氆氌,這是藏族人喜愛的一種特色的羊毛織品。蘇淺淺湊巧進入了一家可讓遊客觀賞和學習做氆氌的手工店裡,當即決定親手做氆氌。
老闆很好,讓蘇淺淺跟着最熟練的女工學習,並交代女工耐心的教她。
在答應蘇淺淺讓她留下親手做氆氌前,老闆好奇的問她爲什麼親手做。畢竟這做得不易,況且,還很花時間。
蘇淺淺告訴他,自己的愛人,腿受了傷,從此都不能行走如常,也許,從此也都不能再受一點一點寒。她想做一張氆氌,給他蓋着保暖。
老闆被感動了,現在的時代,比氆氌更適合保暖的紡織品牀品數不勝數,蘇淺淺卻選擇了氆氌,“在這離天堂最近的地方做出來的氆氌,有佛祖的庇佑,比任何的都要更加保暖。”
老闆親自給蘇淺淺挑選了最柔軟的羊毛,給她用來做氆氌:“用這些最柔軟的羊毛做出來的氆氌叫做嘎央,以前皇上才能用上的。”
蘇淺淺感激不盡。
氆氌做了很久,蘇淺淺嘗試了很多次才把開始的部分做好。她反反覆覆的拆了重來拆了重來,爲了一開始就把氆氌做得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最熟練的女工叫卓瑪,是老闆的阿尼拉,姑姑。蘇淺淺聽說過的最多見的藏族女人的名字,但是一個個的卓瑪,又都是分明的不同。
卓瑪很嚴格,每一次蘇淺淺把氆氌給她看看做得如何,她都能挑出她已經做好部分的毛病,讓蘇淺淺拆了再來。
有時候,連老闆都在讚歎說蘇淺淺做的真好,卓瑪也都還能挑出問題。蘇淺淺從不生氣,虛心接受,拆了再做,直到卓瑪滿意。
其實卓瑪並不是苛刻,她只是追求完美的藝術。
一張氆氌,毯子大小,蘇淺淺在那裡呆了半個月。
除了做氆氌,其他時候,蘇淺淺和老闆卓瑪聊天,這間作坊裡,只有她們的普通話說得順溜些。
藏族人民生活在那天地遼闊的高原,心也那麼的開闊,有時候有些話說起來,也許都市的迴轉迂迴裡覺得是一種忌諱,在這裡,則全都是善意。
老闆問蘇淺淺,愛人的腿爲什麼會受傷。
蘇淺淺笑眯眯的說:“我愛人是軍人,是因工受傷!”
老闆敬佩的點頭:“哦,金珠瑪米!”爾後又問,“這傷都治不好了嗎?”
蘇淺淺想了想,點頭,又搖頭。
老闆疑惑了:“這是什麼意思?”
蘇淺淺把酥油茶端起喝了口,才說:“如果他願意好好治療和鍛鍊,是能治好的,可是他不願意。”
老闆更不解了:“爲什麼?爲什麼不願意?”她有些難以理解,難道受傷比不受傷要好?
蘇淺淺低了頭,摩挲着茶碗的邊沿,溫暖的觸覺:“因爲他不能再做他的工作了,所以他不願意。”
老闆恍然大悟:“哦……傷得不得不離開部隊了呀……”但是她還是不明白,“不得不離開,就不要傷好起來嗎?”
蘇淺淺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又緊接着問:“那你不在他身邊勸他你來這裡幹什麼?”
卓瑪在一邊一直安靜的喝着酥油茶,這時才輕輕的敲了下侄女的頭:
“那都是神的旨意!”
蘇淺淺笑了。
卓瑪一本正經:“真的,神的旨意。神讓蘇普姆暫時的離開金珠瑪米,讓金珠瑪米想清楚,這傷到底要不要好了。”
普姆,妹妹的意思,開始的時候蘇淺淺不明白,老闆指着她,說我是阿佳,你是普姆。蘇淺淺一頭霧水,是老闆和客戶的意思嗎?
呵呵傻笑。
老闆無奈一笑,知道蘇淺淺其實不明白。等她的孩子放學回來,抓着女兒到蘇淺淺面前,指着蘇淺淺說,你是阿佳,再指指女兒,說她是你普姆。
蘇淺淺才恍然明白,阿佳是姐姐,普姆是妹妹。
之前去找白瑪的時候,那個司機大哥因爲經常和旅遊的客人打交道,普通話說得很好,蘇淺淺沒感覺到什麼什麼溝通不良,這次可算明白什麼是溝通不良了。不過,很開心。這種溝通不良之後,想辦法溝通明白的感覺很好。
卓瑪說,是神的旨意讓蘇淺淺來到西藏,老闆才又一個恍然大悟。
“你是要讓他來找你嗎?”
蘇淺淺垂眸,溫柔一笑:“我只是在等他叫我回去。”
老闆明白了:“佛祖會把你的願望實現的。”
實現什麼願望呢?蘇淺淺笑笑,是賀經年會願意接受現實,還是賀經年願意復健,還是賀經年想念她,還是賀經年……依舊愛她?
爲什麼,我會有種奢望的感覺呢,親愛的賀經年,你還愛我嗎?我希望你還愛着我,這是奢望嗎?
卓瑪添了茶,又問蘇淺淺:“你假期很長哦,做什麼工作呢?”頓了頓,又點頭,“我知道了,家庭主婦是不是?也叫……嗯,全職太太。”
蘇淺淺不答,只是笑着說:“我把錢都帶出來了,花完了就找工作,一直等他說讓我回去。”
淳樸的藏族人民有些似懂非懂這句話的意思,只是點了點頭。
突然想起什麼,蘇淺淺對老闆說:“六世達賴倉央嘉措有首詩歌,在外面做成了歌,很好聽。”
老闆其實不過三十出頭,一聽,來勁了:“哪首?”
“見或不見。”
蘇淺淺低低的輕輕的開始唱着這首並不流行的歌,除了歌詞是傳唱流轉,歌手和歌都不算是大紅大紫。蘇淺淺唱這首歌,純粹是因爲被倉央嘉措的詞觸動了心裡。
觸動了心裡的那根刺,叫做賀經年的刺。曾經,那是心裡的那罐蜜糖,不用開封都能甜遍全身的蜜罐。
哦,對了,一開始,那不過是偷偷藏在心裡的名字,義無反顧的追逐啊追逐,才把三個字變成一個人,這個人,再把他自己做成蜜罐放入自己心裡。
爲什麼,在今天,分明自己還那麼愛他,卻讓蜜糖變成了刺?
賀經年,你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要我了?
佛曰這是一個娑婆世界,娑婆即遺憾,沒有遺憾給你再多幸福也不會體會快樂。有得必有失!
佛曰每一顆心生來就是孤單,只有自己去尋找不孤單的孤單,孤單纔會離你而去。
佛曰留人間多少愛迎浮世千重變,和有情人做快樂事。在體驗痛苦的過程中,只有參透生命的
真諦才能得到永生鳳凰涅盤。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佛曰坐亦禪行亦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
佛曰……
只是,滿腔的傷感,被卓瑪很喜感的打斷了,她咯咯的笑着:“蘇普姆,你弄錯啦!這詞不是倉央嘉措的!是多多的!”
耶?
呃……
氆氌做好了,蘇淺淺很滿意,小心翼翼的把氆氌先用防水薄膜仔細的包裹好,再放入老闆給她的袋子,最後才裝入她的行李箱。
卓瑪笑了:“你的金珠瑪米一定會願意治好傷的。”
蘇淺淺淺笑,會的,她也相信。
老闆則給蘇淺淺出主意:“等他好了,走路利索了,你們再來這裡玩,就讓他給你做邦典!”
邦典是藏族女人民族服裝上,像圍裙一樣的那件裝飾衣物。五彩斑斕的色彩,隨意搭配。
蘇淺淺噗嗤笑了,這主意不錯!
告別了她們,蘇淺淺拎着行李箱,繼續行進的腳步。
最後一站,絨布寺。不爲什麼,只爲那是海拔最高的寺廟。其實它不遠處的珠穆朗瑪峰,並不是吸引蘇淺淺的原因。
那裡,真的太高了,即使已經在西藏呆了那麼久,即使她在之前的任何地方都沒有高原反應,到了絨布寺,她還是光榮的反應了。
堅持着,虔誠的把自己做好的一個心願袋放入了寺廟的心願箱,蘇淺淺的心願也就了了。
老天爺,我來到了這裡,離你最近的人類用於寄託心願的地方,你就把我的心願實現了吧!
我,蘇淺淺,願和賀經年,此生此世,今生今世,相愛相守。即使賀經年再不願意,也要把他佔爲己有!
果然虔誠又霸道的心願!
蘇淺淺雙手合十,默默的說:“其實真的不是什麼大願望,你就答應我吧……”
下了山,到了所謂的平地,蘇淺淺已經有些頭暈腦脹,她知道自己是高原反應。只是這什麼反應啊,在山上不發作到了山下才發作!果然,虔誠必須付出代價才叫做虔誠!
蘇淺淺忘了,現在她所在的地方,比起絨布寺是山下,卻還實實在在的是在高原之上。
蘇淺淺進了一家居家小旅館摸出身份證。
老闆沒有接,上下打量着她:“普姆,怎麼了?”
蘇淺淺想問什麼怎麼了,開口卻覺得有些費勁。
這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似乎很耳熟的聲音:“嫂子?”
蘇淺淺勉強的朝聲音望去,呵呵笑了:“白……”
瑪字沒說出來,蘇淺淺倒了。
白瑪扔了柺杖,有力的臂膀把蘇淺淺抱着,對老闆說:“有氧氣嗎?”
“有。”老闆立即接過白瑪手裡的蘇淺淺,帶着白瑪往裡走。
高原上的店,都爲高原反應的旅客準備着氧氣和藥物。
把蘇淺淺放下在牀,老闆利索的給她吸上氧氣,幾分鐘之後,蘇淺淺緩緩睜開了眼睛。
老闆咧嘴笑了:“鎮長,沒事了。”
白瑪點頭:“圖及其。”多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