嘴偷笑,但還是叫人又擡了兩個浴桶。半個時辰以後,元尾率先穿戴整齊。劉歷還算不錯,叫人送來的衣服也不是下人的裝飾。元尾本來模樣清秀,穿了一套富家公子哥的衣服,氣質立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已經由一個破落的小乞丐變成了翩翩少年。當他走出廂房,兩個丫頭似乎不敢相認,遲疑了半天,這才怯生生的湊上前。
“元、元…元公子,你長的可真好看,可是一走路就露了餡。”春緯活潑,說話好像也不經大腦,惹的春經在她後面直跺腳。
“我哪裡是什麼公子啊,你們叫我元尾就行,尾巴的尾!”
“那可不敢,三少爺再三強調,一定要對您恭恭敬敬的。”春經趕緊接過話來,她怕春緯再說些什麼,惹惱了對方。
說話間,木茴也穿戴整齊走了出來。相對於元尾,他要遜色很多,畢竟那滿臉的**子,無法讓人將他與英俊二字聯繫到一起。木茴卻不自知,他邁着方步,高傲的擡着頭接過春經的話頭:“吆,那劉歷還不錯!沒忘了我們是他的救命恩人。你們兩個小丫頭片子,前頭帶路,本公子要看看他是怎樣報恩的。”
劉歷爲人精明,做事穩重,他一早便去尋了小妹劉瑤,瞭解了香囊一事的經過。
當時劉瑤去找李霧,卻遇到了自己的父親。在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後,劉乃傑讓女兒不要深究,就當做年輕人之間的玩笑,一笑而過。劉瑤雖然不忿,但還是聽了父親的勸告。而至於元尾他們所說的李家之人的報復行爲,她更是一無所知。
劉歷瞭解了一切,他認爲其實這是個小事,如果此事主謀真的是百草堂堂主李農,那也得給自己個面子,畢竟此時大事化小,也沒給他造成什麼不良的影響。想到此處,他便有了主意。
元尾和木茴被兩個丫頭領着來到劉歷的院落,劉歷和劉瑤早已等候在那裡。看了兩人的穿着,劉瑤蹦跳着迎上來:“人靠衣裳馬靠鞍,小叫花子搖身一變成了公子哥。不過,小瘸子你長的真不錯啊,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還沒等劉歷說些什麼,一邊的木茴不樂意了:“我說劉小姐,他好看,難道我不好看?”說着,木茴原地轉了個圈,像只驕傲的公雞。
劉歷苦笑不得:“好看、好看,你兩個都好看。小妹你別口無遮攔。這位是元尾元公子、這位是木茴木公子,他們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劉歷不傻,無時無刻的給他們帶着高帽,因爲他知道元尾的醫術,而且還要求着人家取出自己血肉裡的藤條。
“哦——,是兩位公子啊,劉瑤見過兩位公子!”劉瑤愛鬧,她假裝恭敬,實際已經笑出聲來。
劉歷無奈,只有裝作看不見,客氣的將元尾木茴兩人請進客廳。
“元公子…”
“劉大哥,你就不要稱呼我爲公子了,我本是叫花子,你這樣稱呼我還真的不太習慣…”
“那好那好,以後我就叫你元兄弟,你也跟瑤兒一樣叫我三哥吧!”
“三哥!”
“好好好,哈哈哈。元兄弟,其實呢我硬把你請回來,還是想請你幫忙把我腿裡的藤條取出來。”
“藤條?還沒取出來嗎?你沒有去看別的郎中?對了,鎮上不是有個李神醫嗎?你怎麼沒有找他?”元尾有些意外,在他的想象中,斷骨接好後應該立刻去掉藤條,那畢竟是外物,藏在骨肉裡沒有什麼好處。
“回春堂李家和我們劉家是世交,我當然去找過李伯父。但是他老人家只會正骨,對於這剖肉切骨之術卻不精通。”劉歷老實回答。
元尾卻有些失望,當初之所以在魚王埠停留,就是因爲木茴說李霧能夠醫術高明到長骨生肌,然而現在卻聽說他竟然不能剖肉切骨。
木茴聽着不妙,也不敢去對視元尾的目光,假裝欣賞牆上的字畫,遠離了兩人。
元尾無法發作,只得意興闌珊的應着:“既然如此,那去找把鋒利的小刀,我給三哥取出藤條。”
看着元尾捲起袖口就地開工,劉歷嚇了一跳。他是練武之人,日常與人爭鬥,槍傷刀傷也不少見,但是想到被元尾在這客廳裡拿刀割開肌肉,心裡還是有些發毛。既然現在條件允許,他還是想要更加穩妥些:“不忙,我們先吃早飯。然後我帶你們去找李伯父。李伯父雖然不能剖肉切骨,但是也經常縫合傷口,醫術器具、止血藥物齊全,正好爲我所用。再說李伯父對你敬仰依舊,早就想見你。這次正好實現他的願望。”
“去李家?”元尾顧不上失落,被人踩了尾巴一樣從椅子上彈跳起來,他和木茴之所以想要逃離魚王埠,可不正是因爲得罪了李家。
“正是李家,元兄弟不要害怕。這次我們去,正是給那些對你不利的人看看,有我劉歷在,看誰敢動我的兄弟!就是李伯父,也得給我些面子!”劉歷不怒自威,有那股捨我其誰的氣勢。
元尾將信將疑,也只得吃了早飯,這纔跟着劉歷騎馬打道,來到李家回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