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秋光越發不屑,說:“你還在學校辦事,學術性質較重,都是住在象牙塔裡的人兒,見不到真實的世界。若是出來社會,你就知道艱苦了。人家一句話,能頂你十年用功呢。”
“穆總說得有一定道理。”宋保軍懶得與她爭辯,隨口附和幾句。
“你知道就好……呃,失陪一會,我去去就來。”
穆秋光一句話沒說完,好像發現了新大陸,端着高腳杯臉上變幻出謙和的笑容,走向附近一個長相斯斯文文的男人。
“喻總您好,能在這裡見到您真巧。”穆秋光笑得很是謙卑,甚至是帶着一絲惶恐,說:“喻總,能和您喝一杯嗎?”
那男的轉身見是穆秋光,臉上的厭惡一閃而過,笑道:“當然可以。”
舉起杯子與穆秋光相碰,輕輕抿了一口。
穆秋光一口喝乾,說:“祝喻總在未來的一年裡事業順利,生意紅紅火火。”
“哈哈,多承穆總吉言。”
那男的個子不高——卻也比宋保軍高出那麼一點點,頭髮梳得妥妥帖帖,服裝穿得整整齊齊,打扮一絲不苟。長相嚴格來說算不上帥,嘴有點歪,鼻樑有點塌,但渾身上下的名牌奢侈品很好彌補了這方面的不足。
穆秋光小心翼翼的笑道:“請問喻總方便嗎……”
話沒說完,那男的接口應道:“不方便。”把穆秋光憋在原地,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她知道生意場上的面子一文不值,只呆了一呆,立即賠笑道:“喻總,關於上次那個銷售方案,您考慮考慮?我們還可以做出一些讓步,再給您讓出百分之一的利潤,另外我們的倉庫也可以無條件讓給貴方使用。”
喻總停住腳步,哂笑道:“穆總這是給我佔了好大便宜啊,百分之一?你知道翔龍公司給我多大幅度嗎?足足百分之十!”
穆秋光愣住了:“百分之十?這不能吧?他們公司都不賺錢了嗎?”
喻總道:“百分之十算什麼?只要把你們心源擠出茶州市場,以後要怎麼定價還不是容易得很?或許讓心源換一個能說得上話的總代理再來跟我談。”
穆秋光勉強應道:“喻總,真的不行,百分之十對我們來說難以接受。”
喻總湊過去低聲道:“當然,還有一個辦法。”
“喻總請說。”
“就是上次我提過的,當時你拒絕了我,現在我還給你一次機會,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了。”喻總微微笑道。
穆秋光不由變了臉色,說:“天下漂亮女孩那麼多,爲什麼喻總非要我一個不入流的小女子呢?”
“ok,你表明了你的態度。那麼我的態度就是,免談。”喻總看似毫不在意,實則語氣森冷,道:“我喻威看中的女人多了去,還沒見過像你這麼傲的。那行,我這人懶,不願計較什麼,合作就此結束。”
穆秋光一時情急,忙拉住喻威的衣袖說道:“喻總,那個、您再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你願意陪睡了?”喻總不緊不慢的問。
穆秋光慢慢鬆開了手,一臉的鬱悶。
喻威又說:“其實以你這種姿色的女人,我早已見得多了。陪睡,不過是讓你表明一種深度合作的姿態而已,大家在牀上坦誠相對,什麼話都好商量。既然穆總不願,那我們還有合作的必要?”
穆秋光苦笑道:“喻總言重了。”
心源公司只是宣德集團相對而言較小的一家公司而已,主要業務是生產和銷售家用兩輪電動車,佔有國內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市場。
而穆秋光不過是心源公司派在茶州地區的經銷總代理,負責打市場來的,還要面對包括翔龍、亞津在內數十家公司的激烈競爭。銷售渠道好不好,佔領市場份額多不多,關係到將來的前程。
別人沒穆秋光那麼拼,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她很大程度靠父親原有的關係才當上總代理的,必須想方設法證明自己的能力,減除來自同事和下屬的非議。
是以她表面光鮮,實際上壓力十足,爲了年終報表稍微多出那百分比後面零點幾的小數字,四處低聲下氣,仰面求人。
不光是這位喻威,包括宋保軍在內,也成爲穆秋光討好渠道大腕劉曉萱的籌碼之一。不到最後一步,她總不會放棄。
“既然如此,等年後看看你們心源的報表再來和我談吧。”喻威說道:“我期待你一硬到底。”
穆秋光臉色蒼白的搖頭,幾次三番就想答應,嘴皮子蠕動着,始終說不出一句話。
宋保軍見她難受,只好出言安慰道:“不要緊,可以讓劉總多想想辦法嘛。”
喻威看到穆秋光身邊傻站着的宋保軍,怎麼看怎麼像是初出茅廬的男秘書,又道:“喲,哪來的跟班?挺有思路的嘛,找劉曉萱就找劉曉萱,幹嘛求到我頭上來了?我倒是要看看,劉曉萱願不願意幫你們,又怎麼幫你們。”
宋保軍說:“那就不勞喻總關心了,我們穆總有的是辦法。”
穆秋光急了,一把扯住宋保軍往身後拖,怒道:“你瘋了!?這裡沒你說話的地兒!”
喻威眉毛一挑,道:“穆秋光,信不信我讓人把你在交管系統的那條線給封了?不說話不要緊,沒人當你是啞巴,可是說錯話就不行了,我這人向來小氣得很,別人說我半句我就要讓他走投無路。”
穆秋光咬着牙沒有吭聲,臉色變幻莫測。
“再奉勸一句,陪我睡上幾天,這事就當沒發生過。我容你考慮,明天這個時候我要接到你的電話,過期不候,拜拜!”
穆秋光鬱悶得要死,憤憤瞪了宋保軍一眼。
喻威擡腳要走,突然一愣,馬上飛快的躬下身子朝向前方,語帶顫抖,恭恭敬敬的叫道:“柳小姐晚上好。”
來人氣質高貴,儀態大方,一襲黑裙,露着光潔修長的大腿,身材前凸後翹,挺拔有致,脖子上是個蝴蝶結,中間點綴一顆光芒璀璨的鑽石。
除了宋保軍的冤家死對頭柳細月還能有誰?身後跟着一個穿黑西裝的柳家警衛,警惕的目光炯炯有神,看誰都像是奸細。
她也是來參加酒會的,剛剛在人羣中發現宋保軍的身影,就要過來興師問罪。
柳細月淡淡瞅了一眼喻威,道:“不好意思,你是?”
喻威這時候就謙卑多了,像個老實的僕人,緊張的來回搓手,結結巴巴的說:“柳小姐,我是威達運輸公司的喻威,去年寶元年會上和您見過的。”
寶元集團是江海省的支柱企業,地位猶如宣德集團之於象京、朱雀公司之於中海,掌權者都是當地跺一跺腳震動整個城市的大人物。
喻威繼承父業,接手威達運輸公司,身家過億,在茶州運輸業打出一片天地,又和運管部門交好,很多與之相關的企業單位都得看他的臉色吃飯,然而在寶元集團跟前,連屁都不是。
加上寶元集團涉足領域廣泛,在各種產業開展業務,喻威求着他們的地方多了去。去年受邀參加寶元年會,已是祖上積德燒了高香,興奮了整整一年,這時見到寶元集團的公主出現,還不上去跪舔?
“哦,不記得了,有什麼事?”
柳細月儘管受過良好的教育,可她性子向來大大咧咧的,對什麼禮儀實在不甚耐煩,更不喜歡商場上各種囉囉嗦嗦的人物,因此言語不是很客氣。
喻威忙說:“沒什麼事,就是……”
柳細月打斷他的話,道:“既然沒什麼事就閃開,真是煩得很!”指着對面的宋保軍叫道:“愣着幹嘛?還不過來扶着老孃?”
在喻威和穆秋光同時凸起堪比銅鈴的眼珠中,只見宋保軍揉着鼻子苦笑過去,說:“細妹,你怎麼也在這裡?”
柳細月便伸出如玉般光華透亮的胳膊搭着他的手,冷冷的說道:“下午打電話,你明明說你感冒了出不了門!我還想問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語氣雖然嚴厲,但是搭住宋保軍的纖纖素手可是明擺着的,態勢親密無比。
喻威在接手威達運輸公司那一天開始就殫思極慮,絞盡腦汁打探寶元集團的人事關係,對於紙面資料上的柳家公主可謂瞭如指掌。
他知道柳細月性格有多冷傲,脾氣有多怪異,又有多難打交道,當面吃癟的人從市府高官到普通公司職員不計其數,甚至可以組成一支維和部隊。
從未有人能讓高高在上的柳家公主改變態度,就連跟她多說幾句話也可以稱得上是人生中的高光時刻。
在這種情況下,柳細月和所有同齡異性保持距離,若要傳出什麼緋聞,那簡直白日做夢。
就連象京葉家的公子葉成器追求柳細月也鬧了笑話,聽說上個月在一次聚會中放下身段親自爲柳公主獻唱,哪想人家看都不多看他一眼。
現在親眼看見柳細月的粉嫩小手搭上了宋保軍,喻威一時間腦子一片空白,差點就想當場死去。
太誇張了!就算月季號遊輪當場變成變形金剛他也不會這麼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