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好多大海船!難道是海盜嗎?”
“混賬!哪裡有海盜能夠有那麼大的船隊,該不是日本國派人入侵了吧!”
“要說日本人,還不如說是景宗大王對我王不放心了呢。快劃回去去通知宮衛廳大將吧!”
耽羅島南岸的海面上,幾艘破破爛爛的小漁船上,一堆衣衫破爛的漁夫漁婦遠遠看見一支龐大的船隊以一種非常有威懾力的姿態急速迫近着,把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可憐人嚇得屁滾尿流,拼命地往回划船。
這些小漁船連桅杆都沒有,基本上是靠划槳推進的。偶爾有漁夫用竹竿子插在船頭一個帶凹坑的木墩子裡面,然後掛上一張破麻布或者破草蓆,另一個角挑起來綁縛在船上的某處木框子或者木檔子上,便算是“新手村”級別的船帆了。
至於他們口中的“宮衛廳大將”這個名詞,聽上去貌似是個非常高大上的官職,但是實際上只是個掌管了100名王宮侍衛的武官罷了。拿到中原國度,這樣的官職也就相當於一個都頭。
不過,這些都不能怪耽羅國人。因爲這個國家原本就只有三萬頃的國土面積(相當於大琉球的二十分之一)和五千戶的人口。一個王宮有100個侍衛就不錯了。除了王宮侍衛之外,全國還有500名士兵的武裝力量,而且還不是全職的,而是平時要放牧打魚、偶爾訓練、有危險了才召集的士兵,基本上相當於中原國度的團練兵。
王宮侍衛加上團練兵,一共600人,對於這個五千戶的島國來說,已經是“八戶抽一丁”的窮兵黷武狀態了。
可惜的是,划槳的漁船們終究沒有錢惟昱的船隊速度快,雖然一開始有十幾裡地的路程差,等到這些報信的漁民們趕回岸上準備報信的時候,岸上的牧民士卒都已經看到了這支巨大的船隊了。
耽羅是新羅/高麗和日本、中國貿易的要衝樞紐。雖然財窮民寡,當地人原本也不算是非常沒見識的鄉巴佬。海船這裡的人還是見過的,但是最多也就一次性十幾艘,而且往往船隊中超過一千料的大海船也就幾艘,其餘則是四百料甚至更小的船。而這一次船隊的數量如此龐大,噸位又前所未見,則着實把當地人嚇得不輕。
正在衆多愚氓鄉民對着西歸浦碼頭圍觀的時候,“宮衛廳大將”樸恩浩頭戴一頂用去了竹節的竹片連綴起來的頭盔、身穿熟牛皮穿孔扎麻繩的護甲、手持一柄有些年頭了的古舊橫刀、又率領了幾十個宮衛士卒匆匆忙忙策馬趕往這裡——嗯,你沒有看錯。雖然這些人裝備很爛,但是戰馬居然倒是不缺。主要是高麗人和新羅人原本也有把此處當作馬場的習慣。
或許有看客會奇怪:宮衛廳不是負責戍衛王宮的麼?怎麼會被第一時間派到這裡來處置這些事情?這主要是因爲耽羅的普通團練兵平時不是隨時待命的,需要有戰事了或者輪到冬季訓練的時候才召集。平時遇到突發事件,需要“快速反應部隊”處理的問題,就只能找宮衛廳了。
“閃開閃開!什麼情況!”樸大將揮舞着橫刀的刀鞘,非常威武地把那些漁夫土人趕往兩邊,在碼頭上清出一條道來,隨後一溜煙兒的策馬而過。他手中的橫刀也是這隊士卒當中僅有的一柄橫刀,其他幾十個士卒只有手持唐制的鐵頭長槍;至於那些如今還沒動員起來的團練兵,他們的武器一般就只有竹竿槍了。
“嘶——”策馬跑到棧橋上,遠遠看着對面來船隊伍的規模,樸大將終於倒抽了一口冷氣,“這這這……一定是我大高麗國的船隊來宣召了麼,除了我大高麗國,普天之下豈有別國能有如此龐大的艦隊……嗯,定然是如此的啊!”
樸大將的語無倫次之間,來船已經靠近了。因爲島上的港口泊位不夠,居然只有三分之一的船靠了岸。其他船則是在海灣裡面距離岸邊一兩裡地的地方就地下了船錨碇石,隨後放出小舢板載人靠岸。
……
錢惟昱的座艦自然是要直接靠岸的。靠岸之後,錢惟昱還沒上岸,先有一百個內牙侍衛和兩百個飛魚都的水兵先上去站好了隊擠開閒雜人等,圍成一個保護的陣勢。隨後錢惟昱這才施施然地從寬闊的船舷板上直接策馬走上棧橋。
月白色的湖絲披風,內造的杭錦蘇繡袍服;外加一柄骨架象牙雕就、紙面瑩潤如玉的安吉竹紙摺扇,腰間翡翠玉帶上懸着一口從刀鞘裡就透出寒氣的倭刀。最後,還有最關鍵的,那就是連那匹白馬的馬鞍都是用鏨金工藝包了一層銀子在上面的。
這幅扮相一在棧橋上出現,對面老遠處被擠開的人羣裡就傳出一陣“噗通”的聲響。就好像有一大羣人同時膝蓋中了一箭、跪求大神收下他的膝蓋。
“下邦末將樸恩浩,不知來的可是哪位高麗天使?我王今日正在南泉宮中歇宿,可要末將通傳迎接?”
這番話是用朝鮮地區的方言說的,雖然喊得大聲,錢惟昱也不可能聽得懂。幸好蔣家配給的商團當中有通譯的達人,立刻幫錢惟昱翻譯了。
“臥槽,高麗天使?尼瑪斃的這些土逼沒見過世面麼?高麗鳥人能有這麼強大的船隊?”錢惟昱一陣惡寒,還沒深入接觸,心中就先對這些耽羅兵將生出三五分不喜。尤其是這幾年來,原本他心中那種對於千年之後棒子們那一副“全宇宙老子第一”的做派都已經快淡忘了,結果這個樸恩浩一句話就給他重新找回了那種惡劣的感覺。
以後要是有機會,把棒子都賣到麻逸國去,在呂宋島的熱帶丘陵裡挖銅礦!
胡思亂想歸胡思亂想,正事兒還是要乾的,錢惟昱回頭對通譯交代了一下基調,讓來人知道自己這一行人的國使身份就行了,其他隨便打發。這種小角色還輪不到錢惟昱自己出面交涉。通譯和使團當中副使之一、通儒院大學士林克己稍微領會了一下指導精神,就出面去打發那些棒子了。
那些棒子自然不敢造次,因爲錢惟昱的船隊里人手數量已經是島上全部武力加起來好幾倍了,而且裝備看上去也精良的多。通譯說明了自己的船隊來自吳越國,要在這裡靠港補給,對方也就沒敢廢話。
只有那個一驚一乍的樸恩浩還在那裡不可思議地嘶吼。那說話的內容雖然讓大多數聽不懂棒子口音的吳越人無法理解,但是光聽他說話就可以給人一種感覺:莫非棒子人說話的口氣都是和嘴裡含了口滾水那般的麼?不管什麼話從棒子嘴裡說出來,聽上去都會給人一種說話者下秒鐘就會被燙死般的感覺。
……
“殿下,已經辦妥了,剛纔那蠻夷都頭引着卑職和通譯去見了那個傀儡耽羅王。說明了我們的船隊這次是去高麗和日本貿易、出使的,要在此停駐補給,那耽羅王也沒要求我們驗看國書,直接就準了。卑職還讓商人們與他們協商租或買一塊地皮供我們擴建碼頭,以便把所有的船都停進來,他們也不敢異議。”
在西歸浦碼頭的一間破爛客棧裡面,錢惟昱歇息了不過兩個時辰,被派去和耽羅王交涉的大學士林克己就回來了,表示任務完成得很圓滿。
“出了多少錢?”
“回殿下,此島佔地數萬頃,不過才五千戶民戶,人煙稀少。南岸沿海的鹽草地頗不值錢。蔣正明蔣舶主許了耽羅人五百貫錢,便圈了六百多頃沿海的地皮。另外還準我們自行僱傭島民伐木採石、增築碼頭。
另外,卑職還旁敲側擊地打探了一下,這才知道那‘宮衛廳大將’樸恩浩並不是耽羅島本地人,而是7年前自堅王被鴆殺後、保護末老世子從開京回到耽羅的,應該是已經被高麗人徹底收服的爪牙。”
“這耽羅人倒是小家子氣,看來沒見過大錢。”錢惟昱自言自語了一句,又轉向林克己旁邊的蔣正明,詢問了一下耽羅人可有和吳越船隊貿易的意思。這種事情畢竟是充滿銅臭的,問林克己這樣的大學士肯定不合適。
當然,錢惟昱也就是隨口問問,在他看來耽羅人應該沒什麼錢。不過蔣正明的回答倒是讓他有些吃驚。
“殿下,小人剛纔和耽羅人不過略略談了半個時辰,他們就採購了八百匹生絲粗綢、一百石茶葉,十箱漢詩書籍、還有幾十箱瓷器用具、些少珠寶。耽羅人口少,這些基本都是王族和貴人用度的。爲了買這些東西,他們把賣地的錢財又花的一乾二淨,還賣給了我們五百匹馱馬。”
看來這些耽羅人的警覺心真的很低,但是也有可能是他們知道就算錢惟昱有壞心他們也無力抵抗,所以索性放任了。看了耽羅人的表現,錢惟昱心中一鼓作氣先拿下島子的念頭又有些膨脹起來。
“後面兩日,留心一下島上有沒有流落的新羅王室遺族,或者是耽羅島上原本沒有被高麗人控制的土著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