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賽納河中,一條長五十米的木製硬帆船,載滿了商品,順流而下,向雲邊港而去。船上的水手,被大副指揮的團團亂轉,升副帆,轉角帆,擦洗滿是血肉的甲板,派人修理破損的船舷,忙得腳打腦後勺。
很明顯,這條船在昨晚上,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從船艙裡,不時的發出陣陣呻吟聲,以及順着河水飄向遠處的血腥味,無一不表明這場戰鬥的殘酷。
硬制長帆上,印着一人多高的‘良’字,經常在賽納河上走船的人都知道,這是鐵血城良家商行的標誌。難以想象,在賽納河這段流域,居然有人敢打良家的主意,真是不知死活。
看看結果就知道,沒人能動得了良家。良家超過三十米長的商船上,都配有勇士,勇士的實力,是常人無法想象的,根本就是超人的存在。也只有象良家這樣的商行,才請得起也請得到這麼多的勇士護衛商船的安全。
良家的船隊很大,據說超過六十米的巨無霸就有兩艘,五十米的舟商船多達十艘,很顯然,眼前這艘就是其中之一。至於四十米長的駝峰級商船數量更多。
這麼多的商船,每艘船上都要配備勇士,這個花消可就海了去了。勇士還是配載在三、四十米的大船上。五十米以上的巨舟級商船,至少會配高級別的勇士,甚至是猛士都有可能。
六十米的巨無霸就更不用說了,其中的良心號是良家商行鉅子的坐駕,身邊常年有不少於四位的猛士保護,何況據說良家鉅子,本身就是一位了不起的猛士,實力高深,只是很少有人見他出手。
隨着良家鉅子年事已高,如今良家商行出面的,多是二公子和三小姐,餘下的幾位公子小姐,多是不成事的。
看來,良家的下一代鉅子,定然會在二公子了,雖說三小姐不僅人長的漂亮,在商場上更是長袖善舞,連鉅子都稱讚她有經商的天賦。再怎麼聰明能幹,畢竟身爲女子,早晚要嫁人的。賽納河沿岸,還沒聽說哪家商行是由女子掌舵的。
船首艙中,同樣滿是血腥味兒,身着綠色長裙的良家三小姐良筱舞放下手中的紗布,長嘆一聲,臉色陰沉。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光着上身的老者,臉色蒼白,身上綁着四條紗布,上過傷藥,依然還有血水滲出。
“三小姐,這次算我們走運,若非天生異象,昨晚上我們就都交待在那裡了。”老者同樣嘆了口氣。
“南臺叔叔,真的沒辦法嗎?”良筱舞淨手後,坐在老者對面問道。
“夠嗆,只能拼死一搏了,昨晚上出手的兩人,實力都不比我弱,絕對是老牌的猛士,若是單對單,老夫還有幾分把握,以一敵二,逃走不難,想要擋住他們,難啊。”老者又嘆了口氣,南臺清野爲良家服務了六十年,早就將良家商行當作自己的家了,從一個夥計作起,直到如今的護衛總管,兼三小姐的貼身護衛,良筱舞一直都拿他當親人看待的。
在家中,除了母親之外,最值得信任的就是作爲當代鉅子的父親和眼前的老者了,論可信程度,比自己那位二哥還要強上幾分。
“船上的紅貨,只有父親、二哥和你我才知道……”良筱舞輕聲說道,在貨船上夾帶紅貨,這是很多商行通用的手段,沒什麼稀奇的,可紅貨和紅貨也是有很大區別的,有些值得出手,有些就算知道了,一笑而過也就是了。
動良家的商船,那是要付出相當大代價的。正因如此,貨主才願意花大價錢,請良家商船夾帶紅貨。畢竟靠賽納河吃飯的人不僅多,而且很雜。
漁人、商行、腳行、採人、海賊,各式各樣,誰也說不清,這條無頭無尾的賽納河上,每天有多少船和人飄過。
賽納河不僅長,而且很寬,哪怕是在枯水期,最窄的地方,也寬達五公里,據說最寬的地方,以巨舟級商船,順風順流,也要跑上幾天的時間。這麼寬的河流上,島嶼無數,在蘊含着無數資源的同時,也隱藏着無數想要發財的人類。
“三小姐,現在不是追究問題的時候,從這裡到雲邊,還有五日水路,這麼長的時間,足夠對方追上我們,巨舟是商船,載滿了貨物,怎麼都跑不快的。”南臺清野站起身,試着活動一下胳膊,皺了皺眉頭,傷的不輕,其中兩刀入骨,一刀斷筋,這也就是他修行有成,若是普通人,隨便哪一刀都夠要命的,哪怕換一位勇士來,不養一陣子傷,連下地都成問題。
輕微的晃動胳膊,他就知道,至少兩天時間,沒辦法動手,對付勇士以下的好手還可以,若是面對同階的猛士,根本無力反抗。
兩人正自發愁,艙門被人推開,船長衝了進來:“三小姐,南臺管事,外面有人截船。”
“有人截船?”兩人同時一驚,良筱舞臉色劇變,瞬間又變得古怪起來。
“是的……”這船長也算是行船經驗豐富,一輩子都在賽納河上飄着,可今天這事兒太怪了。
賽納河上遇水賊不是新鮮事兒,幾乎每天都有發生。可巨舟上掛着良家的招牌,這段水路上,還沒有哪家水賊會這麼不開眼,上門來送死。若是昨晚那些人,還截的什麼船啊,早就衝上船來殺人了。
南臺清野人老成精,良筱舞能想到,他轉眼間也想通了,臉上帶着古怪的笑容問道:“是什麼人截船?”
“一男一女,男的好象受了重傷,女的揹着他。”船長凌亂的說道。
“求救?”南臺清野不確定的問道,這位也是良家的老船工了,這種事情不用來問自己。
賽納河很長很寬,在水上討生活的人,難免會有意外,落難之人不在少數,以前良家商船救過的人無數,這也爲良家商行留下極佳的口碑。
遇難和截船,這完全是兩回事兒,他不相信,以船長這樣的老人兒,會分不清兩者間的差別。
“怎麼個截船法?”良筱舞問道。
“女的站在一根木頭上,揹着男的,檔在船前,說的話兒都聽不懂,好象要上船,三小姐您也知道,我們自己的麻煩就夠大了,沒敢讓她上船,她也沒有強行登船。”船長冷靜下來,也發現自己太過擔憂了,很明顯,這一男一女,和昨晚上的人毫無關係。
“站在一根木頭上?”南臺一驚,這至少也是勇士級的武士啊。見鬼了,既然有這份本事,截船幹什麼?登岸就是了,這裡雖是河道中央,可距離兩側的岸邊,最多幾公里遠,對於勇士而言,就算背個人渡河也完全不是問題。
“走,去看看。”良筱舞說着,率先走出艙室,向船首走去。
巨舟在全速滿帆的時候,衝擊力驚人,可這會兒,居然停了下來,只能順着河水的流動,緩慢的向下遊移動。帆已經落了下來,良筱舞雖非武士,眼力卻相當不錯,她看到,有幾根繩索被利器切斷,這顯然不可能是船員所爲。
難怪船長會用截船來形容,對方雖然沒有強行登船,卻使了手段,讓巨舟無法前行,的確有幾分截船的意思。
站在船首向下觀看,果然如船長所言,一根兩米多長的枯木上,站着一位綠衣飄飄的年輕女子,看年紀不過二十上下,與自己相差彷彿,腰間扎着綵帶,雪白的長袖挽起,露出皓腕藕臂,身後揹着一個男子,用腰間的綵帶繫緊,就這麼站在枯木上,微微擡起粉臻,看着站在船頭的良筱舞。
“姑娘,請問有什麼能幫你的?”良筱舞開口問道,語氣盡量的平和,畢竟能一木渡河的強者面前,就算是良家的少東,也要客氣幾分。從小身邊就有很多的武士,對武士的心理,她還是知道幾分的。
單純的拿錢去買,是買不到武士的忠誠,武士缺少資源的確不假,可人家實力強,若是得不到足夠的尊重,再多的錢也沒用。
賺錢再快,哪有搶錢快?武士願意求職,一是爲了安穩,二是爲了資源,二者缺一不可。
“喂,你就是能說和上話的人嗎?我要上船了,告訴我,這裡是哪個海域。”枯木上的女子開口說道,語速又快又急,還帶着幾分異樣的口音。
問題是,船首上那個能說得上話兒的姑娘,說出來的話兒,她一句都聽不懂,難道是某個部落的船兒?看這條船的長短,至少也是個大部落,想來有人能聽懂大陸通用語吧。
果然,船長說的沒錯,雙方語言不通,轉頭看向南臺叔叔,南臺清野微微搖頭,年輕的時候,南臺清野作爲商行的大夥計,也算是走南闖北,據說順流而上走了三年,見過的人和城市無數,通曉數種語言,算是商行裡見識比較豐富長者。
搖了搖頭,那枯木上女子的語言,他也從未聽過,看起來,對方並無惡意,衝着三小姐示意,請人家上船。
良筱舞搖搖頭,指了指甲板上還未洗去的血水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