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毛巾捂在臉上,身後是無限的冰涼。
楚朝陽不喜歡池浴,他總擔心自己會溺水。
或許是小時候的事情讓他有了陰影,怕水。能不去就不會去海邊,大學的時候寧肯當掉都不肯下水學游泳,下雨天脾氣也總是格外暴躁。
可是小丫那個笨丫頭接連讓他下了兩次水,居然沒因此討厭她,是自己脾氣太好還是那小丫頭的確不招人厭?
算了,怎樣都好,他現在還沒有做好和別人共享人生的準備。
洗洗睡吧。
浴室的鏡子已經蒙上一層白霧,玻璃門上也是氤氳朦朧。
打開門,涼氣襲來,楚朝陽腦袋一陣發懵,胃裡急劇翻滾,咽喉發澀,嘴巴里酸水直冒。
轉身趴在洗手池一通乾嘔,什麼都沒吐出來。
牀頭放着昨天的水,不計較的一口喝光,憋悶感舒緩了許多。
這是怎麼了。躺着牀上捶着頭,睏意襲來,捶捏幾下就睡着了,空調開在十八度,被子也沒蓋。
沒意外的,第二天沒起牀,醒來就是劇烈的頭疼,一摸額頭燙得嚇人。
沈佳琪早早就出了門,飯都沒吃,令狐小丫還納悶他什麼時候轉性了,變得這麼勤快。
兩個孩子吃好早飯嚷嚷着楚朝陽怎麼還不下來,要他們怎麼去鋼琴教室。
“他昨晚很晚纔回來,大概很累很累,還沒睡醒吧?”
楚天琪撇撇嘴,給劉小云嘴裡餵了塊蘋果,不以爲然道:“我舅舅纔不會因爲睡得晚就起牀晚。”
“那你說他爲什麼還沒起牀?”
令狐小丫鼓鼓嘴,不信也沒不信,但是凡事總有例外不是嗎?
“……也許……也許舅舅已經起牀了,他是在書房裡還沒下來……”
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楚天琪也不知道爲什麼,不過在他心裡,楚朝陽是個超級工作狂,之前因爲陪他去拍戲休假半個多月,他都意外的不得了。
雖然,楚朝陽休假並不是因爲他。
劉小云出來打圓場,剝了個橘子給楚天騏塞嘴裡,也給令狐小丫餵了一個,“很簡單,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這麼說也對,不過要讓誰上去呢?
令狐小丫跟楚天琪倆人猜拳,輸了的上去。
幸運之神總是偏愛不完美之人,勝出的令狐小丫一副了不得的樣子,“嘁嚓嚓”地推着楚天琪的小肩膀上樓,跟他揮手說“再見”。
“喂,笨小丫,你能再幼稚點兒麼?”
被小孩子說幼稚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令狐小丫纔不計較。
不多會兒,楚天琪驚慌失措連蹦帶跳地竄到了廚房,“笨小丫,舅舅生病了,發燒了。”
“哎?”
令狐小丫和劉小云都大吃一驚,昨天還好好的,怎麼睡了一覺就發燒了?
這可耽誤不得。發燒可大可小,也許只是感冒,也許會引起其他嚴重的病症也說不定。
打給沈佳琪是遠水不救近火,當下就翻出安吉拉醫院的電話,不到五分鐘,救護車到了家門口。
在楚家待了段時間,令狐小丫學聰明瞭,懂得有錢人有有錢人的好處。安吉拉醫院的服務宗旨是“顧客至上”,不過這個宗旨可不只是說說而已,只要客人付錢,就算是在外太空也會在五分鐘之內趕到。
令狐小丫不會亂花錢,但是不代表她有義務爲楚朝陽省錢,反正是那傢伙生病,錢又是花在他身上。
把楚朝陽送到醫院,安吉拉那邊很負責的派人把兩個孩子送去了鋼琴教室,留下令狐小丫在醫院等候急救結果。
沈佳琪一直沒過來,只是在電話裡叮囑令狐小丫,好好照顧楚朝陽,該花的錢不要省。
檢查完,開了藥,送去病房打點滴。
令狐小丫拄着頭坐在牀邊盯着看,同樣的格局,一個多月以前,楚朝陽也是這麼守着她的。
睡着了的楚朝陽,好像也沒那麼討厭。
長得很好看,比可比克多了些男人的陽剛,比沈佳琪多了幾分成熟的沉穩,比顧永偉……強的沒影子了。
比對着楚朝陽露在外面的那隻手,令狐小丫低頭看自己的……真是不能看……
他一個大男人細皮嫩肉的,比她的要白皙柔軟的多。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肯定要比她手皮子嫩不是。
不過,慘白的模樣,讓令狐小丫想起了泡椒鳳爪。
舔了舔嘴脣,嚥了咽口水,伸出手去觸碰“鳳爪”。手指肚輕輕撫過他修長的手指,碰到針頭的時候自己哆嗦了一下,很疼吧?
唉,好好的,怎麼就給發燒了?
手心裡的手指蜷縮了下,令狐小丫忙放開,生怕被誰看到,見他沒醒,鬆了口氣。
雖然跟自己說了不能喜歡他,可還是忍不住去想,如果跟他在一起,會是什麼光景。
那傢伙很少笑,是不是喜劇電影看少了?令狐小丫自己也不愛看,什麼電影都不愛看,什麼電視劇也不愛看,也不能說不愛看,盯着屏幕不動,五分鐘就能睡着,再精彩的劇情都不能讓她多清醒一分鐘。
還是說,那傢伙有過慘痛的經歷,對人生失去信心了?也不對,要是失去信心幹嘛還那麼努力的工作,那他幹嘛老不笑,耍酷裝深沉?這個理由比較靠譜。不過一直裝一直裝,累不累?
你看那眉頭,睡着了還皺着,是有多少揪心的事要操心,累不累?
令狐小丫有心去給他撫平,又怕他忽然醒過來;可是看着他一直皺眉就跟看見件皺皺巴巴的衣服似的,非得給燙平了不可。心裡跟一堆蜈蚣在開運動會似的,坐立不安,令狐小丫沒意識到,這就是傳說中的強迫症。
“怎麼辦怎麼辦”
令狐小丫在房間裡來回挪動,一會兒站起來走走,一會兒從這個沙發換到那個沙發,一會兒又跑回去看看吊瓶的速度。不能撫平真的很揪心啊,如果沒看到那也沒事,偏偏她就給注意到了。
楚朝陽你怎麼還不醒,你醒過來我就不敢想了啊,你趕快醒過來吧。
“醒來吧醒來吧”
不過楚朝陽沒有聽到她內心的呼喚,仍舊沉沉地睡着,或者說是昏迷着。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
靜謐的病房裡突兀地響起兒歌,令狐小丫自己也嚇了一跳,有沒有搞錯,這鈴聲明明已經用了三四年,怎麼忽然間就被嚇到了?
令狐小丫跑去走廊接電話,門被風重重帶上的時候,楚朝陽醒了。
環視四周,瞬間腦補完畢。
“什麼愛的抱抱,你胡扯什麼,你舅舅生病跟我有什麼關係。”
“不行,胡扯,瞎說。”
“纔不信。”
“……真的?”
“那我試試……”
楚朝陽在房間裡聽得一清二楚,雖然不知道電話那頭講了什麼,可以確定的是那邊肯定是楚天琪,講的內容肯定跟他有關。
令狐小丫推門進來的同時,楚朝陽閉上眼睛裝睡。
令狐小丫掰着手指慢慢往牀邊挪,看着他已經舒展開的眉頭鬆了口氣。放下手機,張開雙臂,瞄準他就撲了過去。
“啊……”
令狐小丫忘了照顧吊瓶,輸液器被她這一撲,狠狠被拽了一下,楚朝陽手背上的針頭也被牽動了。
“真的有效,居然真的醒了!”
令狐小丫驚喜之餘也害了羞,跑去外面叫醫生。
楚朝陽眉頭緊鎖,楚天琪那小鬼頭到底出了什麼餿主意?
看到手背針頭被牽動、冒出的血珠,楚朝陽的腦袋又是一陣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