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關攻城什麼事啊?我不解地望着他。不等我回答, 他繼續說道:“他當然不會告訴你。我有一個同父同母的妹妹,叫羅姬。比我小三歲。長得異常美麗,深得我父皇母后的寵愛。鄆城之戰時她剛滿15, 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 雖然城外有重兵圍攻, 可對她一個深宮中的公主來說就像辦家家一樣好玩, 她仍是偷偷從父皇的密道里溜出城去玩耍。我不知道她跟錢煜祺是怎麼相遇的, 我只知道後來兩人有了私情,羅姬告訴了他進城的密道,讓他進城去跟自己幽會。第二天他是來了, 不過帶來了一批死士,他們殺了城門的守軍, 打開城門, 這才攻進了鄆城。”
原來是這樣!從沒想過, 影炎居然是用的美男計攻入城內,怪不得他從不跟我吹噓鄆城之戰的功績, 還有那些史官也沒記錄這一筆,說什麼“秉筆直書”,還不是有選擇。
“羅姬沒想到自己的情郎居然會利用自己的深情殺自己的家人、同胞,面對屠城、父皇的被殺,她憤怒地去大帳找錢煜祺。你知道錢煜祺把她怎樣了嗎?他把她送去當官妓!官妓啊!七個月後, 我找到她時, 她已經瘋了, 並且身懷有孕, 不久她爲錢煜祺生下了一個男孩, 我爲他取名羅燁,今年他已經十歲了。”
宛若晴天霹靂,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寧儒熙,這纔是寧儒熙恨影炎、對影炎不依不饒的原因吧!我不敢置信地望着寧儒熙:“你怎麼能肯定那個孩子一定是影炎的!”
寧儒熙滿臉憐惜地望着我:“如果不能肯定我會告訴你嗎?只要見過那個孩子你就不會這麼問了。那個孩子簡直就是錢煜祺的翻版。月兒,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所以剛纔我纔沒說。”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理智告訴我:那是他的過去,他愛的人是我,現在他人也在我的身邊,我不該爲了這事去責怪他;可感情上我卻怎麼也接受不了。雖然我說過我不在乎影炎的過去,可我沒想到的是影炎居然能這麼冷酷無情,這是我從來沒有想到的。不管他愛不愛羅姬,兩人總有夫妻之實,他怎麼能把她送去當官妓呢?最讓人不能接受的是當時這個女人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他是不知道這個孩子存在,還是根本連這個孩子也不認?他太可怕了!
“那……他們母子現在在哪兒?”
“我把她安頓在離青躒山不遠的亙圖鎮,本來我還擔心他們母子將來的生活,既然話已經講到這個份上,我就把羅姬母子託付給你了。
我幽幽地開口道:“羅姬母子是影炎的責任,你不說我也會替影炎接他們來東都的!”
“不,我把他們託付給你,而不是你那個夫君。羅姬的病時好時壞,直到現在她還不認識羅燁,也許潛意識中她就拒絕回憶那段往事吧。如果見到錢煜祺,只怕她的病更好不了了,別再給她刺激了好嗎?” 寧儒熙盯着我說。
“我……”我本來想說我沒那麼大度,替影炎照顧他的舊情人和私生子。
可寧儒熙用哀求的眼神望着我:“等你見到姬兒,你就會發現她很容易相處,即使發病也不像一般的瘋症病人那樣大喊大叫、舞刀弄棒的,她也只是楚楚可憐地躲在角落裡,不讓任何人碰她。好的時候她單純的就像個孩子。所以別把她當成你的情敵,她只是我妹妹,那孩子也只是我外甥,不過外表酷似錢煜祺罷了。替我照顧我妹妹和外甥好嗎?”
心一軟我點頭了。他笑了,溫存地拉過我的手柔聲道:“月兒,如果有來生,你還願意再遇見我嗎?”
望着他那溫潤如玉的面龐,聽他說這些最後告別的話,我哭得像個淚人,眼淚抹了他一身,口齒不清地答道:“願意!願意!但願來生我們能長長久久地相伴。”
“那麼說好了,來生我們長長久久地相伴,永遠在一起。”他在我耳邊溫柔的說。
心漏跳了一拍,一種異樣的感覺傳遍全身,可我拒絕去感受它,我只是摟住他,緊緊地摟住他,心裡有個聲音在叫囂:他不能死,我不能讓他死。
他也緊緊地摟住我,好一會兒才毅然地推開:“走吧!你來的太久了,會被發現的。”
我跟敬文一起回宮時,一路上敬文都沒說話,快到宮門口時,他才低聲說:“待會兒讓奶孃取點冰,把眼睛敷一下。”
第二天看過程兒和爍兒,我跟敬文說想去逛街,讓他先領着柏兒回宮。他猶豫了會兒,倒沒提出異議,只說要派幾個侍衛遠遠地跟着,我本以爲敬文一定會反對,所以準備了許多說辭,沒想到會這麼順利,聽他這麼說沒加思考就點頭了。
我運起輕功疾步朝品雅軒走去,等回頭時幾個侍衛早被我摔到身後幾丈遠了。品雅軒還跟過去一樣熱鬧,幾個看似官宦人家的女眷正在挑首飾,見到我那個掌櫃的滿臉堆笑:“小姐來了?您定的首飾早打好了,進內屋去看看吧。”說着就把我引進內堂。
我挑了挑眉跟着他走進裡屋。見四下無人才開口問:“彭掌櫃認識我?”
“娘娘忘了,三年前邱二小姐帶您來選過首飾。”彭掌櫃低首答道。
他居然還知道我的身份,我淺笑道:“是嗎?本宮都忘了。沒想到彭掌櫃記性這麼好!”
他也微微一笑:“商人嘛,這點可是看家的本事!更何況,娘娘是我們主公心尖上的人,這三年來主公讓小人時時關注娘娘的情況,小人想不認識娘娘都難啊!”
心微微一動,他說我是寧儒熙心尖上的人?“你們主公讓你時時關注我的情況,不是陛下?”
彭掌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如果不是顧及娘娘,早在皇上還是樑王時就被主公……”然後他從我下山開始跟我娓娓道來。
原來我下山時,寧儒熙並沒有跟着我,他早安排好人手暗殺影炎。本來影炎中了他親手研製的劇毒必死無疑,就算僥倖能逃過這一劫,一路之上鄆復宮也安排了無數的機關。可偏偏機緣巧合,我跟影炎相遇了,知道這個情況後,因爲已經來不及通知宮內的成員停手,寧儒熙怕誤傷我才追到幽州,一路護送我們回東都,悄悄撤退那些暗隊成員。
到了東都,最大的一次暗殺行動就安排在回東都後我跟影炎第一次偶遇的那個茶樓,當時彭掌櫃是特地引我們去的,目的是到時候可以嫁禍給邱章,可寧儒熙一聽我也在其中,又親自趕到茶樓,撤消了行動。爲此他還差點被影炎他們抓住,臨離開時他特地關照,只要我跟影炎在一起,在無法保證我萬全的情況下不許貿然行動。因此鄆復宮錯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暗殺機會。
知道我要嫁給影炎後,本來要趕一個月的路程他愣是用了半個月的時間趕到了。可還是晚了一步。彭掌櫃說,那晚寧儒熙失神地望着樑王府許久許久。
狩獵行動時,在得知我的確沒跟影炎一起去,他才答應參與行動,因爲前面有顧慮,準備得太倉促所以行動纔會失敗。後來更因爲救我纔會暴露身份,以至被捕。
聽完這些心裡早已翻江倒海、起伏不定,可我什麼也沒表露出來,更沒糾纏這個話題,我只是泰然自若地望着彭掌櫃:“彭掌櫃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了。今天我來是羅公子讓我把這個交給彭掌櫃看看。”說着我伸手從懷裡取出寧儒熙給我的玉佩。
彭掌櫃一見趕忙跪下:“鄆復宮長老彭翼參見宮主。”
現在我知道影炎爲什麼不肯放過寧儒熙了,看他的手下就知道,這個彭翼知道我是皇后他不跪,一見我拿出宮主的信物,立馬就跪下了,這算什麼?我一擡手:“起來吧!其實我只是代行宮主之職。”
聞言彭翼擡眼探究地打量我,不去理會他的探究,我開口道:“今天我來,是你們宮主有話讓我帶給你們,他說讓你們解散暗隊,別再做無謂的犧牲了。”
“解散?這些人都是孤兒,如果離開鄆復宮讓他們去哪兒?”彭翼微微皺眉答道。
關於這事昨天寧儒熙說要解散鄆復宮的暗隊時我就想到了,靠在椅背上我氣定神閒地望着彭翼:“跟我說說暗隊現在主要做什麼!”
彭翼跟我細細介紹起情況來,他告訴我鄆復宮的構成、鄆復宮生意涉獵的範圍,真沒想到鄆復宮的生意做的這麼大,它涉獵的範圍真的很廣:銀樓、酒家、當鋪、珠寶行、鏢局,每一家商號都是各行的領軍人物。而暗隊主要就是負責對各級政府的情報刺探以及暗殺。他們的成員都由前南復國的孤兒組成,各個身懷絕技。
他說的跟寧儒熙介紹的基本一樣,只是比寧儒熙更具體些。聽完後,我開口道:“彭長老,有一點我要強調,你們主公的態度很明確,鄆復宮從今往後是不會再策反了!”說着我就死死地盯着彭翼,直到他鄭重地點頭道:“既然主公把鄆復宮宮主的牌子都交給了娘娘,我等自是聽從娘娘的安排。”
我才繼續說:“至於暗隊成員今後的出路,我倒是有個主意,彭長老聽聽是否可行。就像你說的這些成員都是孤兒,雖說各個身懷絕技,可他們所學的一般地方根本用不上。讓他們離開鄆復宮的確是難爲他們。我想把他們組織起來成立一個新部門,就叫程陽宮,程是取你們將來的主人羅程之名,陽是說那些暗隊成員從此以後可以大大方方地生活在陽光下,不必再在暗處了。宮內成員還是專門從事情報收集,不過從今往後,他們不再是爲了反政府,而純粹是做生意。只要有人出錢我們就把情報賣給他,以後還可以出租暗衛,不過我們也不是什麼人的生意都做,也要有原則。最基本的一條就是傷天害理的事我們不做。具體的章程彭長老可以跟宮內其它長老商量後再定。”
我的話音剛落,彭翼露出了我們見面以來的頭一個真心的笑容:“這主意好!宮主真是聰慧!具體的等屬下跟其它長老商量一下再告訴宮主。”
“這事不急。有一事你立刻去辦!派人去亙圖鎮把羅公子的妹妹及外甥接來。”
“接來後宮主準備他們安置在哪兒?宮主不會是準備公開他們的身份吧?”彭翼若有所思的望着我。
我不答反問:“彭長老以爲本宮應該如何安置他們呢?”
“羅姬公主如果清醒的話,肯定不願意見到他的。還有小公子,我看他也不會想認什麼爹的。”憋了半天他冒出這麼一句話。
我長嘆了一口氣,其實本來我是準備等影炎回來後,把他們母子的事告訴他,我估計影炎會給他們母子一個交代。不過看他們這牴觸情緒這事先按下不提:“我知道!羅公子都跟我講過了,他們來只是投奔我,在我眼裡他們只是羅公子的妹妹和外甥。如果他們不願見皇上,我是絕不會讓皇上去見他們的。你去找處乾淨的宅子先把他們安頓下來,其他的我們再從長計議吧!”
彭翼畢恭畢敬地給我行了個禮:“屬下這就去辦!”
“至於以後我們的聯絡方法……”
彭翼笑了:“宮主不必操心,屬下有辦法聯絡宮主。”說着他拿出一支跟真花極其相似的絹制桃花:“宮主看見這個憑證就是屬下派去跟你聯絡的人。”
我們走到大堂時,一個夥計在彭翼耳邊耳語了幾句,彭翼走到我身邊低聲問:“宮主此次來可帶了人?”
“哦,左相是派了幾個侍衛跟着我。怎麼啦?”
“他們可不是普通的侍衛,都是訓練有素的專業人員。剛纔他們一直在偷聽我們的談話,聽到一半被我們的暗隊給趕走了。”
我點了點頭,從昨天起敬文的所作所爲就太讓我奇怪了,這麼做纔像白雲宮宮主。“做的很好!以後再發生這種事,還是跟今天一樣別跟他們正面衝突。只要趕跑他們就行了。”
回到宮裡直至第二天我們去樑王府,敬文都沒問我一句關於品雅軒的任何事。看來對這個師兄我還是不瞭解。他的城府遠不我想的要深的多。不過細想一下也是,先帝既然能在錢嗣源的眼皮底下把白雲宮託付給他,自然是有兩把刷子的。
彭翼辦事效率真的很高,第三天他就以送簪子爲名,親自到樑王府來找我,送來了他跟鄆復宮的長老們商量好的新章程,章程定的很細,考慮的也很周全。順便告訴我,羅姬他們母子已經出發來東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