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午飯,大家精氣神都是好了一些,普通士兵都是在碼頭邊找個幹索地方休息了,十幾個試把總卻是被徐長青召集到了身邊開會。
此時,這些個骨架軍官們情緒依然都很低落,說不出的自責,真的是連頭都不敢擡。
沒辦法啊。
九條活生生的性命,就因爲他們的憨傻和不中用沒了,剩下的三個弟兄,到底能不能挺過去,那也只能是看老天爺的意思。
這種狀態,誰的心裡又能好受了?
徐長青此時卻早已經平復下來,從昨晚到現在,他也從沒有對這些骨架軍官們說一句重話。
或許也正是因爲如此,讓的這些軍官們更加自責。
掃視這一張張最熟悉的臉孔,徐長青長嘆息一聲道:“這纔到哪,你們就這樣了?是不是得讓老子把你們都吊起來,狠狠抽頓鞭子,這纔算完?”
徐長青這話一出,趙增金的眼淚‘嘩啦’就涌出來:“大人,您,您責罰我們吧!要不是我們不中用,這些弟兄們也不會……”
“大人,您責罰我們吧,我們甘願受罰啊!”
“大人……”
一衆軍官們紛紛跪倒一地,拼命磕頭。
徐長青點了點頭,“責罰你們是肯定的,但,不是現在!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們現在,知道自己有多麼不中用了吧?”
“……”
一衆軍官們都是死一般的沉默,只能是沉悶的重重點頭。
徐長青忽然一笑:“既然你們知道了,那還有救!昨夜戰死的兒郎,自有我徐長青來撫卹,我不需要你們現在跟喪家之犬一般的假惺惺!我只希望,下一次再出徵,你們這些軍官,不能再拿着我徐長青的兒郎們的性命,當做兒戲!”
“大人……”
一衆軍官們都是淚流滿面,想說些什麼,卻是說不出來。
徐長青不理會他們,繼續道:“你們都是我徐長青的弟兄,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從今之後,我只看錶現!誰的操練過關,誰就能上戰場,誰的操練不過關,那,就等着被淘汰吧!”
…………
養了一波麾下軍官們的煞氣,欲擒故縱的更好的掌控他們,徐長青也是稍稍放鬆了些。
昨夜之戰雖是極慘,但收穫還是可以的。
不僅繳獲了十四匹相當良好的戰馬,現銀二百多兩,更是得到了不少鎧甲、兵刃和糧草。
尤其是這正白旗老白甲穆齊完整的屍體,包括那格日勒的屍體,還有生俘的薩拖這爺仨,讓的徐長青不論是在政治上還是大義上,都是極爲穩固!
須知,穆齊這爺仨可是姓墨爾根的,這可是當年老奴兩黃旗的親衛之一,此時更是滿清睿親王多爾袞的心腹!
大明這些年來,不是沒有斬殺過滿清的各種白甲勇士,但,又有幾人能俘獲這些白甲勇士的屍體、首級?
尤其是此時這個節骨眼,絕對可以算是標杆一般的功績,遠勝於之前的忽圖。
關鍵是此戰也是極爲精彩,又有薩拖這個活標本,徐長青已經可以預計,千戶的寶座,幾乎已經到自己的屁股底下。
不過,在此之前,徐長青必須還要先安撫下鯊魚島那邊,好好的穩固一下後方。
必須要給這些戰死兒郎們的家眷一個交代啊!
…
在豬蹄島休整了大半個時辰,趁着晌午海面比較平靜,沒什麼風浪,徐長青一行人返航大本營鯊魚島。
有着昨夜與穆齊這爺仨的一戰,也是讓的徐長青明白,他的‘吃小魚’之略,也絕沒有那麼簡單便是能成行!
但在這一戰,徐長青的收穫卻是良多良多,抓住了諸多的核心要素!
有着穆齊這爺仨的功績在手,又有這小三十匹好馬,再加之這些鎧甲和諸多物資,雖是沒什麼銀子,可徐長青也是有了充裕的底氣,尤其是政治方面的底氣。
說白了,一口不能吃個大胖子,這種東西,急肯定是急不得的,想要真正有所斬獲,想要真正對兒郎們的生命負責,徐長青必須要再次因地制宜的轉變思路,找尋出更適合當下意識形態發展的路。
回到島上,穆齊他們這七人連人帶屍體,瞬時便是引起了島上百姓們的圍觀。
人羣到處都是充滿着興奮的浪潮。
便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孩童們,也都是鼓起了勇氣,過來看看韃子到底是什麼樣。
旋即看向這些戰兵們的目光,也是充滿了崇拜與愛慕。
但這卻讓的這些戰兵們止不住的臉紅!
對不起那些死去的兄弟們啊.....
徐長青自是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一邊帶動這種崇拜氣氛的同時,也是以眼色示意,讓光叔把那些兒郎們的屍體帶過來。
一看到這些兒郎們的屍體出現,島上氣氛瞬時一變。
“啊!!孩他爹,你,你怎麼就先走了啊。你留下我們這孤兒寡母的可怎麼活啊……”
“哇,爹爹,爹爹……”
“二虎,二虎,你怎麼就走了哇,你讓娘可咋辦哩……”
原本充滿了歡喜氣氛的沙灘上,陡然變了色。
也是讓的諸多戰兵們手腳都沒處放了,真的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許多人根本不敢再擡頭,只能任由眼淚往下流。
雖是充滿作秀的成分,可~,穆然看到眼前這一幕,徐長青的心中也是說不出的滋味。
他徐長青對不起這些這麼相信他的弟兄們啊……
很快,徐長青眼睛中也是雨霧朦朧。
可,就算天心難測,生活還是要繼續!
片刻,徐長青清了清嗓子,示意人羣安靜。
這些死了丈夫、爹爹的婦孺們,也只能是強忍起眼淚,看向徐長青。
徐長青看過她們,深深對她們鞠了一躬:“鄉親們,是我徐長青對不起大家啊!”
人羣剛剛忍住的眼淚頓時又要噴將出來,又是哭聲一片。
徐長青並沒有打斷他們的哭泣,含淚繼續道:“鄉親們,王二虎這些弟兄們是好樣的,他們沒有給咱們大明丟人,沒有你們這些親人丟人,他們都是好漢子,是英勇的戰死在了跟韃子的交鋒中!
現在,你們很難過,我和其他弟兄們也很難過,可,咱們的日子還得過啊!
我徐長青,多餘的大話也不多說,只有一句話,但凡是跟着我徐長青戰死的弟兄們,他們的家小,我徐長青養一輩子!
現在,這九個弟兄,每人的家眷,先分發十兩銀子的安家費!以後,每戶每年至少十兩銀子的撫卹,就算我徐長青戰死,我徐長青的後人,必將死守這個承諾!
來人,拿銀子來!”
“是!”
很快,便是有人把已經分裝好的白花花銀子拿過來,徐長青也不多話,只是一個一個,親手交到了這些遺孀們手中。
“徐大人,您真是大慈大悲的菩薩轉世啊,俺家男人沒白死,俺和俺的娃不後悔!等娃長大了,俺依然要讓他們當您的兵!”
“徐大人,俺給你磕頭了啊……”
“徐大人……”
隨着銀子被分完完畢,整個鯊魚島變成了眼淚的海洋,一眼望過去,除了徐長青還站着,其他所有人都是跪在地上,將徐長青拱衛在最中央,恍如萬衆星辰捧着月亮。
徐長青此時也早已經是淚流滿面,整個人都是止不住的顫抖,不能自已。
縱然在後世時,徐長青早已經熟悉透了、玩溜了諸多的套路,可此時,面對這些淳樸的老百姓,面對她們沒有一絲一毫二心的信任,徐長青根本升不起半點雜念!
只能在心底裡發下誓言:“此生,必須要好好善待這些老百姓啊!否則,真的不配爲人!”
…
現在是盛夏,屍體不可能保存太久,必須要儘快火化。
徐長青也是親手點燃了燃燒這些兄弟們遺體的火焰,對他們恭恭敬敬的行禮,並且,當衆表示,馬上就會建立忠義祠,必將永久供奉這些兒郎們的香火,一直傳承下去。
也是讓的無數百姓和兒郎們更是感恩戴德,又是大哭一片。
但就是在這種悲切的哭聲中,整個鯊魚島,所有兒郎們,所有老百姓們的那種凝聚力,再次被提升了一個大臺階!
他們開始真正的對鯊魚島有了歸屬,對徐長青這個鯊魚島的主人有着真正血脈滿的牽連與期待。
當晚,徐長青也沒有節省,甚至宰殺了一匹受傷的戰馬,大開宴席,讓所有人都能吃好喝好。
悲痛總會過去。
這些年來,遼地百姓承受的苦難,根本罄竹難書,但他們照樣走了出來!
她一直以爲,隨着時局的不斷崩壞,可能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碰到她曾祖父、祖父、叔祖父他們那種豪情蔽日的大英雄,可在此時,她忽然發現,這個皮膚黝黑的高大男人,他的那種擔當,那種義薄雲天的豪情,讓的她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
本來,她只是因爲意外被帶到了鯊魚島,正想找機會回去呢,可此時,她忽然改變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