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外語學院男同學的眼神大有不同,冷嘲熱諷和杯葛行爲通通消失,相反大量害怕的目光伴隨出現。走在路上還會有以前丟他東西的男生向他問好,這滋味怎生了得!
屈景森對宅男的崇拜之情又多了一層,他交代的事情縱使不喜歡,也捏鼻子去幹了。
受到花美男的強力干擾,觀衆席大面積騷動。
跳得好好的鋼鐵天團成員一時深深懷疑自己今天是不是拉屎沒擦屁股,連續出現錯誤,走錯位置、轉錯方向、跳錯步子,八個人在臺上東一頭西一頭,你跳你的我跳我的,根本配合不起來,猶如無頭蒼蠅四處亂竄。
按照排練在這裡是應該原地擡腿抖動的,可是有人慢了兩拍,有人記成了抖手,場面亂七八糟。
本來起跳三次之後是應該全體直接躺倒,完成一個機械性的動作,可是有人連續跳了四次,在周圍躺倒的成員中顯得特別突兀。
整體狀態大失水準,無法完成舞蹈,沒等背景音樂《烏鴉城堡》的最後一段音符播完,還有一段連續顫抖的舞蹈沒跳,大家心有默契似的,紛紛鞠躬致意,提前結束演出,哭哭啼啼的下臺。
蘇林恆不知是怎麼走回幕後的,兩腿抖個不停,不光生氣,而且還有些委屈。是啊,明明付出了那麼多努力,偏偏得不到想要結果。有個成員索性抹起眼淚來了。
蘇林恆心裡很不好受,狗頭軍師便輕拍他的後心道:“恆哥沒事的,我們已經盡力了,不是我們的錯。”
蘇林恆正要答話,面前突然站了一個人,用無比誇張的語氣拖長聲調叫道:“表演得真好啊!特別是你們的配合,太貼切了,簡直如同心有靈犀一般,你往左轉我往右轉,你上跳我前趴,太有趣了!太幽默了!呃?你們演的不是小品嗎?我覺得你比郭德綱還有天分啊,我看晚會應該給你們頒發最佳搞笑獎。”
蘇林恆氣得七竅生煙,冷冷的道:“滾開,宋保軍,我拿不到好名次但你也別想贏!”
“是嗎?我覺得贏不贏都無所謂。”宋保軍聳聳肩:“關鍵是你的表演令人耳目一新,治癒了我多年的面部肌肉僵化症。你們可能沒注意先前有個同學被拖去搶救了,是被你們的生動表演活生生笑癱的。”
“快點滾!我怕我會忍不住動手!”狗頭軍師擼起袖子喝道。
看着宋保軍遠去的背影,蘇林恆咬着牙問:“剛纔那個醉漢怎麼回事?是哪個班的?我一定要整死他。”
直到學生會幹部去喝問屈景森,那賣弄風騷的傢伙才意猶未盡坐下,回了一句:“我跟同學打個招呼怎麼着?難道打招呼也不行嗎?”
兀自有花癡女生尖叫:“花美男,我要爲你生小孩!”
評分團在臺下默默打分,並不會當場公佈,只在結束後統計起來作爲評獎的標準。誰也不知道這段糟糕的機械舞分數有多低。
幕布重新拉開,周圍光線暗淡,聚光燈打在舞臺的正中間,多了一架黑色典雅的三角鋼琴。
主持人顏洛寒走上臺前,看一眼報幕單笑道:“很精彩的機械舞,爲我們帶來了難得的視覺享受。有人說生和死是宇宙永恆不變的話題,是人類永遠追求的哲學,那麼請欣賞中文系古文二年級一班宋保軍同學的鋼琴獨奏《安魂曲》。”
聽到這個曲目,衆人錯愕萬分,準備鼓掌的雙手未免遲疑,在臺下交頭接耳起來。
《安魂曲》是基督教悼念死者儀式中的合唱套曲。在音樂意義上的安魂曲是指莫扎特作於一七九一年的k626號曲目,也是他最後的作品。
全套《安魂曲》共分爲八個部分,分別是“進堂詠”、“垂憐經”、“繼抒詠”、“奉獻經”、“聖哉經”、“讚美經”、“羔羊經”、“領主詠”。
根據不同的指揮家,《安魂曲》可長可短,長的七十多分鐘,最短的只有四十四分鐘。
在一堂歡樂奔放的晚會演奏《安魂曲》,適合嗎?一套需要整個樂團配合完成的曲目,一臺鋼琴能彈得出嗎?一個多小時的長度,難道整個晚會看你個人表演嗎?
對於得意門生選擇的這首樂曲,塗芬心中疑問很大。一部集合了交響樂、詠歎調多種形式的作品改編成單純的鋼琴演奏,其中難度有多大,她不是不知道。她屢次打算當面詢問宋保軍這孩子究竟是怎麼想的,可最終什麼都沒問。
爲了這次盛大的晚會,主辦方搞出很多噱頭。前些天新加坡一位天生失聰的聾啞人李家耀獲得茶州大學生命科學院的治療,在助聽器的幫助下恢復了聽覺。
一個在生命中從來沒有感知過聲音的人,重新獲得聽覺功能,聆聽世間億萬不同聲音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主辦方邀請他參加了這次晚會。
一時間觀衆反應各自不同。
工商管理學院的座位本來安排在後面,富家公子劉佩龍憑藉關係換到了前頭第四排的座位,離舞臺特別近。邀同袁霜一起坐在前排。兩個人曾在湘湘館發生激烈爭吵,總算劉佩龍懂得放低身段,又去求袁霜和好,打算利用這次欣賞晚會的機會修復彼此關係。
前面幾個節目大體不錯,中規中矩,一臺晚會似模似樣。袁霜有些慵懶的坐着,突然聽到主持人念出宋保軍的名字,不禁便有些驚訝。
“霜霜,怎麼了?”劉佩龍連忙向女神關切的詢問。
“沒事。”袁霜忙拿出手機假意玩弄,掩飾內心情緒。
劉佩龍心知肚明,搖頭道:“在場有許多行家,天賦出色的人才早就選進音樂學院了。剩下其他專業的學生玩玩樂器,只能算是業餘愛好,湊湊趣罷了。”
“那可不一定。”袁霜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不由自主爲宋保軍辯解起來。雖然她本來就知道宋保軍肯定不是那塊料。
劉佩龍只是搖頭,不願與女神爭論,但那眼神中的不屑之意任瞎子也看得出來了。
另一個稱得上熟人的是美女姐姐雲青霓。
雲大姐今天來欣賞晚會純粹出於無聊,她坐在第二排的左邊,由茶州某大領導相陪,顯然身份不大一般。經過幾個無趣的節目,雲大姐打算提前離席,現在又重新坐下,臉上多了十分濃厚的興趣。
宋保軍穿着柳細月買的“夢之熊”服裝走上臺前,聚光燈立即投射在他的身上,黑白分明,平淡沉靜。
第一眼看上去好像是準備會議發言的村支書。
觀衆席西區第十五排的機械工程學院男生等待已久,馬上怒罵:“哪裡來的農民在這裡裝神弄鬼!”
“農你全家!信不信老子搞死你?”觀衆席中間的宅男兄弟會不甘示弱,跟着對罵。
“有種放馬過來啊!誰怕誰?”
“小心老子把你打成徐巖勇那個鳥樣!”
節目還未開始便引起老大騷動,幸好學生會成員及時跟進,攔住情緒激動的雙方人馬。
宋保軍裝模作樣拍拍話筒,道:“感謝你們稀稀拉拉的掌聲。”然後坐進鋼琴前的小凳子上,手指輕擡,頓了頓,就那麼靜靜坐了十多秒鐘。
這一刻宋保軍完全墮入虛幻空間。
……
眼前有光芒閃動,明明暗暗,主要是黑白灰三色,沒有色彩的光,非常單調,甚至比色盲還不如,色盲至少能分辨五六種顏色。彷彿一個人看了二十多年的彩電,突然變成黑白電視機,那種不適感格外強烈。
宋保軍突然意識到這是個問題:“喂,虛幻空間不是隻能聽見聲音的一團混沌嗎?我怎麼能看見有光了?有光了哎,雖然真的很爛……”
一團影子出現在宋保軍面前:“是的,我們之前只是利用思想進行交流,那樣簡單快捷,所以在這空間內你沒有任何觸覺。近來幽能增幅較大,我們申報領導同意,決定對虛幻空間進行系統升級,讓大家有光的觸覺。”
“你這是浪費資源!”宋保軍笑道:“不過感覺真的好多了。我怎麼看不清楚你們,像影子似的。”
那團影子邊緣模糊,沒有實體,忽明忽暗,陰影變幻,正是哲學人格的聲音:“對,就像做夢一樣,你在夢中感覺過程非常真切,可是你永遠也記不住夢中人的面孔。如果你足夠強大的話,這一切纔會慢慢變得真實。或許不久的將來五感會相繼產生,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然後這裡會形成新的世界,地面、天空、雲彩、原野、河流、森林、湖泊、莊園、牛羊、鳥雀……”
若不是沒感覺自己的腳在什麼地方,宋保軍幾乎就跳了起來:“我靠,也太玄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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