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了成算。
王方平便自決定行動。
時間可不等人吶。
他我的青梅不久後就要被髮賣,可不能將事情拖到那個時候,略微收拾便打開了房門。
準備出門。
外面的天氣不大好。
天色陰沉沉的。
使的整個世界格外的晦暗。
щшш ●ttKan ●¢ o 尤其是在西京城外郊野貧困、荒涼之地。
觸景生情之下。
更能與人心中也籠上一層陰影。
神經大條、精神不甚敏感者都會如此。
就不用說此前的甄靈玉了。
望着這樣的景色,王方平心中如此的想到。
又見屋外此時許多方向都有着人,是生活在這塊的普通平民,生活狀況都不怎麼樣,貧困交加、困頓不堪,卻一雙雙帶着顏色各異的眼神或直接或者偷偷的注目和打量過來。
還有些人在小聲的說着什麼。
說是小聲。
其實聲音不小,周圍的人羣包括王方平,稍稍帶點耳朵就能夠聽得到。
大抵是說這個公子哥又怎麼怎麼了。
又如何如何了。
聲音裡充滿了故作的驚訝和稀奇,還有幸災樂禍的嘲諷,又充滿了一股揶揄。
種種結合起來就是一種說不出的惡意。
化成一道先鋒利刃,引領着周圍人羣發出各種相似或者同類又有不同的氣息壓將過來。
給王方平的感覺?
自己好像一個動物園裡的珍稀動物?又好似成了咸亨酒店裡的孔乙己?
然後還有少數人麻木和漠不關心。
怕是生活已經艱難已極,自己都快顧不上了,實在沒心思看其他人的笑話。
也有一個臉上長着麻子,但還有幾分姿色的小姑娘,滿眼帶着氾濫的同情和愛慕的看着自己,小姑娘的旁邊有個壯小夥,面色與之完全相反卻又無可奈何。
“誒喲,甄公子。”
“你可回來了。”
有個稀奇古怪的聲音從遠方傳來,然後就見一個臉上塗滿鉛粉和兩團濃厚胭脂的肥婆扭捏着身子,帶着一股詭異的“香風”捲了過來。
她臉上帶着笑。
好像有什麼大喜事。
身後跟着一羣小廝,挑着擔子擡滿了各色布匹、綾羅綢緞還有各色財物。
“甄公子。”肥婆湊過來。
滿臉噁心的接近。
就要一番長篇大論。
冷不防的話按在了口邊。
再也沒法出口。
王方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周圍有人在說話。
“是風媒婆。”
“她來找甄公子作什麼?後邊跟的是李舉人家的家丁吧,怎的擡了這麼多的財物?”
又有人道。
“風媒婆是做什麼的?”
“當然是來做媒的了。”
“我聽說李舉人家的姑娘好像是看上了甄公子,李舉人也覺得很不錯,之前就派人來與甄公子說過,只是沒這般正式,不想這回使了媒婆來,還帶了這麼多東西。”
“誒喲,甄公子怎的就這麼好運,就是這般落魄了,都還有舉人和舉人家的姑娘看上,怎的就不看上我李老三?”
“哈哈哈。”李老三一言,周圍立馬便有人笑了起來,道:“得了吧,就你個賣鹹魚的,一身鹹魚臭味,洗都洗不乾淨,就咱們街坊鄰居里最差的人家都沒誰看上你。”
“你拿什麼和人家甄公子比。”
“對對對。”有人附和:“人家甄公子再怎麼落難,也是天生貴種,就看那皮膚、身段,可比窯子裡的娘們還好,拿捏一把怕是能捏出水來,我要是李舉人和他家姑娘也看上他,也願意花錢招贅。”
“哈哈哈哈。”
“大家都少說兩句,別亂說什麼胡話,今天甄公子只要答應了,立馬就是李舉人家的人了,你們不怕得罪了惹禍上身嗎?”
“說的也是。”
各種議論聲頓時一收。
此前出門時的各種惡意好像就從來沒有過。
也有人小聲道:“別看甄公子落魄,還是有些往來結交的,上回進了衙門,都有人幫他脫難。”這一聲話後不少眼神都帶了敬畏了。
“真的嗎?”
“我怎麼沒聽你說過。”
“糟了,我上回還罵過甄公子,他大人有大量不會計較我吧。”
“我也是。”聲音裡充滿擔憂。
滿臉麻子的姑娘臉上也充滿了擔憂。
心裡好像有着太多的話,卻限於女孩子家的顧忌,連半句都說不出口。
就只能這麼遠遠的,好像只可憐的小狗,望着自己最喜歡卻即將要被人搶走的骨頭,眼巴巴的看着,樣子是可憐極了。
眼神好像在說話。
不要答應,不要答應。
旁邊的小夥卻是高興,但看着旁邊小姑娘此等神情,臉上矛盾無比、痛心不已。
“甄,甄公子。”
媒婆乾巴巴的說着,聲音打着顫,混身也在顫抖,她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甄靈玉公子她早就見過了,不是她小瞧,就是沒用的公子哥一個,金什麼其外敗什麼其中。
今天也不知怎麼回事。
整個就完全變了個人。
就一眼看過來。
卻簡直比縣官老爺還可怕。
“哦。”王方平淡淡道:“你的來意,我知道了。”
“你去給李舉人回個話,就說他的好意我甄靈玉心領了,帶着這些財物回去吧。”
“是。”媒婆下意識的點頭應是。
猛的醒過神來。
自己爲何要聽這位甄公子的。
他不過一個落魄公子哥,沒身份、沒地位、沒錢也沒勢,就識得幾個字,街頭上與人寫幾封信而已,連個秀才都考不起。
而且自己來時。
可是收了李舉人大筆的財物,在李舉人面前大打了保票,說一定可以說服這位甄公子的。
真的就這麼回去了,怎好與李舉人交差?
連忙想要叫住要出門的王方平。
“恩?”仍然是先前那個眼神。
眼神裡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有的是無比的淡漠,就好像蒼天俯視,又好像是一個巨人,眼神掠過一隻小螞蟻。
明明沒有任何力量。
卻不自然之間就讓人心生凜然。
媒婆的話又被壓在了口中,甄我甄我的話反覆吐了幾次都吐不出來。
臉色被連嚇帶憋的成了豬肝色。
王方平眉目一肅。
眼神掃過媒婆、擡着財物一羣小廝。
卻無人膽敢與他對視。
又轉向周圍圍觀的所有人,在先前唯一與他留下一點善意的姑娘臉上略微留下個溫和的臉色,朝她微微點點頭,仍回到媒婆身上。
輕輕道了聲:“滾。”
“啊。”媒婆一聲尖叫。
就好像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怪物。
轉身就跑。
一邊跑着。
身下一股騷味傳出。
擡着財物李舉人家的家丁小廝緊隨其後。
瘋也似的逃了。
王方平看也不看。
轉身又與那姑娘點了點頭,轉身也就自離開了,晦暗的暮色之中,流下一個青衫背影。
漸漸遠去。
終於消失在轉角處。
王方平走後。
整個街坊的氣氛猛然一鬆。
所有人都大鬆了一口氣。
有人想要說些什麼,卻只一想起剛纔那詭異的情形,便半句話都說不開來。
周圍人等無不是如此。
只有一個平日裡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聲的嘟囔了句:“我的天捏。”
“這就是貴種麼?”
“沒權沒勢的都是這般嚇人。”
“戲文裡說天子威嚴能將見龍顏的百姓嚇的一動不敢動,稍稍動怒能將屎尿都嚇出來,我還道是胡說的,縣太爺、知府大人也只是常人而已,今日看了這甄公子。”
“怕是戲言也有出處。”
“非是虛言啊。”
望着王方平的遠走,滿臉麻子的姑娘仍沉浸在之前兩個不一樣的溫和臉色中,心裡到心外都是一副幸福的模樣。
被什麼填的滿滿的。
這時卻眼睛裡猛的淚水洪流般洶涌而出。
再也抑制不住。
她已經徹底明白。
這位與街坊市井中任何一位魯男子都不同、彷彿從九天落難仙人般的甄公子,自今日怕是要重回九天之上了。
自己再也見之不到。
自己更與他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李舉人家的那位姑娘也是。
可是爲什麼一開始就知道是這樣。
此刻卻爲何如此傷心?
自己明明從未得到和擁有過。
卻好像失去了無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