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存徳眉頭慢慢抽緊,在大家都以爲他會說出“一見鍾情”這樣的詞語時,宋保軍不緊不慢續道:“呃,一見如故,我們對音樂藝術上的話題很談得來。今天聽聞令愛生病,情急之中約同林夢仙幾位同學一齊前來探望,見令愛身體已康復如初,心中十分欣慰。不料事先沒來得及通知,無意驚擾王先生,還望多多見諒。”
說話就像外交辭令一樣,滴水不漏,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反而還掏出香菸遞給王存徳,說:“王先生,來來,抽根菸。剛纔我們說到古爾德一九五五年版的《哥德堡變奏曲》與一九八一年版有何區別,不知王先生有什麼高深見解?對了,你吃飯了嗎?沒吃的話我們邊吃邊聊如何?桌上還有許多菜,我們也是剛剛開始,都沒動筷。”
氣勢洶洶的王存徳一下轉變爲滿臉錯愕,對他的香菸不知該接還是不接。
譚慶凱見王存徳前來興師問罪,本來兩腿已經有些顫抖,見狀不由暗贊軍哥了得。
王靈鵑頓時哭笑不得,說道:“爸,我們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拜託你不要多想好不好?”
“難道是真的?”王存徳很勉強的從喉嚨擠出一句話。
王靈鵑便十分用力的點頭。
上次在海上仙山的小風波之後,本來以爲事情到此爲止了的。奈何賴子翔頂着個肥大腫的豬頭回家,怎麼化妝都藏不住,幾個手下也都遍體鱗傷,最慘的一個肩胛骨粉碎性骨折,肋骨震斷六根,脾臟破裂,嚴重內出血,送到醫院差點沒搶救回來,至今還在重症病房呆着。
他父親賴輝好歹黑白兩道通吃,覺得事情很不簡單,就向兒子仔細詢問當時經過。
賴子翔發現瞞不過了,只得說是被人打的。誰打的?究竟誰如此狗膽包天,居然敢動賴二爺家的公子,簡直活不耐煩了!
賴子翔哪敢說是那什麼杜二少動的手,一個連父親聽到也大氣不敢出的名字。聽說那杜二少連黑道毒梟也敢當場槍斃的,他哪有膽子向父親說實話?
於是將陰謀套在宋保軍頭上,說是看到王靈鵑與一個男人約會。他們兩人本是雙方家長認可的未婚夫妻,見了當然要上前盤問,不料那姘頭竟然動起手來,將自己打得頭破血流。帶去的幾個手下因爲看在王靈鵑面子上,表現得很是剋制,也通通慘遭那野男人的毒手。
賴輝一聽,氣得要死,當即打電話給老友王存徳興師問罪,措詞很是嚴厲,還發了一通火,暗指對方女兒行爲不檢。
王存徳在老朋友面前丟了臉,同樣大爲光火,馬上找女兒逼問。
捕風捉影的事兒,王靈鵑自然沒什麼課承認的。王存徳急了就打了她一耳光。
王靈鵑打小受父母疼愛還沒被打過,萬分委屈,當天晚上偶感風寒,發了高燒,養了兩天才慢慢恢復。王存徳一時有些心疼,可老友言之鑿鑿,總不可能拿這等兒女大事來開玩笑吧?
何況他還親自前往賴輝家裡探視賴子翔,發現未來女婿臉腫如豬頭,指天發誓親眼所見王靈鵑與野男人混在一起。你若不信,我臉上的傷就是明證!
他又在暗中觀察,使出這招空城計,終於當場抓到女兒另外結交“男朋友”的證據。
要不是礙着別人在場,他連撕了那小子的心都有了。
“王先生,這恐怕是個誤會。”宋保軍的聲音驚醒沉思中的王存徳:“我想我們需要開誠佈公談一談。”
王存徳一愣,隨即感到驚怒,宋保軍那種試圖以對等身份與自己談話的姿態令他很不愉快。要知道他是來剷除女兒婚事隱患的,而不是來和這小子喝茶聊天。
與賴家聯姻遠遠比別人想象的來得重要,長達十八年的親密合作關係,多達數億元的投資,不容有任何閃失。
在這種情況下,王存徳的思維已經自主性選擇失明,嗤笑道:“談?我和你有什麼好談的?”
“一個造成彼此困擾的誤會,難道不應該說明誤會麼?”
王存徳眼神越來越冷,道:“你說是誤會,那賴子翔的臉是怎麼腫的?總不會是他自己打的吧?”
——事實上還真是賴子翔自己打的,不過這事解釋不清楚。
看到宋保軍不說話,王存徳越發堅定自己的想法,道:“你刻意接近靈鵑,以爲我不知道你真正的想法嗎?無非是打算少奮鬥二十年罷了。天下有很多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期望餡餅會從天下掉下來,很可惜我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
宋保軍聽他竟指自己意圖攀附富貴,不由十分鬱悶,攤手道:“王先生,我和王靈鵑同學只是……”
王存徳猛然打斷他的話,道:“打住!我不會讓你拿靈鵑當做和我談判的籌碼,我也不會聽你任何可笑的理由。你最好能明白自己的身份!”言下之意自然是指他宋保軍不配和自己女兒交朋友。
宋保軍悄悄看了四周一眼,發現王靈鵑緊抿嘴脣,林夢仙等人都是有些不知所措,只覺心中憋了一團氣。他哪裡高興得起來?!上次被賴子翔錯認的烏龍事件本就不讓人痛快了,這次只是來探望,仍然莫名其妙捲入王賴兩家人的是非圈。
不過王靈鵑明知道父親誤會他們兩人是男女朋友關係,照樣把自己請來。她就不怕誤會加深嗎?恐怕其中事情緣由不是很簡單。
宋保軍還想着照顧林夢仙的臉面,不得不說道:“王先生,請別激動,我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對於你的家庭,在下萬萬不敢高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