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愴的歌曲在陣地上回響,五十二師的將士們在這歌聲中緩緩的收斂着自己弟兄的屍骨。沒有大聲哭泣,他們不願意在日本人面前顯露出自己的軟弱。
不知道是誰,再次唱響了剛纔國防軍老兵們所唱的那首歌。一下子陣地上皆是這首悲壯歌曲的回聲,日軍的通譯小心翼翼的將這首歌的歌詞翻譯給了日本人聽。
沉默的日軍收斂的死去日軍的屍骨,集體向着五十二師的將士們行了一個軍禮。而後搭乘着各式破船離開了灘塗。
便在此時,另一處渡口的興星村第五十二師八十三團團長盧永壽顫抖着在自己的陣地上抽着煙。在他視線之外,滿目瘡痍。
負責進攻此處的是日軍第三師團步兵第29旅團,這場戰鬥從早上打到了現在。兩個營一千三百多人的團,到了現在不過是剩下了不到四百人……
幾乎每一次日軍的進攻,盧永壽都是靠着一腔血勇帶着麾下的弟兄們生生的給殺出去的!而負責此處戰術協助的,是四處的幾個國防軍的老兵。
他們原本的任務是保護四處的機要人員,但現在事態緊急他們被抽調上了陣地協助五十二師進行防禦和戰術指導。如果不是他們,或許損失會更大。
但,爲此支援來的二十六位老兵活下來的不過是七人。其中的三人,不是失去了手邊是失去了腳。這次戰役後,他們或許將離開他們視爲自己家的一線部隊……
日軍二十九旅團旅團長上野勘一郎少將此時也不好受,原本他帶着步兵第18聯隊、步兵第34聯隊兩個聯隊七千餘人的作戰部隊試圖要再次突破。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對面的這支部隊竟然如此頑強!甚至幾度將他的部隊趕下了灘塗,雖然他知道渡江作戰一向是強渡方比較吃虧的。
但沒有想到的是,一向聞風而逃的中**隊竟然會如此的頑強!甚至死死的壓住了他的進攻,導致了第二十九旅團在此僵持而無法動作。
這讓野勘一郎野極爲憤怒!但卻又無可奈何,飛機不過是數架還需要用於偵察。地面部隊的炮似乎對敵軍的陣地傷害不大,每次衝過去總是會被敵軍拖入白刃戰!
沒有攜帶冷兵器的日軍在大量冷兵器的剿殺下措手不及,只能是退下來。雙方混戰到一起的時候。日軍的強大火力完全顯示不出來!
只能是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部隊在陣地上一陣砍殺,然後從死戰中潰退下來。野勘一郎面對這種情況有着狗咬刺蝟無從下嘴的感覺。
你重炮轟擊,他給你躲回去。你衝過去了,他們根本不露頭!你靠近了陣地他馬上給你衝出來把你拖入白刃戰!混戰之中總不能不管不顧的亂轟一氣吧?!
甚至連重機槍都不能用,一頓掃射過去肯定誤傷不少!說不準沒把敵人叫掃滅了,自己倒是死傷了。
戰鬥從早上打到現在,步兵第18聯隊硬生生的發動了超過十次進攻卻沒有能夠奪下陣地。最後一次進攻,第十八聯隊的聯隊長石井信大佐甚至都重傷被擡了下來卻依然沒有拿下陣地。
雖然對着對面的軍隊恨的咬牙切齒。但野勘一郎卻也滿心佩服!按照他的估算,對面的部隊至多不會超過一千五百人,而歷次戰鬥大約損失了一千人左右卻依然在頑強作戰。
這點,在歷次的對戰中是不多見的。大部分的部隊,在戰損了超過四成之後會逐漸崩潰!這支部隊能夠到現在依然堅持着,野勘一郎覺得這點是值得自己欽佩的!
“這樣的敵人哪……才值得我們帝**人去戰勝!”看着河對岸,野勘一郎對着自己的副官沉聲道:“擊敗他們!殲滅他們,我們纔會有成就感!”
“哈伊!”副官對着野勘一郎大聲應道,而映襯着野勘一郎的話的是在他身後那些不斷慘叫的日軍傷兵。
廝殺過後。自然是遍地傷兵。打掉了八十八團一千餘人,第十八聯隊也不好受。他們的戰損率也在一千人左右。
不過比八十八團好的是,他們的陣亡並不多。只有不到四百人的陣亡。而八十八團直接陣亡了超過七百人!
“哪裡都要人!我去哪裡給你們找人!”在五十二師的臨時司令部裡,盧興榮暴跳如雷!對着前來求兵的八十八團的副團長林豐茂便怒吼道。
“老子現在手上就一個團!要麼就是文職和司令部的警備隊!全給你了,要是鬼子從馬尾打過來怎麼辦?!我拿什麼去填?!”
罵完了林豐茂,盧興榮轉過身直接罵起了來求兵的盧勇!
“兩個營!你自己說打了多久?!這才一天吶!你就打光了?!敗家子也沒這麼敗家的吧?!守住陣地了,這不錯!老子要誇你!但不能讓弟兄們損失吶!他們也是娘生父母養的……”
“師座!!”盧勇赤紅着眼珠子,“噗通!”一下就跪了下來!顫抖着道:“我麾下的那幫弟兄沒一個是孬種!沒人不死拼的!可我們用的是什麼,人家用的是什麼?!”
盧勇的話,讓盧興榮沉默了。他不是不知道日軍的無論從任何方面來說,都強出了他的五十二師一大截!
他也知道。自己面前的這兩位能夠守住一天已經是死戰的結果了!但他有什麼辦法?!是!兵員素質不如人!兵器不如人!甚至連吃的,都不如人家!
但這是不打的理由嗎?!不是!千般不如,萬般比不上還是要打!流乾了血,也要告訴日本人!就算是啃下了我,也要崩掉你一顆牙!
這就是現在盧興榮的心態!
“噗通!”一聲。林豐茂也跪下了!他對着自己的這位老長官便沉聲道:“師座,不是我們想求援!是,如果鬼子上來了我們還是能打!但陣地,我們恐怕是守不住了……”
“人家一上來就是兩千多人,我們弟兄纔多少人?!往死了打。才勉強撐住!”林豐茂帶着哭腔對着盧興榮便道:“師座吶!我們八十八團,一千條漢子的團吶!現在就剩下不到四百能動的弟兄……”
盧興榮聞言,癱坐在了椅子上!沉默了良久,纔對着林豐茂沉聲道:“八十九團,接防你們的陣地!”
林豐茂聞言興奮的站了起來,狠狠的點了點頭!盧勇剛要說什麼,卻見盧興榮狠狠的掃了他一眼,狠道:“至於你們那裡……老子親自去!”
盧勇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盧興榮!而盧興榮則是冷笑着道:“老子在司令部裡呆膩歪了!要砍幾個人頭下來才舒坦!戰死麼!老子肯定要在第一線!”
說完,盧興榮不等兩人說什麼便將他們敢了出去!回頭叫過八十九團團長任德海立即帶隊接防八十八團陣地!
作爲五十二師中唯一一個外姓團長,任德海手下是用硬功夫的!在當年隨着蔣中證剿匪的時候,他的八十九團是唯一全身而退的部隊。
因此,盧興榮始終把這八十九團作爲自己最後的殺手鐗!但現在,這一把不得不撒出去了。日軍打的太狠,原本想要作爲補防的預備隊的八十九團只有提前出手了。
“師座……”任德海看着自己的這位老長官,想要說些什麼但卻哽在了喉嚨裡說不出來。
“翰學啊……”盧興榮在自己的司令部裡,看着任德海緩聲道:“咱們相識也有差不多十年了吧……”
任德海點了點頭,那年他從保定軍校出來後溜達了一年卻不知道做什麼好。也沒有去黃埔投靠那些老同事,兜兜轉轉流落到了福建稀裡糊塗的就進入了盧興榮的部隊。
但盧興榮對自己真心不錯,一般的軍權都是他自己抓。只有任德海,盧興榮給予了毫無保留的信任!無論是軍餉、軍械,只要有的一定優先裝備任德海的八十九團。
任德海也對得起盧興榮,好幾次南京國府的人來挖角任德海都絲毫不爲所動!甚至將事情全部彙報給了盧興榮。
士爲知己者死,這是讀者私塾出生的任德海內心真實的寫照!
“我要葬身在這閩江了……”盧興榮對着任德海沉聲道,聽着盧興榮的任德海沉默了……
“師座……”
“你不要說!聽我說!”盧興榮粗暴的打斷了任德海的話,繼續道:“我要是死了,你立即率領剩下的弟兄突圍!然後找到國防軍的聯絡人,去滿洲!”
說着,盧興榮一下子癱倒在了椅子上。閉上了眼睛,對着任德海便道:“我這人……沒什麼本事。打仗不成、讀書也成,有的就是一腔血氣!你不同哪!翰學,你是讀書人出身!能做的比我多,不能輕易戰死……”
“師座!!”任德海聲音中帶上了哭腔,但盧興榮卻擺了擺手:“我要戰死在這裡,爲了我們閩江子弟的名聲!我不能撤!”
“翰學,算我求你了……”盧興榮看着任德海,眼神中帶着懇求:“爲我們閩江子弟,爲了五十二師!留些種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