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蕭祁然上奏雍帝請允暫返襄蘄,不過兩個時辰盛金宮的旨意傳到世子府,蕭祁然接過聖旨隨後吩咐管家準備車馬行裝,午時不到乘坐馬車駛出盛金城門。
“少爺,蕭世子出城了,我們的人要不要還跟着?”
承九緩緩擡起頭,小心翼翼的詢問着夏侯謹的意思。
“不必了!”
夏侯謹不鹹不淡的應了句,在宣紙上落下堅挺的一筆,蕭祁然這個時候離開盛金城返回襄蘄目的在明顯不過了,蕭鑑堂對這位在盛金爲質的兒子並沒有報多大的期待,相反當年之所以讓他爲質子實則也是替二兒子蕭祁勳做擋箭牌,換句話說蕭祁然這些年在在盛金的安分守己,不過是在替弟弟做嫁衣,未來的襄蘄既是大庸的襄蘄也是他蕭祁勳的襄蘄。
不過這一切在蕭祁然替趙顯稹擋下那刀後就已經發生了轉機,巡防營少府的職位已經很好的引起了蕭鑑堂的注意,從落魄的質子到滿身榮耀的少府返回襄蘄,蕭鑑堂對待他的態度自會截然不同,雍帝之所以允他回去必然給了蕭祁然一定的暗示,不久之後襄蘄將會變天了!
執筆的手忽然一顫,夏侯謹的手背頓時滾起青筋,承九見少爺感到不適,立刻上前,“少爺,您沒事兒吧?”
“無礙!”夏侯謹搖搖頭,擰眉對着承九吩咐道:“將櫃子裡的凝露膏拿來!”
“是……”
承九應了聲,踱步至櫃檯取出凝露膏,替夏侯謹塗抹這活血化瘀的藥膏,只見敷過藥膏夏侯謹的手背凸起的青筋當下漸漸恢復,承九一時驚喜口不擇言的道,“若知道這凝露膏有如此神效,走之前我該叫阿顏她……”
聲音突然戛然而止,從宋涼到盛金這一路謹言慎行終究還是說漏了嘴,承九喉頭一緊,戰戰兢兢地放下凝露膏,後退兩步跪在地上。
“少爺,屬下有罪!”
夏侯謹斂眸注視着面前的凝露膏,依稀想起了在大宛的那夜,那個女人手握青淵將他護在身後,以無比決絕的口吻篤定的說着“要殺他,先殺我”,當時的她是愧疚還是有那麼一絲絲的……除了愧疚以外的情緒?
失笑的搖搖頭,夏侯謹不鹹不淡反問道:“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
少爺的不怒自威的讓承九愈發的惶恐不安,頭復又向下埋了埋,“最後的半個月一
直是她陪在少爺左右,這凝露膏也是她親手調製的……”
“她?”
夏侯謹明知故問,承九深吸一口氣,從袖中掏出玉佩,雙手呈上,“這是少爺落在大宛城外的玉佩,她在逍遙莊交給屬下的!”
沒想到他落在大宛的玉佩竟會是她手中,更沒想到的是一路輾轉從大宛到宋涼又兜兜轉轉的回到他的手中,緩緩的接過這枚意義非凡的玉佩,夏侯謹的神色微微有些恍惚。
“以後,別在提她了!”
低沉清冽的聲音帶着幾許煩悶,承九難以置信的擡起頭,幾乎不相信少爺會說出這樣的話,可又慶幸少爺沒有感情用事再度做出瘋狂的決定,提起的心終於安穩了下來,只見夏侯謹緊握玉佩起身走出了書房。
六月中旬的天氣透着悶熱,通常這個時候北越的百姓們就吃起略微冰鎮過三汁羹,重王府裡鬱悅瓏正端着碗親手做的三汁羹前往書房裡去,事實上這並不是她第一次動手做三汁羹,往年她也時常做給父親吃,來到書房外只見秦昊守在外面,自知重鈺可能有要事處理遂沒有繼續向前。
“鬱小姐,鈺王他……”
還沒等秦昊說明,鬱悅瓏已經搶先道:“我在外面的亭子裡等着便好!”
鬱悅瓏的體諒讓秦昊或多或少有些意外,見她走外面的涼亭裡坐下,有那麼一瞬間他像是覺得那亭子裡坐着的就是姑娘,鬱悅瓏來到商築時間已經不短,她在這重王府貴爲上賓卻事事親力親爲替公子排憂解難,這是她和姑娘相同的一面,然而不同的是姑娘會有脾氣會有任何人無法阻擋的執拗,會因爲原則問題同公子據理力爭,偶爾也會使使小性子,然而鬱悅瓏卻不會,在公子面前姑娘有千千萬萬面,而鬱悅瓏卻始終只有一面,這或許就是她們之間的差別。
書房裡從大宛快馬加鞭而來的項軻正跪在重鈺腳下,爲他的疏忽而俯身認罪,當日大宛城軍民衝突消息傳到商筑後重鈺特派他回到蒼梧全權處理後續事宜,按照重鈺和軍政院的意思欲藉此機會大肆散播言論,以輿論之壓力將所有混亂的根源推給以李吉爲首的崇熙行會的舊派,以此來瓦解崇熙行會並扶持新的爲他們所用的總會主。
事情進展的很順利,只是千算萬算沒想到李吉會搶先一步得到消息連夜逃出了大宛,巡防兵搜捕多日依舊沒有半點線索。
“無論如何務必將那東西給我找回來!”
重鈺蹙着眉頭,眼神岑寂,李吉出逃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走的當晚從內府帶走了一樣東西,而這件東西見不得光更不能讓朝顏看到。
“遵命!”
項軻抱拳行禮,屏住呼吸躬身退出書房。
見項軻退出來後秦昊連忙前往外院的涼亭,請恭候多時的鬱悅瓏入內,當鬱悅瓏端着三汁羹進走進書房的時候,重鈺正坐在書案前單手斜支着額頭。
“可是不舒服?”
聽到鬱悅瓏關切的詢問,重鈺擡起投來,輕輕一笑:“想必是昨夜沒大睡好的緣故!”
“其實……”鬱悅瓏將碗端到案前放下,略微遲疑,話鋒一轉柔聲道:“這是我親手做的三汁羹,你快嚐嚐?”
“長公主傳信命你速回江都……”
重鈺沒有端起面前的湯羹,而是從案臺下抽屜裡取出賀蘭瀧月的親筆信函,鬱悅瓏將桌角的信函往裡輕輕的一堆,轉眼間離開江都已經數月,姑姑也應該催她回去了,她雖然不願離去可她的家始終是江都,父親想必也是日日擔憂她,眼下大雍將火力對準宋涼,商築的形勢一片大好她也算是安心了,所以是應該到了要分別的時刻了。
“重鈺,你可否答應我……”鬱悅瓏雙手暗暗捏住衣角,有些東西可以順其自然,然而有些話若是沒說那便會成爲永遠的遺憾,猶豫中她紅着臉低聲補充道:“若是去江都記得來鬱府見我!”
“好,我答應你,再去江都我必定前往府中拜訪!”
重鈺回答的極爲坦然,就好像是在答應一個老朋友的盛情邀約,卻沒料到他這一句輕巧的允諾足矣讓鬱悅瓏自此心甘情願的等待他們再次的重逢。
“那今晚……”
“今晚我陪你去外面走走!”
重鈺搶先一步截斷鬱悅瓏的話,鬱悅瓏心頭一喜,滿足的點點頭,重鈺所說的也正是她心中所想,突如其來的默契將兩個人的距離拉近,卻無法讓兩顆心緊緊相依。
“這三汁羹……”
鬱悅瓏期待的眼神讓重鈺不忍拒絕,端起面前的瓷碗,大口大口的喝起來,半響中肯的評價道:“味道真不錯!”
味道的確不錯,遠勝昔日裡阿顏替他煮的米粥,可如今他卻是格外懷念那米粥的味道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