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青來到鬆月樓的後花園門口,早就在這邊值守、等候多時的張太平快步過來,附在徐長青耳邊,低低耳語了好一通。
徐長青聽完緩緩點了點頭,示意張太平等人繼續在這邊值守,慢斯條理的進入到了花園內。
此時,模範軍的探子已經捕捉到了一些陳俊彥的貓膩,雖還不夠詳細,但要發作,搞死陳俊彥問題已經不大。
可~,到底值不值得這麼做、有沒有必要下這個手,就是個必須要衡量、仔細深究的問題了。
陳俊彥這廝,不論人品還是他的爛事兒,宰他個千八百遍都不解恨,更不會冤枉他。
但這廝卻是個極其重要的棋子!
如果藉此把曲阜城這邊、大清國的探子肅清乾淨,看似是一件好事,實則卻是未必。
道理很簡單。
就算肅清了這一批,以曲阜城的戰略地位,大清國肯定還會派下一批過來。
與其讓後面的人悄悄的過來,許多模範軍摸不到的暗線再被策反,不好掌控,倒不如保持目前的狀態,更有利於監聽,也更容易掌控局面。
說白了。
當下的大局,對這些大家豪族而言,首鼠兩端纔是正常,真要一個個的梗着脖子、沒有利益還要硬撐着,那纔是有鬼!
徐長青此時也有點後悔讓鄭茶姑知道孔夕的事情了。
一邊思慮着,徐長青又來到了廚房這邊。
此時後花園已經完全被徐長青掌控,值守的都是模範軍的人,爲此,徐長青還特意又調了五百親兵過來。
不過此時正值飯點,孔夕已經去廚房裡忙活,沒有窗戶的小房間內,只留有玥兒怯生生一人,正在耐心的寫着字。
“叔叔——”
看到徐長青推門進來,玥兒不由大喜,忙放下了筆,將徐長青拉到小桌邊坐下。
看着玥兒已經寫了十幾張小字,小臉上還弄上了些墨跡,徐長青心中只覺溫暖,也有些說不出的心疼。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孔夕和玥兒雖都出身名門,很大程度上,絕落不到窮人的範疇,但事實就是這麼殘忍,她們非但要受窮,她們的夫君、父親,更是早已經將她們賣的赤果……
“玥兒,有沒有乖啊。今天寫的什麼,拿來叔叔看看。”
徐長青調整心態,笑着先安撫玥兒。
玥兒歡喜的將她今天的作品都拿給徐長青看,大眼睛一眨一眨,猶如純潔的星辰,期待着徐長青的鼓勵。
笑着鼓勵玥兒一番,安靜的在她旁邊看着她寫字,徐長青的思緒卻是逐漸飄遠。
如果不搞掉陳俊彥,玥兒母女這邊就不好處理。
如果搞掉陳俊彥,大局就有不利。
還真是個兩難的選擇。
不過這裡面水還是有點太深,徐長青此時只聽過孔夕的一面之詞,實際上還有些片面,還不能這麼早下決斷。
好在此時還有不少時間,徐長青不着急退兵,也不着急去南京報功,足夠把曲阜、包括濟寧周邊的事情理順了。
看玥兒寫的越來越認真,徐長青想了一下,躡手躡腳的出去,招呼在這邊留守的親兵去廚房搞幾個好菜來。
玥兒此時已經有頗爲嚴重的營養不良,如果不好好養着,極有可能留下後遺症,那是徐長青決不能接受的事情。
後世,徐長青曾看過一個新聞,同胞的弟弟一米八多、肥頭大耳的、都他麼快二百斤了,姐姐卻只有一米三四,可憐的三四十斤,年紀輕輕便悲慘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說起來,這絕對是孔夕的鍋。
按說,她在各種廚房工作,隨便偷出點什麼菜來,就足夠可憐的玥兒吃好吃飽了,她這麼大點人,纔多少飯量?
可惜。
孔夕身上,明顯有不少不切實際的酸腐,某種程度上,陳俊彥倒也算是受害者……
親兵急急跑去廚房,徐長青剛想回到房間去陪玥兒,廚房那邊,忽然傳來些許噪雜,孔夕的聲音隱隱傳過來,似是出了什麼事情。
徐長青眉頭頓時一皺,擺手招呼留守親兵過去看看,他自己則猶如狸貓般,三兩下便攀上了不遠處的牆頭,居高臨下的偷偷查看。
“放開我,快放開我,你們要幹什麼?這天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三小姐,您也別爲難咱們,是老爺請您回去有事情,您乖乖跟咱們走,也少受點委屈!”
果然,出事的正是孔夕,正被七八個青衣僕從糾纏,似乎是孔家的家奴。
“幹什麼?吵吵鬧鬧成何體統?!還不快把人放了!”
親兵的介入迅速打破了平衡,孔家家奴頓時都被嚇住了。
孔夕也是賊,藉機一下子掙脫了孔家家奴的糾纏,跑到了親兵的後面,然後又迅速跑到了這邊小門的門口,嬌呼道:“我不會跟你們回去的。這裡是軍爺們的值守區,你們要不怕死,就儘管來!”
“這……”
領頭的那孔家家奴滿臉難看,更充滿驚恐。
他們今天有幸,可是親眼見識過模範軍的強大的,也知道後花園現在都是模範軍在駐防,卻怎想到,孔夕這娘們兒,居然這麼要挾他們……
他們忙去跟親兵求情。
可親兵怎會理會他們?
這道並不是太過宏偉的院牆,很快成爲他們不可逾越的天塹。
孔夕也稍稍鬆了一口氣,悄悄跑回花園裡,卻正碰到徐長青在她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呀……”
孔夕頓時被嚇的三魂都要飛出七魄,剛想尖叫,卻也回過神來,忙是捂住了小嘴,胸脯激盪起伏。
說來也是叫人無言……
孔夕這小娘們兒明顯營養也不是太好,很是瘦弱,但胸脯居然沒受到影響,反而顯得愈發傲人……
“三小姐這是準備去哪兒?”
徐長青玩味的看向她。
“軍,軍爺……”
孔夕好半天終於回過神來,整個人氣勢全無,恍如被抽乾了力氣,不過她很快也反應過來,忙道:“軍爺,給,給您添麻煩了,不知道……海城侯爺會不會知道此事……”
徐長青將她拉到院門後,又隨手關上了院門,“海城侯爺想知道什麼事兒,那就沒有能瞞得過他的。但你這邊應該不是大事,海城侯爺公務繁忙,想來是不會過問的。”
“啊,那就好,那就好,謝謝軍爺,謝謝您……”
孔夕長舒一口氣,終於又恢復不少心神。
徐長青一笑,忽然又道:“但這件事幫不幫你瞞,就得看你的表現了!”
說着,徐長青指了指那邊的小門,又指了指那廚師房間的門口。
“……”
孔夕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位軍爺,可不是什麼大善人,而是‘錦衣衛’的殺神啊……
忙道:“軍爺,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訴您。您稍等下,我去安撫下玥兒,馬上就去見您……”
見孔夕還不算太傻,徐長青也鬆了口氣,先去那廚師的房間等她。
不多時,孔夕便急急過來,自己小心關好了房門,怯生生的站在門口不遠,“軍爺,您,您還有什麼想問的,奴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徐長青此時其實已經很明瞭,再想從孔夕身上得到什麼重要信息,基本上是不可能了,她身上或許還有、或者說一定還有秘密,但是,沒有合適的契機,恐怕是掏不出來。
之所以又過來找她,無怪乎還是想養養眼……
給她倒了杯茶水,徐長青道:“他們找你幹什麼?按說你是孔家的三小姐,他們一幫家奴,怎會對你如此不敬?說說,你到底是做了什麼事兒,連衍聖公爺都不管你了?”
孔夕喝了口茶水,死死的咬住了紅脣,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他們過來找我幹什麼,但恐怕沒好事。軍爺,我,我真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父親要這樣對我。哪怕陳俊彥說我再多惡毒的話,說我丟孔家的人,父親也不應該這樣對我啊……”
說着,她懊惱的雙手抱頭,手指死死的掐着頭皮,“我昨晚想了一晚上,軍爺,我只隨口一說啊,不一定保證是真的。我在想,是不是,是不是陳俊彥拿到了我父親的什麼把柄,父親就算是想幫我,卻是受制於他?”
“哦?”
徐長青故作驚詫,“這裡面有什麼說道嗎?”
孔夕柳眉緊蹙,死死咬着紅脣思慮,好一會兒才道:“真要說,我一時也說不好。父親和陳俊彥有很多事情,都是瞞着我的。我爲了不丟面子,也一直強裝着與陳俊彥恩愛,但是三年前還是四年前,父親與陳俊彥好像合夥做過一次生意……”
孔夕倒是真很努力的在回憶,理着思緒,但明顯知道的不夠多。
徐長青則是仔細審視着她的表情,看看這小娘皮是不是在玩花樣,但好一會兒,徐長青也沒有發現破綻。
如果真的被孔夕瞞過去,那,只能說明,這小娘們的演技有點強了。
不過雖是沒什麼收穫,與孔夕聊閒天儼然也是件很享受的事情,徐長青一邊聽着她說話,打量着她的嬌顏,一邊自己琢磨。
這次孔夕逃到了後花園模範軍的控制區,就算不至於引起陳俊彥的大警惕,恐怕也會加速他行動的進程。
其實,真要搞陳俊彥這種人並不難,他既然能把滅門的仇人大清國當乾爹,只要徐長青這邊給的利益足夠豐厚,他同樣也能把徐長青當乾爹。
只是,現在對陳俊彥的瞭解、掌控力度都不夠,徐長青也不敢冒這個險。
這時,見外面天色已經黑下來,徐長青也不想再跟孔夕扯蛋了,道:“今天孔家家奴過來找你,我或許可以幫你避過這一時,但你有沒有想過以後?如果陳俊彥真要用你做什麼事兒,有我的人在這,他很有可能會狗急跳牆!”
“軍爺,您,您什麼意思?”
孔夕一下子炸了毛,全身的毛孔都警惕起來,“您是說,他,他會殺我滅口?”
孔夕已經香汗淋漓,站都快要站不穩了,但正當徐長青想再繼續往深入裡引導她的時候,她忽然用力一拍腦門子,嬌呼一聲:“呀,軍爺,我,我想起來了一件重要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