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珠滄海

正談得無話可說,覺得尷尬之際,外面小黃門氣喘吁吁拍着手掌飛奔過來。大家便知皇帝在前朝已經忙完,該到後宮來參加晚宴了。顯陽殿裡交談的各位貴婦們一下子安靜下來,接着微聞“窸窸窣窣”的衣襬裙裾摩擦的聲音,“叮叮鈴鈴”步搖、瓔珞相擊的聲音,大家各就其位,恭候皇帝劉義隆的駕臨。

劉義隆是怎麼走進來的,大家是怎麼按部就班行大禮的,甚至晚宴是什麼時候開始的,謝蘭儀都感覺渾渾噩噩如牽線木偶似的。只有太子劉劭和潘妃所“生”的劉濬在一張桌子上落座時,幾句童言讓她稍稍多注目了一下子。

劉劭和劉濬年齡差得不大,都是剛剛讀書,劉濬跟在阿兄的屁股後面,兩個人倒是玩得樂呵,吃得滿嘴流油。潘紉佩恨鐵不成鋼地瞪着自家兒子。而劉義隆則對兩個孩子都很疼愛,雖然兩人有些錯亂規矩,但他一聲都沒吱,笑融融地望着他們倆鬧騰。

謝蘭儀又緊張又期待,終於盼到江夏王妃出門迎到了她的丈夫——劉義恭。

劉義恭神采飛揚,帶着他的一串孩子,笑吟吟給皇帝行了禮。劉義隆笑道:“五弟氣色真好!孩子們也有教養!”劉義恭是劉家出名的美男子,笑的時候和風霽月:“陛下聖恩隆重,臣弟日常無事,除了佐理郡內事務,就是在家讀書,再就是與家人融融了。”

殿裡一片暗笑聲,劉義恭臉皮卻厚,明知自己故意說得歧義逗大夥兒一樂,但這歧義裡有些不宜出口的成分,所以他只是挑一挑眉,旋即呼兒喚女,一大家子如數坐下。

這羣孩子裡,有一個被江夏王妃攬在懷裡,是個非常漂亮可愛的小女孩,膚白若雪,越發顯得瞳仁烏黑而口脣嬌紅,她的睫毛忽閃忽閃的,隨着眼睛的眨動或彎曲變得生動有趣極了。而她時時依偎在江夏王妃的懷中,嬌聲喚着她“阿母”。謝蘭儀遠遠地望着,覺得心都要碎了。

江夏王妃是懂得其中的事的,有些歉意但也有些警覺地回望着謝蘭儀,衝她尷尬地笑一笑。謝蘭儀看着她懷中的小人兒,一年多沒見,個子長高了,臉蛋也長開了,和三歲時的模樣完全不一樣了。她好想伸手去撫一撫那個小腦瓜,可突然聽見劉義隆笑融融的聲音:“謝美人怕是不勝酒力,怎麼有些東倒西歪的?”

他向左右道:“扶謝美人去後頭歇息吧!”

謝蘭儀急忙回身,恭謹地向他跪下,語氣也恭謹,但略有些討好的急切:“陛下,妾剛剛只喝了些果子露,並沒有用酒,何談喝醉?妾知道自己身份,絕不敢僭越。”

劉義隆扯着半邊脣角,似笑不笑,看了她一會兒,把頭別了過去。

謝蘭儀這才覺得背上一層冷汗——她經歷那麼多生生死死考驗時,都沒有這樣出過汗。好在,他算是以沉默應允了自己繼續待在這裡,但也是另一種警示。她是極聰明的人,很明白其間的利害,因而,只是含着微笑、忍着淚水,看着自己的女兒倚在另一人的懷裡。

“咦,阿母……”

謝蘭儀恍惚間以爲自己聽錯了,瞪大了眼睛望向玉秀。可玉秀只是把頭埋在江夏王妃的胸前,偶爾瞥過自己一眼,低聲問她“阿母”:“這位娘娘怎麼在哭?”

謝蘭儀失落得不知如何是好,本能地一擦眼睛,發覺果然是自己在哭,這樣的失禮,讓她有些惶恐,擡手假裝掠發,偷偷拭了拭眼角。此刻,卻覺得有誰在拉自己的披帛,低頭一看,玉秀懂事地仰着頭,笑眯眯地遞過來一方手絹:“娘娘,用這個擦,阿母說,這樣不害眼睛。”

謝蘭儀蹲下身來,細細端詳着面前這個小女孩。她的臉蛋兒肉鼓鼓的,眼神清亮,滿面笑容,看得出生活得舒心。做孃的心也定了些,雖則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還是強自鎮定,擠出笑容來小心摟了摟這個小人兒:“……玉秀,謝謝你!”

“咦,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小玉秀偏着腦袋,好奇地問,“是不是我阿母告訴你的?”她回頭望了望尷尬的江夏王妃。

謝蘭儀一眶子淚,盈盈欲出,她瞪大眼睛忍着,對面前這個恨不得揉進懷裡的小人兒笑着:“是啊,你阿母告訴我的。瞧你,滋潤得很,阿母把你照顧得真好!”

玉秀笑道:“親生的自然疼愛。”回頭又衝自己“阿母”一笑。謝蘭儀心頭既酸又痛,但也鬆快了,對玉秀點點頭:“極是!玉秀要好好孝順阿母!別惹她生氣!”

三歲時的孩子,忘性多麼大啊!才過一年多,就把親生的母親忘了個乾淨!謝蘭儀雖然心痛難耐,但她也明白,自己此時的身份尷尬,無顏面對她與劉義康所生的親女兒,倒是這樣遠遠觀望着,纔是對彼此最好的。好在看起來,玉秀生活得不錯,江夏王妃對她視若己出,夠了呵,夠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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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萬壽的當晚,一般是宿在皇后宮中。但如今後宮沒有皇后,做皇帝的劉義隆便可以悠遊自在。晚宴結束,劉義隆帶着些醉意,當着潘紉佩和其他侍奉着的嬪妃的面說:“朕的羊車呢?今日,看誰有那樣的好運氣!”

潘紉佩略感失落,可是皇帝話已出口,失落也只好藏着掖着。

劉義隆駕着羊車,那隻養得毛色潔白如雪的山羊,馴順地拉着羊車,沿着顯陽殿後的道路慢慢跑着。羊脖子上的銀鈴“玎玲”作響,一路過去,幾人失落、幾人希冀!

羊車終於停了下來。劉義隆醉眼朦朧,倩小黃門扶持下車,問羅安道:“這裡是哪座宮?”

羅安笑道:“是滋畹宮!”

劉義隆看看在地上溫順舔舐的山羊,擊掌笑道:“好羊兒!懂事!聰明!知道朕的心意!賞!”他打了個酒呃,見小黃門們給羊兒喂草,自家也覺得高興。甩開兩邊扶他的人,自己就着門上的大紅燈籠,推門進去,又順着道路兩旁做成蘭花形狀的鐵燈,朝正殿走去。

殿門口,一個窈窕的身影朝他盈盈下拜:“陛下萬安。”他低下身子想去扶,不料自己反而斜仄了一下,反倒是跪着的那人,輕輕擡手扶了他一把。

劉義隆低頭打量着那人,少有的低眉順眼,輕聲道:“陛下小心!”他伸手在她臉上拭了一下,又放在舌尖一舔,果然那一道晶瑩的滋味是鹹澀的。他摸摸那人的臉,嘆息道:“蘭儀!何必!”

謝蘭儀只覺得自己心裡也是無法言表的滋味兒,明明覺得自己此想不對,可是敵不住涌上來的可怕念頭,讓她又恨自己,又放縱自己。她站起身,扶住走路有些歪斜的劉義隆,小心把他攙到內室。

那裡點着昏昧的燈燭,橙黃色的光暈在一室紅粉瀲灩的薄紗帷幕中顯現出奇異的光圈,曖昧的顏色,配着殿中合香的曖昧暖香,以及她自己新沐的頭髮上的蘭澤香膏,中人慾醉,迷濛萬分,只怕任憑哪個男人都逃不出這樣的溫柔鄉!

小宮女打了水,伺候劉義隆洗腳。而她,端來一盞椒醋湯,供他醒酒。劉義隆稍微清醒了一點,反而不願意自己清醒,推開椒醋湯道:“不用。人生難得一醉,醉得多美啊!朕一輩子端着架子,今日做一回玉山傾頹的嵇康、五斗解酲的劉伶又如何?”

小宮女極其見機,端着洗腳水出去了,還不忘把門掩了起來。

劉義隆望着眼前人兒,她似乎有些失神,眼珠失焦地瞥着某處不動。可她今日,穿着極爲美麗的襦裙,鵝黃水瀉長裙,顯得那條楚腰細得可憐!紅色的絲緞,襯着那抹酥胸白得耀眼!她雙手如玉,殷勤地捧着茶碗,眼睛雖低垂着瞥向別處,但臉上紅雲乍起,眉頭翠色方生,劉義隆只覺得腹下一陣發熱發緊,可半醉半醒中他仍不忘曾經在她這裡受的痛,只是試探地伸手拉了一拉她畫着紅梅的素絹披帛,又試探着把手放在她的後腰。

她都沒有動彈,馴順乖巧得令人生疑。劉義隆帶着些冒險的錯覺,輕輕把她的小腰攬向自己的身體。謝蘭儀嚶嚀一聲,但沒有掙扎,劉義隆把自己的臉貼上她的臉頰,只覺得那裡熱乎乎的,他心頭突然一蕩,一把抱起懷裡的女子,來到了榻前。

她居然曲意逢迎!

謝蘭儀小心地伸手爲他解開蹀躞帶,又解他的衣帶。劉義隆幾乎以爲自己是在夢中,抓住她的手問:“爲什麼?”

謝蘭儀停了停,說:“感激陛下讓我見玉秀!”

劉義隆鬆開手,怔怔地任她服侍。她幫他寬了外頭衣裳,只留了中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聲:“陛下休息吧。”

劉義隆卻一伸手,把她的紅梅披帛扯開,見她搖動了一下身體,別無動作,又伸手解她腋下的衣帶。

衣帶一鬆,她的長裙就鬆開了。她的胳膊環抱着胸脯,壓住鬆開的裙子,微微顫抖,可那裙子只消劉義隆再輕輕一拉,就全部落了下來。她的肌膚映入他的眼簾,是一種讓人情不自禁的白膩噴香。劉義隆醺醉之際,哪裡受得了這樣的誘惑,抱着美人滾到了榻上。

作者有話要說:  劉義恭很能生的,真正是“一串”,就是這些娃娃都比較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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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淪陷,大家不許羣毆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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