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認了,別人的牀鋪牀單嶄新,質地上乘,圖案新穎,桌上有新款的橘子筆記本電腦也有平板電腦,接着小資情調的音響,邊上擺放膳妖師水杯和數不清的零食小玩具。鞋櫃上少則七八雙鞋,多則二十幾雙。
中間一張玻璃小茶几,有咖啡機和麪包機。對面的櫃子邊還放着一臺小冰箱,衛生間裡洗衣機、烘乾機一應俱全。
而凌安琪的說寒酸都嫌擡舉了。
一牀紅撲撲的棉被,被套繡有八十年代常見的龍鳳雙喜圖案,邊角兩個巴掌大的補丁,一看就知道是凌安琪父母當年結婚時所用,上大學了從家鄉帶過來的,起碼三十年曆史。
桌上是老式的crt十七寸顯示器,笨重難看。連接在下面的主機箱早已鏽跡斑斑,不知是哪個年代的產品。
顯示器頂端放有一本厚厚的《論歌唱藝術》,已經快翻爛了。
桌子旁邊是一個比鍋還大的青色搪瓷盆子,上面用紅色油漆印着“鷺鷥市第二建築公司測量隊1995年留念”的字樣。
牀腳邊一雙褪色的跑步鞋、一雙殘舊的人字拖,特大號的。
宋保軍順手打開凌安琪的衣櫃,不過幾件發舊起了毛球的t恤衫和牛仔褲而已。
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看看其他文藝女生精緻的小資生活。
拿那秀秀來說吧,別看她端坐在電腦前頭也不擡,好像譚慶凱一般的宅女。就說她後腦的施華洛世奇水晶髮夾,少不得要大幾千塊;身上穿的普拉達英倫風時裝小夾克,同樣價格不菲;邊上隨便放一隻迪奧的手提包,可能就相當於別人整整一年的生活費了。
再瞧瞧安琪妹子這模樣,活脫脫掙扎在貧困線上的可憐蟲,難怪不受導師待見。
念及自己三個多月前的境況,宋保軍不禁涌起一股同病相憐的感覺。甚至自己還不如對方,至少凌安琪努力學習,一直堅持着音樂路線從不動搖,而自己呢?天天沉迷電腦遊戲,門門功課掛科,簡直廢人。
不行,一定得幫幫她。
凌安琪端來茶水,宋保軍問道:“安琪,你一個月生活費多少錢?”
“家裡一個月給三百。不過我在琴房還有一份工作,就是幫忙搬東西、打掃衛生、清理雜物,這樣他們就不用另外請人了,一個月也有五百塊補助。”
宋保軍點點頭:“那確實有點緊張。”
凌安琪見他突然問起這個,還以爲另有所指,笑嘻嘻的說:“先生要錢嗎?以後我每個月給你五百,我自己有三百塊夠了。”
宋保軍想說我怎能要你的錢,不料那正在玩電腦的秀秀同學丟開鼠標冷冷的說:“我道誰安那麼好的心思主動來追求我們的巨無霸小姐,原來是故意來騙錢的。”
“秀秀,我哥不是那樣的人。”凌安琪說:“他對我很好的。”
秀秀索性關掉遊戲站起身來,道:“對你很好?我看不見得,天底下花言巧語吃軟飯的男人多了去,你談過幾次戀愛,認識多少男人?知道男人心裡都是怎麼想的嗎?”
“沒、沒談過。”凌安琪紅着臉回答。
“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小白臉把你迷成這樣。”秀秀使勁瞅着宋保軍,看了半天,道:“恕我直言,你這所謂的哥哥可不怎麼樣,要身材沒身材,要長相沒長相……咦,不對啊,怎麼有點眼熟。”
躺牀上玩手機的女生阿茵已叫了起來:“你不是昨天星計劃活動的評委宋老師嗎?”
“啊呀呀!真的是宋老師!”秀秀的眼神從一秒鐘之間經歷了不屑一顧,到將信將疑,再到恍然大悟驚喜交集的變幻,叫道:“宋老師,您怎麼有空過來?”
阿茵從兩米高的牀上穿着睡衣一躍而下,一改之前漠不關心的態度,忙說:“安琪,快去給宋老師倒茶,對了,你那什麼茶呢?十五塊一斤的苦丁茶?算了算了,我這有上好的咖啡,安琪你過來煮煮。”
秀秀笑道:“宋老師昨天和我們安琪合唱一首《我愛你中國》真真驚豔,我們班所有女生都特崇拜你呢。”
也難怪兩人態度急劇變化,宋保軍在藝術學院和音樂學院可謂名聲遠播,先是成爲流行樂教母塗芬的得意門生,又在十月晚會貢獻了一場轟動全校的演出,後來與費迪南教授辯論難分高下,哪一件事不是響噹噹的?
到最近an公司聯合舉辦的星計劃活動,已儼然和林貞賢、金仲基等大咖在評委席上平起平坐,言語間便左右了部分參選學生未來的路線。
藝術學院的這幫學生,基本都是想着今後怎麼才能打破腦袋擠進演藝圈,成爲舞臺的閃亮明星。對她們來說,努力固然重要,機遇更加可貴。有個說法是這樣的:演藝圈大佬的一句話,能頂你十年的用功。
大佬的青睞和自己臺下的十年功,究竟哪一條路更輕鬆,想必一部分學生會有特別的選擇。
宋保軍既然身份不一般,與他結交一番總不會是壞事。
凌安琪見兩位舍友重視宋保軍,自己也跟着高興,心滿意足的坐在邊上爲大家煮咖啡。
“你們都是安琪的舍友吧?感謝你們這兩年對安琪的照顧。”宋保軍很客套的說道。
“哪有呢,還好啦還好啦。安琪平時挺勤快的,我們大家都喜歡她”秀秀笑着,渾然忘了她們平日指使凌安琪做這做那還嫌棄不已的情形。
宋保軍到底是經歷過校園霸凌的小可憐,對兩人的態度一望便知,老氣橫秋的說:“安琪很有才華天賦,塗芬老師和an公司以及學校領導對此非常重視,決定重點培養。你們是她的舍友,也希望你們能多督促督促她學習上的進步。”
秀秀的眼神不可避免的紅了,滿滿的羨慕嫉妒恨,勉強笑道:“那是,安琪的嗓子本來就好。”
阿茵也一股子酸味的笑道:“呵呵,安琪能得到宋老師的賞識,呃,真好。”
宋保軍說:“你們幫助安琪同學上進,只要做出一定的成績,以後我也會向學校方面對你們進行特別推薦,安排一些合適你們專長的項目。”
秀秀和阿茵的眼睛相繼亮了起來,歡聲笑道:“真的?”
“那當然,只要你們真正有才藝,我的老師塗芬總不會吝於推薦你們走到更合適的道路。”宋保軍微笑道:“不過話說回頭,安琪同學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我不希望看到她在班級宿舍受到排擠、冷落和其他的所謂校園欺凌,你們對幫助她的,對嗎?”
兩人連連點頭,應道:“沒問題沒問題,安琪是我們好舍友,愛護她都來不及,怎麼會欺負她呢?”
阿茵極有眼力見,立即接住安琪手裡的杯子,道:“你快去陪着宋老師,還是讓我來煮咖啡吧。”
宋保軍說:“塗芬老師在國內演藝圈的份量,我不必多說,而an公司在韓國也有類似地位,只要你們能幫到安琪,我想大家都會高興的。”
“是是是。”秀秀激動得聲音都顫了。
若論耍心機手腕,兩名沒見過世面的藝術女生怎是宋保軍的對手?少少幾句話,既沒承諾什麼具體的事物,又讓兩人充滿希望,不敢再對凌安琪指手畫腳,甚至會無條件支持,從此她在寢室的地位就倒轉過來了。
阿茵又弱弱的笑問道:“宋老師,金仲基真的是你的死對頭嗎?”
“啊哈哈,你們都是這樣認爲的?”
“昨天晚上我看你們爭得好厲害,差點就打起來了。”
宋保軍接過凌安琪遞來的咖啡輕輕抿了一口,發現後者也豎起耳朵,一臉八卦的樣子,笑道:“什麼死對頭,全是節目組的安排,事實上金仲基算是我的好朋友,經常向我請教音樂上的難題,我也解答了他很多疑惑。”
“真的?”阿茵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宋保軍基本張嘴就來,道:“我們學校在很久以前已經開始和an公司開展合作,爲他們提供技術和藝術上的支持。那金仲基呢,表面是男神,實際上性格詼諧逗趣,人挺好的,可惜哪,就是搞音樂不太在行。”
阿茵又問了幾個娛樂圈的八卦,宋保軍編得似模似樣,一會兒說與這位大佬同席喝了幾次酒,一會兒說與那位明星有過一段交情,幾個女生滿臉嚮往,秀秀差點就想投懷送抱。
“咣咣咣咣咣,噹噹噹噹噹……”手機鈴聲《拉科奇進行曲》響起,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宋保軍向女孩子們做個抱歉的表情,走到陽臺接聽。
“你好,我是宋保軍。”
“哦哦,宋、宋公子,您、您好。”對方哆哆嗦嗦的道:“我、我是冒犯了您的齊良辰的母親,有、有個事情想、想向您彙報一下。”
宋保軍道:“齊太太啊,有什麼事直說好了,我不是什麼領導,彙報二字可擔不起。”
齊太太越發惶恐,道:“是這樣的,爲了表示道歉的誠意,我們決定向學校捐獻八百萬元以及賠償凌安琪兩百萬元的精神損失費。那個,兩百萬的錢已經準備好了,我想請問您什麼時候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