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清雙方在白水河畔的大對峙，就像是一片遮天蔽日的烏雲，早已經吸引了天下無數目光。
模範軍也是派出了幾千人規模的龐大夜不收，確保能在第一時間捕捉到最有效的消息。
然而，當十一月初四一大早，徐長青收到了關中的最新戰報後，整個人也有點懵圈了。
是真正的懵圈，簡直目瞪口呆！
兩天。
近三萬人。
近三萬手無寸鐵的漢人奴隸，就像是豬狗一般，魂灑滾滾白水河畔，連點像樣的掙扎都沒有做出來，毫無尊嚴……
這是個什麼概念？
情報上說，多爾袞他們一衆滿蒙王族都被嚇住了，不敢再進攻……
徐長青已經料到這個程度，李自成必定會破釜沉舟，卻是沒想到，李自成能把事情做到這個程度……
這是……真正的趕盡殺絕啊……
其實，在流民軍起事的過程中，比這更惡劣的事情也並非沒有做過，只不過種種原因作用，這種東西，都被湮滅在歷史的長河中。
但此時，究竟是兩國交戰，很多東西這纔是得以暴露出來。
“呼，呼……”
不斷的調整着呼吸節奏，好半天，徐長青這纔是稍稍緩過來些，強迫自己冷靜。
拋卻其他因素，只從軍事層面來考量，李自成此舉，的確是心狠手黑到了無以復加，絕對是不可饒恕，但是卻也成功的穩住了局面，確保了在軍事層面上的主動權！
須知，此時天下凌亂，西北地區又非富庶地區，人口並不怎麼稠密，就算是清軍的效率，想要抓到這麼多漢人奴隸，也絕不是一時一地之功。
照這麼搞下去，就算清軍把山西、陝北的漢人都抓光了，恐怕也不夠來填這個窟窿的……
徐長青本來還想通過出兵高麗來牽制清軍，模範軍各部早已經做好了出征準備，可此時來看，這他麼都有些多此一舉了……
但真正冷靜下來仔細思量，徐長青還是決定要出兵高麗！
天要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李自成此時已經到了這個程度，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是不要命了。
跟瘋子你怎麼講道理？
其實徐長青也明白李自成的思路。
哪怕此時再狠，都不叫事兒，只要能確保最後的結局，一切都是大有可爲。
畢竟，以後洗白就是了。
哪怕事情傳出去後，全天下的讀書人都要噴死他，但只要能獲勝，一切都不是問題。
可，萬物皆有因果。
他們這麼搞，無疑是自決於人民，老百姓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以前，大家的確對大明、對朝廷不滿，很多東西都可以隱藏下來，可此時，又怎能是以前？
徐長青思慮了一個上午，最終還是決定出兵高麗！
不過，此次出兵高麗，卻絕不是爲了救李自成，而是爲了hold住全局，救下那些可憐的山西老百姓。
當日傍晚，徐長青和模範軍近三萬兒郎，便是直接踏海東渡，直接踏上了去往高麗的船隊。
……
次日中午，白水河畔，多爾袞便是收到了徐長青的照會！
“因爲在濟寧遇刺之事，事情已經明朗，正是高麗權相金自點在背後主使，非是不顧與大清國的盟約，實在是高麗小國，如此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必須要受到懲戒！”
“@#￥%！”
“徐長青這個王八蛋，本王@#￥%……”
多爾袞看完照會，直接氣的七竅生煙，連砸帶摔，很快便是把大帳內能砸的東西幾乎砸完了。
多鐸也是要爆炸一般：“徐長青這狗尼堪，太陰險了，太歹毒了啊！阿哥，咱們不能放任高麗不管那！若是高麗出事，老寨那邊……”
多鐸一時都不敢再往下想。
多爾袞瞬時仿若蒼老了十幾歲，整個人都不好了，擺手讓衆人出去，他要好好靜一靜。
衆人無奈，也只能先出去。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徐長青果然是義薄雲天那。這個情分，咱們大順國得記着啊。”
同一時間，與大清國陣中一片壓抑不同的是，此時的大順國中軍裡，卻是一片歡呼。
劉宗敏想苟都藏不住了，忍不住直接扯開了胸膛，露出了健壯的胸肌和大片的黑.毛，哈哈大笑。
宋獻策也是喜笑顏開道：“皇爺，徐長青不愧是天下梟雄，關鍵時候，他還是能靠得住的。他這一出兵，韃子圍困我關中之勢，已然化卻大半矣！此次危機可解啊。”
李過、高一功、劉芳亮等人也是止不住的欣喜，幾乎要手舞足蹈。
畢竟，他們此時並不充裕，真要死磕下去，率先難受的肯定是他們這邊，哪怕不至於崩盤，卻是絕好不到哪裡去。
而此時，徐長青出兵高麗，清軍肯定是剛不下去了，只要清軍主力退兵，他們熬過這個冬天，一切都大有可爲。
尤其是此次與清軍對陣的經驗，他們失去良久的自信心也重新找回來！
絕對是收穫頗豐！
李自成的心情也止不住明媚，“咱們可得好好謝謝海城候才行。這樣，大軍師，你以額的名義，給徐長青寫封信，好好感謝他。不過，爾等不要高興的太早，清軍一日不退兵，咱們便一日懈怠不得！”
“是！”
……
傍晚，白水河畔的天空中又飄起了漫天的雪花，紛紛灑灑間，整個天地一片朦朧，到處都顯得幽深安靜。
可大順國陣營中時而傳出來的鬨笑聲，卻是時而便不太恰當的破壞了這種氣氛。
但大清國各部此時都是人心惶惶，也沒人去理他們了。
一股頹敗之意，看似淡淡、卻是已經深深的籠罩在了整個清軍大營的上空。
多爾袞的中軍大帳內。
他此時已經接連喝了十幾壺酒，渾身酒氣，眼睛都有些血紅，幾如發了病的喪屍一般。
可此時，多爾袞一時也沒有什麼好辦法，能解決當下的問題。
這是一種深深的無奈，一時半會根本無法用言語敘說……
如果大清國此時穩固，他哪裡會讓李自成這種跳樑小醜這麼挑釁？
可現實就是這麼殘忍！
大清國內部非但沒有穩固，他們還必須要儘快處理掉周邊的這些隱患……
不過，糾結痛苦之餘，也讓多爾袞逐步冷靜下來。
此時的天下變化太快了，李自成窮途末路一般，肯定是會搏命的，而且，大順軍吸取了諸多模範軍的精華，並非是軟柿子。
他想盡快解決大順軍的麻煩，從開始立意的源頭上便錯了……
他甚至根本就不該親自過來這邊！
可事情已經發生，肯定還是要解決的。
思慮良久，他忽然一個機靈，忙招呼伺候的奴才道：“去，快去把洪承疇請來！”
“喳……”
不多時，洪承疇快步而來，卻並沒有幾分頹廢，依然是沉穩如水。
多爾袞一看洪承疇這模樣心裡也有底了，沒有過多遮掩，直截了當的道：“洪卿，你我君臣，廢話就不說了。此時此地，我大清已然要陷入泥沼一般。懇請洪卿教我！”
說着，多爾袞深深對洪承疇一禮到底。
“攝政王，這，這怎使得？”
洪承疇趕忙回禮，可眼神深處，一抹盡在掌控的自得卻是一閃而過。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兩人一番做派，隨着多爾袞親自給他倒上了酒，洪承疇皺着眉頭道：“不知，攝政王想怎樣解決大順國之事？臣的意思是，攝政王是想短期內解決，還是更爲穩妥的徐徐圖之！”
多爾袞跟他碰了下酒杯，一飲而盡，苦笑道：“洪卿，此時還能短期內解決嗎？你也不用試探我，我多爾袞若是連這點東西都看不明白，又何以逐鹿這天下？！”
洪承疇笑了笑道：“那，攝政王，您想用多大的代價，來解決此事呢？”
“嗯？”
多爾袞隱隱已經摸到了些洪承疇的思慮，直勾勾的看向他的眼睛道：“洪卿，你直說便是！你的本事，本王是知道的！若是可行，本王必不吝惜賞賜！”
洪承疇忙恭敬跪倒在地：“攝政王，臣不要賞賜，臣只想讓攝政王您知道，臣對大清國的忠心，日月可見！”
“洪卿，快起來說話。”
多爾袞一時也有些動容，他這時終於明白，洪承疇到底要的是什麼了。
隨着洪承疇起身，忽然露出一絲淡淡笑意：“攝政王，想解決此事，其實也不難！按照我們漢人的說話，只需，以夷制夷便可！攝政王，此事，就看您能下多大的注了……”
“……”
多爾袞眼睛緊緊眯起來，“洪卿，你是說，吳三桂他們？”
“攝政王英明！”
洪承疇重重點頭：“我漢人有句老話，橘生淮南爲橘，生淮北是爲枳。攝政王應該明白吳三桂他們的心思。此次，我大清在這三秦之地，雖是沒有取得太大的戰績，但是卻是成功拿下了陝北一線！攝政王若是將吳三桂等人分封至此，依照他們的秉性，攝政王您想，他們會甘於一直呆在這窮困潦倒的陝北嗎？”
“啪！”
多爾袞忍不住狠狠的拍了把大腿，一下子站起身來。
事實上，多爾袞早就考慮過此事，卻是一直沒有下定決心，因爲裡面有諸多細節不太好搞。
他端起酒壺，咕咚咕咚灌了一大通，看向洪承疇的眼睛道：“洪卿，說下去。”
洪承疇心神更定，語氣也開始抑揚頓挫：“攝政王，分封有好處，卻也有弊端。最大的弊端，便是容易讓分封之人做大，猶如唐末之節度使，尾大不掉。但我大清國與唐末不同。分封，的確會有諸多問題，卻是至少在大義上，把這些地方佔下來，讓他們隸屬我大清名下。而且，一旦分封成型，我大清便可以在糧餉方面，縮減到一定規模，以此來專注滿洲八旗！只要滿洲八旗保持戰力，分封又有什麼問題？待平定了李自成，攝政王還可讓他們繼續深入其他更爲富庶的區域……”
洪承疇對此早已經籌謀已久，隨着他一條一條仔細鋪展開來，詳細解釋，多爾袞的眼睛也不由越來越亮！
肉，都知道好吃，可，只有真正吃到嘴裡的肉，那纔是好肉那！
“洪卿，此言大善那！此事，本王準了，就這麼辦！還請洪卿更詳細的教我！”
洪承疇心情也是更好，卻忙道：“攝政王，此時臣倒是不擔心關中，乃至是西北這邊，臣更擔心……高麗那邊！徐長青此人，實乃虎狼也。李自成與之相比，不過只是芥癩之患。咱們必須要早作準備，防止生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