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你慢慢看，”徐書恆眯眼笑，對蘇瑞說道，“我們有一晚上的時間。”
他又從自己口袋裡摸出了手機，翻弄了下，把耳機拿着一起遞到了原維面前，“你看看這個，看完再拒絕也不遲。”
他手機裡的視頻，正是之前林容參加《蒙面歌手》的演唱剪輯。
原維一看見手機上的畫面，他那雙無神有些灰暗的眼就怔了下，迅速擡頭瞪着寫滿了驚訝的目光，不敢置信地看向了一直戴着口罩的林容。
“你、你、你……”原維憋了半天，還是憋不出後面的話，急得他那張鬍渣邋遢的臉都有些紅了。
徐書恆悠閒地伸手，直接從桌上的盤子裡，拿了根粗大的蟹腳，愉快地眯了眼睛。
這種裝逼的感覺，就是好啊。
他用手啪地掰開蟹腳的關節，麻利地抽出了裡面完整晶瑩的蟹肉，毫不客氣地送進了嘴裡，享受地啪嗒啪嗒吃起來。
這新鮮的蟹肉，價格也非常可觀，一盤就要幾百軟妹幣了。
然而原維看也沒看一眼，他很快就被耳機裡傳出來的動人曲折歌聲吸引。
有的歌曲，聽了無數遍，每天無限循環，卻完全不會聽膩，還特麼地好聽到叫人想哭！原維心中感慨不已，目光很快就從不說話的林容身上收回，低頭專注地看向手中的視頻。
他還伸手把視頻的進度拖到了前面，等那歌曲行雲流水的前奏再次響起，他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周圍所有的聲音，包括對面男人的咀嚼聲，旁邊朋友翻閱劇本的聲音，好像在音樂響起的那一刻開始，就全都消失了。
原維緊張地屏住呼吸，期待着第一句唱詞的響起。
他目光死死地盯住那個看不見面容的頭套，只等那舞臺上可笑鴨子頭套下遮掩住的脣中，慢慢吟唱出曼妙的歌聲。
“這一刻突然覺得好熟悉，像昨天今天同時在放映，……”
當第一個音節響起，他渾身的毛孔就完全舒展開了，好像被熱水溫和地包圍，身體每一個毛孔都隨着她的吐字呼吸而一張一合。
這遊刃有餘的優美唱腔，好像雲淡風輕地訴說着悲傷。
當副歌響起，原維就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一把捏住，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瞬間讓他忍不住把拳頭握得更緊了些。
從頭到尾整首歌的歌詞，沒有富麗堂皇的繁複跟造作，看起來也只是普通文字的堆砌。
但從主歌淡淡的鋪墊，到副歌嫺熟完美的轉音，這空靈的聲音，這真摯的唱腔，跟這淡淡的和絃，平凡的歌詞糅合在一起，卻瀰漫了匪夷所思的無比濃烈的悲傷……
原維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胸口，簡直像是被打了重重一拳。
之前他也關注過這節目，開播當天他就看了，這個神秘的女嘉賓從那天開始，就變成了他心頭拔不出來的一根刺。
她演繹的每一首歌，都叫他深深折服。
當年他站在舞臺上的時候，也不曾唱出這樣迷人動人的聲音。
而這幾首歌的詞跟曲，更是讓他整夜整夜地輾轉難眠，煙一根接着一根地抽。
兩三年前，他覺得自己是極具天賦的創作歌手，自認爲遠勝圈子裡一半以上的唱作人。他一直自負地以爲，他沒有能唱遍大江南北，完全是因爲敗在了圈子裡的陰謀跟黑暗下。
然而，這幾首歌，卻是一盆冷水把他澆醒了，叫他汗顏不已。
即便是一夜夜一日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他也沒能寫出一句勝過那些歌的詞或句來。
如果他的創作有這樣的才氣，他的歌聲有這樣的渲染力，相信任何陰謀詭計都無法毀掉他。
終究還是因爲他不夠強大啊！
一直等到三首歌一口氣播放完，原維才擡起佈滿青色鬍渣的臉，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每一次聽，都是一次洗禮，靈魂上、精神上，甚至身體上的洗禮。
而對他而言更重要的，還是學習跟領悟。
原來詞可以這麼寫，原來曲可以這麼譜，原來歌可以這麼唱。
擡起頭的原維，炙熱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到了沉默的林容身上，那讓自己失眠了將近兩週的就是她？
林容早就等着有些無聊，她已經很秀氣地挑了合口味的刺身吃了幾片，然後又給大家倒上了一圈熱茶，捧着杯子發了好一陣的呆。
原維那火熱的目光，她都沒有第一時間發現。
但突然，長條木桌啪的被重重拍了一巴掌，桌上的茶杯碗筷猛烈地跳了下。
林容整個人頓時從呆愣中，被猛地嚇回了神。
“這故事，絕了！”蘇瑞兩眼放光，收回拍紅的手，依依不捨地又翻過劇本的最後一頁，“這情節，真叫人慾罷不能了。”
旁邊的原維，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剛剛自己聽歌又多了一些的感悟全都被這傢伙拍走了。
“怎麼樣？”徐書恆咧了咧嘴，雙眸醞釀的光芒，好像是一直蹲伏着伺機捕獵的豹子，突然看見了落單的獵物。
等到獵物放鬆警惕，就應該瞬間撲上！
他深諳這種心理把戲，也深知那些前赴後繼想要在這個圈子裡嶄露頭角的藝人，最想得到的到底是什麼。
而他手中，就握着這樣的王牌，致命的吸引，根本沒有讓人逃脫的可能。
徐書恆想着，就愉悅地勾起了嘴角，眼神中也沁出了好心情的顏色。
蘇瑞跟原維，果然再也沒有辦法，擺出剛剛那種堅決拒絕的表情。
他們同步地咬了咬牙，臉上那是寫滿了猶豫，寫滿了被勾搭的痛苦，都沒吭聲。
徐書恆挑了挑英氣十足的眉，呵呵一笑，“怎麼，還沒法下決心？嗯，也正常，給你們看的只是冰山一角，你們猶豫不決也是應該的。”
他說着就擱下了手裡的筷子，朝正旁聽着的林容撇了撇嘴，“來，告訴他們，像這樣驚天地泣鬼神的作品，咱們還有多少存貨？”
林容嘴角抽了抽，迎着對方鼓勵的閃亮目光，又看了看兩個已經很掙扎的男人，她還是低了頭，“劇本的話，至少還有幾十部吧。歌曲的話，幾千首應該沒問題。”
這話落下，就連本來想要顯擺的徐書恆，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聽見了沒？幾千，咳……幾千首，咱們唱一首扔一首。”徐書恆抹了把臉，很快又面色如常地開始不要臉了，“劇本幾十部，嗯，拍一個，還可以冷藏一打。”
他說着，還有聲有色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道，“只怪星雲優秀的歌手，優秀的演員實在太少啊！這些優秀的作品都不見天日，真是造孽啊！”
林容轉頭，已經不好意思繼續聽他說了。
而他對面正襟危坐的兩個男人，都覺得自己的太陽穴隱隱痛了起來。
“明天我等你們。”徐書恆朝兩位突然露出了專業的微笑，“合同，三年前就準備好了。”
兩個大男人的目光，終於在聽見他最後一句話時，閃爍不停。
知音千金難尋，伯樂萬里難覓。
這個新人遍地走的圈子，有多少家公司，多少個星探，願意等待一個人三年？
而能在他們最低谷最頹廢最無所作爲的時候，還仍然看好他們，不變初衷，又有多少個？
兩人再也說不出一個不字。
而一直打醬油的林容，此刻也扭捏着咬着紅脣，拉着衣角，一雙溼漉漉的桃花眼望向這個她筆下永遠不正經的配角。
這傢伙……不愧是她嘔心瀝血寫出來的。
撩起人來，簡直是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