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懌怔怔地看着暮涵,連聲音都像了菊花枯萎的模樣:“姐,你想哭就哭出來吧,憋在心裡不好受,你知道的,我一看到女孩子哭就心亂如麻。”
淚水昇華在陽光中,水汽蒙在暮涵的睫毛上,閃亮得像晨曦中的露珠。
她願替自己的媽媽,躺在那冰冷的石頭下!
暮涵慢慢地蹲下身去,看着墓碑上一個個鮮紅的大字,喉嚨似乎被什麼噎住了,沉悶的空氣把眼前的字變得模糊起來。
她有一個荒唐的衝動——用沙子填平墓碑上的字,這樣,可以看不到媽媽死亡的證據。
暮涵的手碰觸着冰冷的石碑,陰寒透過她的全身,陽光無法穿入。
淡紫色的風信子還能有重生,人卻不能。
在這如此之大的茫茫宇宙之間,蒼茫人世,人竟是最可悲的生命了。
人生有兩出悲劇:一是萬念俱灰,另一是躊躇滿志。
萬念俱灰的感覺,好想去死。
墳墓並不是媽媽的終結點。
媽媽回去天堂,比人間快樂很多倍的地方。
這是最好的安慰了。
暮涵的媽媽的思念、牽掛,就像一顆顆狠狠釘在心板上的針,噹噹它插在身上的時候,它會刺破皮膚、扎進肉裡、浸在血裡。
它們日夜銷蝕着一滴滴流淌着的血,以致麻木。
當拔出的那一刻,呼吸卻已停止。
那時候,就不會感到疼了。
眼睛可以眨都不眨一下,只看到自己親手抽出自己的血肉,那張着猙獰的鬼魅的笑臉,會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告訴你:“你終究還是失敗了。”
迷茫、惆悵的神情填充了暮涵此時的心。
記憶,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已無處可尋。
她只知道,她身邊的那個男人是她爸爸,躺在地下的那個女人是爸爸的妻子,也就是她的媽媽,僅此而已。
和親人所以一起的點點滴滴,她又何曾記得過,全埋在了車輪底下了。
她不知道的,會有流星悄悄告訴她——直到她死的那一刻,步入天堂的時候。
暮涵的目光向下移動,一樣小字引起了她極大的注意。
她猛地站了起來,衝向山下。
“哎,暮涵姐,你去哪兒啊?”宇懌一看其實不對,忙問道,可是暮涵匆匆跑下去了,沒有理會他。
紙是包不住火的。
在圓滿的謊言也有被揭穿的那一天。
人在做,天在看,歲月的漏斗會輕輕灑下流沙,過濾每一個人說過的話。
世上的話只有真話和假話兩個版本,在時間長河的洗刷下,終究會變得模糊不清,難以辨認。
可是路是話的痕跡,說過的話,路會像啥子一樣記錄着每個人走過的腳印,一步一個,踏踏實實。
偶爾有風吹亂了沙石,那也只是將腳印剪切,粘貼到別的地方去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