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低下頭,馬上明白了。柳青林正在自己懷裡顫抖、兩眼翻白,似乎遭受極大的痛苦。
虛數空間和現實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平行世界,在虛數空間裡時間流逝比外界快數倍乃至數十倍。
在先前柳青林朝他撲來時兩人產生身體接觸,從而進入虛數空間,此刻回到現實,他們仍保持着剛纔的姿勢未變,只是時間跑開了十幾秒鐘。
柳青林抱着自己,咬緊牙關,苦苦掙扎——這個樣子別人看見了會怎麼想?
無非是宋保軍正在暗下黑手掐着這孩子,不然他怎麼會這般表情?所以衆人大爲憤怒。
何淑蘭當即叫道:“讓李師傅過來!把這個狂徒趕走!”
周醫師上前想要拉開宋保軍。
柳重山堂堂省長見兒子遭此毒手也沉不住氣了,喝道:“宋保軍!住手!”
秦蓉則衝過去用力扒開宋保軍,把兒子護在懷裡。
柳細月則叫道:“宋保軍,你搞什麼?”
一時間羣情激奮,宋保軍彷彿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這也難怪,你好端端的欺負一個智障少年幹嘛?何況這少年還是省長大人的獨生愛子。
身軀高大的柳家警衛李師傅利箭一般從門外衝進,雙手鎖住宋保軍肩頭,腳下一絆,便即迅捷無比將他摁住,腦袋死死壓在地上。另一隻手同時不停,從腰間掏出警棍格住他的脖子。
這警衛可是在象京軍區退役的軍人,身手極爲了得,曾經獲得過軍區先進標兵的榮譽,被柳省長安排來護衛兄長一家的安全。
宋保軍身具暴戾人格,本是有反抗能力的,然而省長就在邊上,他這麼一打起來不要緊,不就成了歹徒麼?嚴重的被抓起來拘留十五天也不是什麼事。
是以宋保軍只能任由李師傅牢牢摁住自己,伸開雙手錶示沒有任何危險,大聲說道:“柳叔叔,這是個誤會,我能救得了柳青林!”
秦蓉把兒子抱在懷裡,輕輕拍打他的後背安慰道:“林林乖,媽媽在這裡,不怕不怕。”
誰知柳青林的人格剛剛從虛數空間脫離出來,引起腦部極大的不適,周身劇烈顫抖,嘴角涌出一股又一股的白沫。
秦蓉頓時慌了手腳,叫道:“周醫師,周醫師,快,快,林林他,他……”
周醫師急忙和護士上前施救。
柳重山愛子心切,怒道:“小李,把這個人銬起來。”
柳細月反應過來,忙說:“叔叔,他是……”
這時周醫師經過簡單的檢查,有效的緩解了柳青林的症狀,回頭說道:“柳省長,這個可能是令公子原來的一些狀況,呃……被這位先生不小心激發出來,我覺得他應該無心的。”
想想也知道了,宋保軍就算暗下黑手,怎麼可能把人弄得口吐白沫的地步?
柳重山見兒子漸漸趨於平靜,總算稍稍喘了一口氣,說:“讓他回去!我不想再見到這個人!”
“叔叔!”柳細月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看看柳重山又看看母親,後者冷冷瞪了她一眼,言外之意很明顯:瞧瞧你乾的好事。
李警衛得到命令,放開了手裡的可憐蟲。
宋保軍被他一下摁倒,膝蓋狠狠撞到地面,雖然有地毯的緩衝,也免不了一陣疼痛,慢慢起身揉搓着傷處,說道:“柳叔叔,我能治得好柳青林。”
“出去!”柳重山說。
宋保軍無可奈何,拍拍褲腿說:“剛纔我看過,柳青林的情況不是很好,如果近期得不到良好的治療,也許只能再堅持半年你們就得面對他成爲植物人的事實……”
他根據虛數空間裡的經歷儘量說得客觀一些,但這番話落在患者家屬耳朵裡實在有點“不懷好意”,當下人人色變。
何淑蘭打斷道:“閉嘴!沒想到茶州大學的學生竟是這般素質!出去,我永遠不要見到你。”
“媽!”柳細月一時左右爲難,又惱恨宋保軍胡言亂語,道:“阿軍,你先回去。”
“但是我能救他,真的。”宋保軍面對衆人的誤解已經十分忍耐了,不然老早便已袖手而去。
從虛數空間瞭解到的情況,真真不好對別人解釋。
“救!救你的頭啊!”柳細月越發來氣,叫道:“快回去,我不送你了!”
宋保軍說:“如果你們當真憐惜自己的兒子,就讓細妹給我打電話,我還會回來的。”
“宋保軍!”柳細月提高音量。
宋保軍搖搖頭,臨出門時回頭看了柳青林一眼,見他剛剛恢復過來,那雙充滿稚氣的眼睛同樣看着自己,裡面包含着辛酸、悲傷和哀求。
“你還不走?”
宋保軍還能囉嗦什麼?只好掉頭離開。
大家鬆了一口氣,又去關注柳青林是怎麼一副情況,只見他靠在秦蓉的懷裡已沉沉睡去,周醫師和護士幫忙把這孩子搬回房間休息。
何淑蘭把柳細月拉到邊上,冷着臉問道:“細細,你那同學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成心來我們家搗亂的?”
“我沒有……”柳細月對宋保軍實是氣惱已極,見母親質問,又不好怎麼回答,說:“誰知道他發神經呢!”
何淑蘭偷偷瞅了一眼遠處的柳重山,說:“你叔叔爲了青林,已經快要操碎心了,如果再害得青林出了什麼差錯,我們怎麼對得起他們家。”
柳細月表情僵硬,和她本來嬌媚的容顏形成鮮明區別,緊抿嘴脣沒有說話。
何淑蘭又道:“總之以後不准你再和那個男同學來往,聽到了麼?我一看他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竟然這般魯莽,險些犯下大錯。”
柳細月哼了一聲。
何淑蘭瞪眼道:“你還有情緒?我告訴你,不准你和他來往就是不準。我看人從來不會出錯,那小子就算今天表現好,將來也難有什麼出息。”
“就算是吧。”柳細月根本沒情緒和母親爭辯,耷拉着腦袋,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何淑蘭看她這樣子,哪能猜不出女兒和那小子的曖昧關係?何況女兒又是第一次帶男同學回家,嘆口氣說:“我這也是爲了你好,人家談戀愛圖男方什麼?第一家世第二人品第三學識第四外形,我看你那男同學什麼都沒有,真不知你是不是受了他花言巧語矇騙。”
柳細月頓足道:“媽,別說了!”
她怎能向母親解釋宋保軍文學才華出衆、鋼琴天賦無出其右、滿口詩詞歌賦、邏輯思維縝密強大、領導能力超乎常人……
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在寶元集團總裁夫人的眼中,當真不算什麼。
“等下你回房去自己一個人好好想想,媽媽這番話到底有沒有錯。”何淑蘭說:“我去看看青林,他沒事還好,如果有事,你這個月零花錢別拿了。”
柳細月捱了一通訓斥,悶頭悶腦的回到房間。
柳大班長佔據了三樓的全部樓層,樓梯邊是儲物間,用來堆放小時候玩過捨不得扔的玩具以及其他雜物。
中間是書房,右邊是帶陽臺的會客廳,走廊盡頭纔是閨房。
這閨房的裝飾一如她的性格,鮮豔活潑大膽明亮。靠門是比普通人房間還要寬敞的衣帽間,放置着柳大班長各種名貴華麗的服裝。
地毯與大客廳的風格相近,但是花紋更爲細膩,花色也更爲繁複。
一張歐式的兩米二的大牀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邊上的牀頭櫃放置着一束白玉蘭,散發陣陣清香。
柳細月走到對面的小陽臺,手肘撐住欄杆,下巴搭在手掌上,看着外面的楊樹出神,本來打算邀請宋保軍來自己閨房坐坐的,這下全搞砸了!
她恨恨的掏出手機撥打宋保軍的電話,接通後不等對方說話便氣勢洶洶叫道:“宋保軍!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我好心好意請你回家做客,你幹什麼捉弄我弟弟?他只是個孩子!你知不知道青林是我叔叔的心頭肉,他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我拿你是問!喂,你有沒有在聽?平時好端端的今天爲什麼發癲?是不是還在想着葉淨淳那種女壯漢?還是上次去教室找你的那個胖妹?好啊,你竟敢腳踏兩條船,我算是看透你了!”
也不管宋保軍有沒有反應過來,徑自掛掉電話。
沒多久,電話再次響起,柳細月看到來電顯示是宋保軍打過來的,直接掛斷。
發泄完內心的鬱悶,柳細月呆在陽臺的軟椅裡,眺望漸漸西沉的夕陽有些想哭,這與她平時大大咧咧的傻大姐形象頗爲迥異,可任何人都有軟弱的時候。
到晚餐時,傭人上來叫了幾遍,柳細月才悻悻然起身下樓。
餐廳燈光亮起,簡單的四菜一湯擺在寬闊的餐桌上,每一個人都吃得心不在焉。
餐桌上一共五人,分別是柳重山夫婦、何淑蘭、柳細月,以及從湘湖省一起過來照顧柳青林的一位阿姨——秦蓉的遠方親戚。
柳細月的父親在中海辦事,卻是沒來得及回來。柳青林睡過去了還未醒。
柳家除了他們一家三口,還有一名廚師、一名司機、一名警衛、兩名傭人,一名保姆,就是柳細月剛回來時站在門口的中年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