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盛裝打扮的餘惜月,今日只穿了件素裙,披了襖子,低調得很,但是餘辛夷一眼便認出來,那件襖子是雪狐裘,似乎因“病”,她臉色不若往日紅潤,眸裡水光盈盈,更添三分病若西子的嬌豔。
只見她淺淺咳了幾聲,柔弱勸道:“四妹,咱們都是一家姐妹,不該這般無禮。”
餘惜月的話向來在姐妹中被奉爲聖旨,餘明珠“哼!”了一聲果然閉了口,但眼睛卻仍是赤/裸/裸的蔑視。
餘惜月不贊同的搖了搖頭,親自向餘辛夷福了福禮道:“四妹年紀小不懂事,我替四妹給大姐賠禮了,還望大姐不要責備。”這般恭敬,言語中似還帶着些許懼怕,讓人一看便心生憐意,進而對“苛刻”的餘辛夷厭惡三分。
餘辛夷看着她演戲,脣角笑容紋絲不變道:“不妨事。”
餘惜月也謙和笑着,溫婉可人,看不出一絲異樣,那雙婉轉明眸在餘明琪身上掃了一眼,忽然豔羨道:“三妹這身衣裳可真好看。”餘辛夷眸子微微一眯,餘明琪身上這件衣服,是老夫人賜下的軟煙羅做的,她不喜豔色,便給了餘明琪。這餘惜月,又想玩什麼花樣?
餘明琪性子柔和,低着頭不敢做聲。餘惜月渾然不覺,淺笑道:“四妹你看,倒是比咱們的衣裳好看許多,到底是江南製造的好料子。”
餘明珠向來被柳氏嬌慣了的,嬌蠻無理,一看平時最看不起的餘明琪,竟穿着軟煙羅的衣裳,心頭立刻又嫉又妒,尖刻鄙薄道:“哼!再好看的衣裳,也得有人配穿!”
餘明琪臉色立馬白了,用力攥着手指。她這樣失了生母,又是庶女,無依無靠的,在大戶人家左不過一個忍氣吞聲的命。
掃過餘惜月,餘辛夷眼底閃過一絲冷意,抓着餘明珠轉身,離她們遠遠的。
卻沒想,剛轉身,餘明琪忽然一聲驚叫,重重跌在地上,身上那件軟煙羅撕拉一聲,撕開一條大大的口子,而她手掌上更是擦破了皮,流出血來。
餘辛夷立馬去扶,目光銳利的捕捉到餘明琪裙襬上的腳印。她一回頭,便是一羣笑聲,尤其是餘明珠,笑得樂不可支,滿是得意!
“道歉!”餘辛夷動怒了,目光冷冷的看着餘明珠。
餘明珠絲毫不怕,反而尖刻道:“你憑什麼讓我道歉?”她向來仗着柳氏,在全府橫行霸道。她十歲就敢帶着丫鬟,把餘辛夷推進水裡,差點淹死!最後柳氏掩着,竟不了了之,自此更是膽大妄爲,不把餘辛夷放在眼裡!
餘惜月不喜的責備道:“明珠,怎麼說話呢?大姐好歹是咱們的姐姐,府裡的大小姐。”
不說還好,一說餘明珠就激動的諷刺道:“什麼大小姐,不過是個克母的災星!”
她剛說完,卻不料一個巴掌揮過來,“啪”的一聲嚇懵了所有人。
餘辛夷收回拍疼的手,眼中的冷意一閃,快得讓人抓不住。
“你……你竟敢打我?”餘明珠一時間懵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餘辛夷。從來只有餘明珠欺負人的份,哪有她被別人欺負的時候!
餘辛夷依舊溫婉笑着,道:“這巴掌,可是爲老夫人所打!”她前世因沒了母親,便事事不爭,以免遭人排擠。這世才知曉,有些人天生賤骨頭,專門欺軟怕硬。你忍讓,反倒讓她騎到你頭上去!
“我竟沒聽說過,哪家二房小姐敢對大小姐如此謾罵的,說出去倒叫人覺得我們餘家沒規矩,老夫人臉上也失了顏面。四妹,可要謹言慎行纔是!”餘辛夷眸子一閃,裡面寒意讓人驚怯。
但餘明珠早已失去理智,暴跳如雷的大罵道:“你本就是克母的災星,我哪裡說錯了!你這個賤人!”
卻在此時,一道嚴厲的聲音傳來:“明珠!你太不像話了!這是什麼樣子!”
衆人扭過頭去,正見畫廊盡頭,溫氏扶了老夫人走來,老夫人滿臉怒容,柺杖在地上重重一擊道:“柳氏,你是如何教導女兒的,竟然敢對大小姐無禮,傳出去叫外頭怎麼說咱們餘家!”
“奶奶……”餘辛夷低了頭,不說什麼,只委屈的低了頭。剛纔打完那一巴掌時她便聽到腳步聲,因此算準了時間激怒餘明珠,沒想到她果真輕易上當。她們罵她什麼她都可以不在意,但是她母親,不容被這些狗嘴污衊!
二夫人柳氏忙驚蟄的認錯,道:“是妾身教導無方,明珠還不快過來!”
餘明珠吃了一虧,又被罵,氣得跺腳,哪裡還有半分理智:“孃親,是這個賤人——”
她還未說完,柳氏親自去打了她一個巴掌:“還不快住嘴!”背地裡如何對付餘辛夷是一回事,但這當着老夫人,怎可提這個“賤”字,她這女兒到底是被自己寵壞了。
餘明珠捂着臉,委屈的哭了,憤恨的瞪着餘辛夷。
餘辛夷心中冷冷一笑。這世上誰賤不賤,不是旁人說了算的,由她自己!
旁邊兒,餘惜月對溫氏對了一眼,明理懂事的打圓場道:“明珠衝動,惜月代她向姐姐賠禮了。”
辛夷看着她那副端莊得體的模樣,心中笑不可遏。當她是傻子,看不出來是她餘惜月明裡暗裡的在挑撥?裝,繼續裝。我倒要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餘明珠一身火氣的回房,氣得晚膳也沒吃,把房裡東西砸了個稀巴爛。
她的貼身丫頭芍藥忙上前給她順氣,勸道:“四小姐,您千萬彆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反倒讓大小姐那邊更得意。”
芍藥越說,餘明珠眼睛就瞪得越大,把桌上的杯盞卻擄到地上:“怎麼不氣?氣死我了!我一定要報復她,讓她知道我的厲害!”
芍藥猶豫了一下,忽然膽怯道:“如果小姐執意想出出氣的話,奴婢倒有個法子,只是……
”現下餘明珠被仇恨矇蔽了眼,哪還有什麼理智,抓起芍藥便道:“只是什麼只是,快說!”小丫鬟眼裡閃過一道光,緩緩起身,湊到餘明珠耳邊……
入夜。
一個小丫鬟避了風頭,悄悄進了牡丹院。
溫氏正拿着剪子,修那株珍珠海棠,見小丫鬟進來跪在腳邊,她雍容道:“來了?進行得如何?”
小丫鬟擡起頭,露出臉來,正是餘明珠身邊的芍藥:“夫人放心,奴婢不敢辜負夫人期望。”
溫氏笑了一下,手中剪子用力一合,一朵剛綻放的海棠花“咔嚓”一聲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