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見承天門,很是激動,伸出手臂指着承天門的方向,欣喜地道:“忠於孤和父皇的軍士就在門那邊,只要闖過去,帶着一萬八千禁軍反攻回來,就能把反賊擊殺在承天門!”
崔良娣跟着鬆了一口氣,暗道還好,她還以爲這一次又難逃劫數了。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是這一次她又要死了,她還能重生嗎?上一次她就是在這承天門外被打死的,然後趁着太子妃產女的時候,將太子妃虛弱的魂魄擠了出去……
但是崔良娣的心裡最近常常有惶惶不可終日之感,特別是自從她被杜恆霜在御花園用那那支古怪的箭傷了一次之後,她就覺得自己越來越虛弱……
太子發現崔良娣的步子突然變慢了,忍不住拽了拽她的衣袖,急道:“快走!還在看什麼呢?”他回頭,看見毅親王和他的王妃正在後面的宮樓上,冷冷地看着他們,就像在看兩個死人。
後面的追兵烏壓壓跟了上來,他們只有往前跑了!
到了!到了!快到了!
崔良娣如同喪家之犬一樣跟着太子往前奔跑,更加惴惴不安,又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氣息,雖然她對死亡不陌生,但是這一次,不一樣,真的不一樣……
就在這時,本來緊閉的承天門吱呀一聲開啓。
一個女子的身影出現在承天門前。
太子一下子停住腳步。
崔良娣收勢不及,撞在太子背上。
“怎麼啦?”崔良娣轉回頭,也看向前方。
她的瞳孔一下子縮了起來。
居然又是她!——杜恆霜這個陰魂不散,總也不肯死的賤人!
杜恆霜倒提着軒轅長弓,身背一壺雉羽長箭,緩緩從承天門的另一頭走過來。她揹着光,陽光從背後照過來,給她鑲上一道金邊。踏着陽光的痕跡走過來,如同光明之女照耀大地。容顏絕美,英姿颯爽。雙頰暈生,麗若寒梅臥雪,雙眸澄澄,神似牡丹披霜。
被衆人簇擁,正匆匆奔逃的太子和崔良娣一下子呆住了。
“陳月嬌,我等你很久了!”杜恆霜舉起烏黑的軒轅長弓,右手從箭筒裡抽出三支滅魄箭,緩緩對準了人羣中的太子和崔良娣。
太子的隨從也慌忙舉起長弓,卻發現身上帶的羽箭在這一路奔逃的時候已經射盡了。
“太子殿下後退!”忠心的屬下拔出腰間的朴刀,嗷嗷叫着向杜恆霜撲過去。
杜恆霜一揮手。從她身後圍上來一羣弓箭手。卻是拿着硬弩。對上了這羣往前衝的人。
嗖嗖嗖!
弩箭翻飛,將往前衝擊的太子屬下一個個都射殺在承天門前。
無數的鮮血橫流,染紅了承天門的地面。
“太子你草菅人命,可想過也有今天?陳月嬌你以爲你有不死之身?別忘了我的軒轅長弓和滅魄箭。專滅不死魂魄!——惡靈,受死吧!”
杜恆霜舉起手中長弓,搭上三根羽箭,先對準瑟瑟發抖的太子一下子射了出去!
三支羽箭去似流星,太子大急,忙將崔良娣一推,擋在自己身前。可是那箭的來勢太過兇猛,居然一下子將太子和崔良娣串了起來!
軒轅弓、滅魄箭,專門斬殺不肯入輪迴的惡靈。
陳月嬌心頭大震。慌忙想從崔良娣的身子逃出去,可是那箭一入她的身子,她身後的重影反被拉入了她的身體裡面!她急得要命,但是她的魂魄再也脫不開這個身子,被死死困住。無法脫離這個已經逐漸死去的身體,更無法再去尋找新的宿主!
陳月嬌的魂魄發出一聲慘叫。
那將她洞穿的滅魄箭在她的身體裡面燃起了熊熊大火,她的兩個魂魄都在烈焰中翻滾、燃燒。那滅魄箭又像是鑽開了熔岩火漿,讓她的魂魄在熔漿裡面承受着地獄烈火般的炙烤之苦。
魂魄的煎熬之痛,比身體的痛還要強烈千萬倍!
陳月嬌的魂魄不甘地吶喊着,她不明白,爲什麼這一次,她不能再次尋找宿主重生?!
難道她的生機就這樣斷絕了嗎?!
陳月嬌的魂魄拼盡全力在崔真真的身體裡面掙扎着,企圖再次脫困出來。
杜恆霜手裡的軒轅長弓發出輕微的顫鳴聲,似乎感應到了崔真真身體裡面有魂魄企圖逃逸出來。
有軒轅長弓在,還想逃?!
杜恆霜沉着臉走過來,走到滿臉扭曲痛苦的崔真真身體前面,舉起手裡的軒轅長弓,再一次對準了她的胸口,刷刷刷又是三箭,將崔真真和太子射成刺蝟。
陳月嬌的魂魄立即感受到新的痛苦。那是比先前的熔岩烈火的煅燒還要更加痛的痛苦。在她的意識當中,她感受到那“熔岩”慢慢融化了她的“雙腳”,然後是她的“雙腿”,再到她的“腰身”,就如同被一刀刀活剮一樣,她感受到皮肉漸漸脫離她的身體,她的“上身”也在滅魄箭造成的“熔岩”裡漸漸融化掉了,最後是她的脖子,她的頭顱……
在這凌遲般的痛苦當中,陳月嬌的魂魄終於被融化一空。她到最後一刻才明白,原來她也會死,死得徹徹底底,灰飛煙滅,連輪迴都不能入了……
都怪杜恆霜!就因爲她不肯死,所以將她重生的這一世攪得一團糟!她的命,她的人生,本來應該是她的!
她依然不甘心!
可是這一次,她不甘心也沒用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但是也切不要太過貪婪。將人逼入絕境,是會被反噬的。
杜恆霜費了那麼多功夫,尋找的就是要徹底殺滅她的辦法。
上一次,杜恆霜設計讓陳月嬌伏法,卻只是消滅了她的肉身,她的魂魄卻又尋找到太子妃崔真真這個宿主,從而對杜恆霜和蕭士及的命運造成了更大的損害!
所以杜恆霜這一次,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殺得她永世不得翻身,讓她徹底消散在天地之間!
嘭的一聲!
於太子和崔良娣的身體裡面,滅魄箭一下子炸開。將他們被困在身體裡面的殘餘意識消滅得乾乾淨淨。
太子更是連吭都沒吭,比崔真真死得還快。
“大哥!”齊王帶着人匆匆趕了過來,看見杜恆霜拿着弓箭站在太子和崔良娣的屍首旁邊,頓時紅了眼睛,一擺手,道:“給我把那個謀逆的惡婦抓起來!”
就在這時,從後面的宮樓上飛過來一支長箭,一箭穿胸,將齊王射殺在太子身邊。
杜恆霜擡頭,看見對面的宮樓上已經沒有了毅親王和毅親王妃的身影。
這一支箭。大概是毅親王手下的悍將射來的冷箭吧。
杜恆霜看了看太子和崔真真的屍體。吩咐道:“太子入殮。崔良娣……給我送到大慈悲寺燒了!”
毅親王帶着毅親王妃走下宮樓,一直握着她的手,輕聲問道:“你怕不怕?”
慕容蘭舟溫柔地笑了笑,“不怕。——二郎。你辛苦了。”一夜籌劃,到現在,終於能鬆口氣了。
毅親王的眉頭卻皺得更緊,長嘆一聲,道:“父皇那邊,我真不知道要怎麼交代。”
慕容蘭舟安慰他,“我陪你一起去向父皇請罪吧。”頓了頓,又道:“父皇應該封你爲太子了。”
太子和齊王都死了,毅親王已經成了永昌帝唯一的兒子。
……
外城裡。安子常帶着城防軍迅速接管了內廷三省、六部、九寺和十二衛所,也包括天牢。
天牢的守衛沒有來得及問話,就被安子常一劍斬殺。
無數城防軍衝了進來,將天牢裡面太子派的重兵全部擊殺。
“安子常?!——你在做什麼?!”蕭士及戴着腳鐐和枷鎖站了起來,衝到牢房的柵欄邊上焦急地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毅親王奪宮,已經誅殺了太子和齊王。”安子常揮動手裡的長劍,將蕭士及所在牢房的鎖鏈劈開。
蕭士及推開房門出來,被安子常兩劍斬斷枷鎖和腳鐐。
“真的?毅親王已經起事了?!”蕭士及又驚又喜,忙道:“我要先回家,跟霜兒說一聲我沒事了,然後去宮裡……”
安子常忙道:“你回什麼家?!霜兒去了承天門,幫毅親王誅殺太子和崔良娣!”
“什麼?!”蕭士及大驚,宛如一盆冰水從頭潑下,將他凍得冰涼。
他一把推開安子常,奪過他手中的長劍,如同瘋了一樣往承天門跑去。
奪宮之變,多少兇險?!
就連男子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闖宮禁!
霜兒怎能如此大膽,她不要命了嗎!
但是想到深處,他又明白過來,霜兒都是爲了他……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
“霜兒!霜兒!”蕭士及大聲叫着杜恆霜的名字,如同狼嚎一般,帶着無邊的殺氣和極度的恐慌。他生怕杜恆霜會跟他天人相隔,死在承天門前。
若是她死,他絕不獨活!
蕭士及拎着長劍,殺入宮禁,看見太子的臣屬還在殊死反抗,立刻緊抿着脣,紅着眼睛,殺神一般出手如電,瞬間斬殺數十人,一口氣衝到承天門前。
“霜兒——!”一聲長叫,撕心裂肺。
杜恆霜驚訝回頭,看見蕭士及出現在承天門前,高大的身軀淵渟嶽峙一般。
“士及!我在!我在這裡!”迎着晨曦,她向他奔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