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麪人聽完,沉默了一會,嘴巴張開:“你比我想象中還要聰明,那麼,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我自問自己很少跟你接觸,唯一的一次也就那晚上...你那時候就開始懷疑我了?”
“那時候...”隨弋苦笑,眼眸略微暗淡起來,聲音清淺的像是輕易可撕裂開的裂帛。
“那時是我最信任你的時候,因爲奶奶曾經說過,你是葉家最親近的人,不僅是血緣上的,更是感情上的,當年我來到村裡,也是你力排衆議,幫助奶奶將我納入葉家門內...”
聽到這段話,鬼麪人的呼吸一緊,繼而冷笑;“那你還懷疑我?”
那語氣,有些不甘,有些怨恨,還有些莫名的漠然。
“我沒有懷疑”隨弋的語氣也逐漸冷了下來,“從我想到你的存在開始,就已經確定了”
連懷疑都不需要,直接確定了?
甚至不需要情感上的掙扎。
這就是隨弋,冷酷理智的讓人髮指,卻也讓宮九等人驀然發覺,其實再信任,隨弋也沒將七舅公這些人放進心裡。
唯一看重的,也只有她的奶奶。
別無其他。
但是宮九這些人不知道隨弋此刻所想,也恰恰是因爲她奶奶。
她纔對這個七舅公起了無窮的殺機。
頓了頓語氣,隨弋看着下面一言不發的鬼麪人,表情轉冷,手掌並沒有放在棺蓋上,而是緩緩拔出了腰上的獬牙匕:“你說人心都是最可怕的,卻也忘記了,人心是最善變的,也許你之前遵循葉家祖輩,爲的是守護這個古墓,當時隨着時間變化,你的心未必如初”
“否則,你的手段也不會變得如此歹毒,將這些人用蠱毒操控成這番模樣,更...對奶奶動了手段”
隨弋的這句話,才最終讓七舅公的呼吸不穩起來,眼神猙獰,何況是面具下的表情。
那呼吸沉重起來,他枯瘦如柴的手也往臺子上一指,嘴中吹出一聲鳴亮悠長的哨聲。
“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在宮九等人看來,受傷最多並且最重的不是風殺,也不是他們,而是身手最厲害的隨弋。
骨折都不知道多少次了,那血流得跟大姨媽來似的...
所以,在七舅公一下令的時候,宮九的第一反應就是護着隨弋...
哪怕那九隻怪物都是瘋了一樣直接衝向他們...
速度最快的便是那最瘦小的一隻。
隨弋在宮九擋在身前的時候,眸光一閃,手掌一摟對方的腰側,一勾一轉,便是將宮九撇到了一邊,腳下一滑,身形如同飛鳥一般濺射出去,手中的獬牙匕在空中劃過鋒芒。
刷!
啪!瘦小怪物落在地上,右臂上被切割出了一條深刻的傷口,瑩綠色的液體流淌出來,粘稠得凝固在玉石一般的石階上,“它們的血液有毒,別沾上了...”宮九提醒了一句,再看向隨弋的時候,她已經跟那怪物廝殺在了一起,至於其他八隻...
不要太兇猛了!
下面,馬哥等人被那些“人”壓着,也不敵,又念着宮九這些人,便是飛快得朝高臺這邊撤退...
鬼麪人冷眼看着這一幕殺戮,看了一會,忽然轉頭看向一旁安靜而立的阿骨那等人。
阿骨那也轉頭看向鬼麪人。
阿骨那的表情木然,鬼麪人的表情...看不出來,都遮擋在面具下了。
“艹,我確定,這部落面癱男肯定跟那七舅公是一夥的!”馬哥罵罵咧咧,而宮九跟花妖非也是心念一動,瞧着下面跟鬼麪人安然相處的阿骨那...
“嚓!虧老孃還覺得他老實可靠長得帥!”花妖非咬牙,被那怪物爪子一拍,便是一擋,噗!
一口血噴出來!
那血一噴在冰棺上...
宛若活了一般,發出紅光。
衆人跟那怪物皆是一愣,鬼麪人也愣了下。
血?
“他孃的!!!這棺材還需要滴血認主?”馬哥瞪大眼睛,擺出了遊戲裝備認主的口吻。
宮九等人也是眼睛一亮。
花妖非更是嘚瑟,“哈,我的血,我的血,我的血!”
林風跟冷佘已經迫不及待得也把自己身上的傷口擠出好幾口血往冰棺上抹...
馬哥急了..“快快,九小姐,用你的血!”
“艹,我身上沒傷口!”
“用你的大姨媽之血...”馬哥灰常機智得高喊!
滾你!
宮九翻白眼!
看到這幾個人這樣的舉動,隨弋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那個,其實她一開始最忌憚的就不是鬼麪人跟那些不人不鬼的苦鬼娃或者活死人,而是這個宛若荒古的神廟世界,她要怎麼解釋這個世界的詭異磁場,要怎麼解釋這個不可能由古代人力構造起來的世界。
這個世界,這個宮殿,這個地宮,必然是有一個主人的,如果這個主人長眠於此,最起碼,建造這個地方的人,也該是能耐非凡的,而這樣的人,會拿至高無上的冰棺讓一些闖入進來的人滴血認主?
只是,隨弋心思所在,還未出聲阻止,異變就已經來了!
空氣似乎陡然渾濁沉重了起來,所有人,包括鬼麪人,都感覺到了呼吸的艱難,耳膜沉沉震動,便是聽到了不屬於他們任何人的聲音。
“擾她安寧者,殺!”
一個殺字!貫穿寰宇,殺機勃發!
轟隆,轟隆,轟隆!
千軍萬馬奔騰的聲音,瞬息從後面壓來!
所有人都看向背後的石壁,那是戰場殺戮浮雕!
此刻,無數的幻影,宛若陰間的陰兵兵臨大地,殺戮而來,森森的寒氣,磅礴的煞氣,從石壁中脫離,朝他們這邊..
刀槍劍影,萬馬踐踏!
恢弘殺來!
那景象,比3D,4D任何特效都要來的震撼,每個人的心靈彷彿被那偌大的鐵蹄踏碎一般!
嘭嘭嘭!
隨弋看到了一些人被那些陰兵穿透而過,刀劍過胸,無礙,但是..z
耳膜鼻孔震懾出血,一個個疲軟倒地!
而那些“人”就更不堪了,就跟惡鬼看到了神魔一般,恐懼得哀嚎着,一個個化爲腐爛的灰沙...
一切,都在如此的恐怖中崩潰!
下面,阿骨那屹立不倒,看着冰棺之上的所有人,目光一掃,落在一個人的身上。
他注意到了。
那些千軍萬馬...
竟然沒有一個是穿過她的。
就好像,是規避開她一樣。
隨弋此刻在怔怔看着那面石壁,她好像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血腥的殺戮場,整齊列隊的百萬雄師,陣前英姿勃發得將軍,高舉着血紅的旌旗,在空中揮舞,高喊:“踏吾等山河之敵,吾等滅敵之江山,殺吾皇江山之人,吾等屠萬古不休!”
殺!
殺殺殺!
百萬雄師,拔劍拔槍拔刀,飛躍起,狂奔起,殺戮起!
血流成河!
那血,染紅了她的眼。
噗!
隨弋脫離這個可怕幻境之時,嘴中吐出一大口血,心神震駭。
眼神模糊間,腦子裡迷迷濛濛浮上一個字。
“皇...”
這是帝皇之墓?
帝皇...
隨弋看到宮九這些人幾乎要徹底崩潰的肉身跟心神,頓時轉身,也來不及看下面的鬼麪人跟馬哥等人,她只盯着這冰棺,雙手放在上面,
“我等來此打擾,是爲罪,但請帝君念及蒼生不易,免我等死罪...若不然...”
她正面看向之前身後靠着的石壁,那是無頭之人恭敬無比的唯一一人。
那俊逸尊貴非常的帝皇。
他的腰上配着劍,從帝皇之路走下臺階,就像是走下神壇,但是他不知道在看誰。
那眼神,十分專注,也有些癡狂。
她只與對方的目光一對,好像面對面一般,隨弋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曾經的輝煌尊貴,看到了他一揮手,天下涌動的權勢,也看到了他對他們這些人的殺意。
不肯退手麼?
隨弋嘴脣一抿,手掌壓在棺木邊沿,她的手掌並沒有直接觸碰棺木。
掌心下, 壓着一張地圖。
這地圖,不知是什麼材質,隔着那森寒,讓那寒氣並未能直接侵襲入隨弋體內,而在地圖接觸到那冰棺的寒冰玉之時...
寒氣,嘶嘶嘶逸散開來,比起之前要猛烈得多...
森寒,呼嘯着,風雪,在降臨...
千軍萬馬穿過漫天風雪,獨有一人,手掌扶着棺蓋。
緩緩用力...
棺木,緩緩打開。
鬼麪人,此刻已經沒了面具,只有老態虛弱的一張臉,他趴伏在地上,身體是被那千軍萬馬踐踏的脆弱,眉宇間是年老不堪的虛弱,只是,當看到隨弋擡起那冰棺的時候,他迸發了此生最大的精力跟猙獰,猛然從地上衝出,厲聲尖喊:“寶物,是我的!復活之力,是我的!”
復活之力?
處於虛弱,嘴中不斷吐出血的宮九隻看到隨弋站在冰棺前,她的身前,是打開的冰棺。
冰棺裡面,到底有什麼?
“復活....”
宮九喃喃念着這兩個字,表情瞬息萬變,她在掙扎,醒過來醒過來,她要得到裡面的東西,一定要....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