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影小時候是跟着奶奶長大的，那時候爸爸媽媽正在事業的起步階段。年紀只有四五歲的他和哥哥只好跟奶奶度日。
雖然那時候也是一家人住在一起，但是爸爸媽媽幾乎每天都在他們睡了之後纔回來，他們醒來之前又出去。更是隔三差五地出差，一年裡也沒幾天是在一起的。
所以慕影自幼便奶奶親近，與爸爸媽媽的感情倒是一般。
因爲每天都是奶奶給他們哥倆做飯，洗衣服，照看他們，送他們上學。哥倆那時候都很淘，瘋着玩，每每都是奶奶在後面辛苦地追趕他們。
那時候家裡不是很寬裕，請不起保姆。奶奶每天很早就得起來做早飯，待爸媽都出去工作了，又到了侍候他們起牀的時間。督促他們刷牙洗臉，給他們搭配衣服，哄着他們吃早餐，然後還得把他們送到學校。
然後她的活並沒有做完，她得趕着時間去菜場買菜，之後回家打掃被哥倆弄得亂七八糟的房間，還要洗一大堆的衣服。奶奶的生活日復一日，都是這樣度過，極其的繁索而枯燥。
慕影上初中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奶奶這麼辛苦，那時候便發誓長大了一定要讓奶奶亨福，可是現在卻連陪在奶奶身邊這個最簡單的要求都做不到。
奶奶眼瞅着快九十了，身體還很硬朗，只是腿腳不太方便。而且年紀大了，性子也變了不少。
以前奶奶很慈祥，脾氣也很好，現在年紀大了，倒是愛發發小脾氣，說他們不重視她，真真像個小孩。想起剛纔小揚說的老人就是老小孩，看來一點都不假。下午兩人一起逛街的時候，看見了孔明燈，就非要他給她買，不由得好笑。
“小影，你在笑什麼呢這麼開心？”奶奶好奇的聲音傳來，自己推着輪椅過來了。
“沒有哇，您看錯啦。”這種話怎麼敢奶奶說，慕影趕緊哄道。
“快過來，給我捶捶腿，奶奶腿不舒服。”這不，奶奶又來了。
“好，來了來了。”慕影只好閃了過去，他明白其實奶奶並不是真的腿不舒服，她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引起自己的注意而已。
不免有些感嘆，回想小時候，自己似乎也曾經用過類似的方式吸引爸爸媽媽的注意？只是那時候的爸爸媽媽實在太忙，根本沒多少時間理會他們的小把戲。
“奶奶，我去弄點熱水給你泡腳好不好？”
“那你要給我洗。”奶奶任性地要求道。
“沒問題，等着。”說罷轉身到浴室裡用盆盛了熱水過來，雖然做起來很是不熟練，但卻異常認真，仔細幫奶奶洗腳，按摩。
“小影啊，你都不要奶奶了，這麼久纔回來看奶奶。你看你哥哥多孝順，隔三差五就回來看奶奶。”奶奶不滿地報怨道。
“大哥在家做事嘛，我在外面回來不方便，而且孫子在外面也要做事啊。”
“那你不會回來幫你哥哥，他平常也忙不過來，你回來幫他不就好了。”
“奶奶。”將奶奶的腳泡在熱水中，輕輕按摩，慕影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
“是不是你哥哥怕你霸佔產業不讓你回來做事？”
“奶奶！大哥怎麼會做那樣的事？！大哥不是那種人，他經常勸我回來。是我自己的想在外面闖出一片事業的，不關大哥的事。”慕影趕緊解釋，他們兩兄弟關係向來很好，連自己最隱晦的性向秘密都跟他說了。
“那你到底是爲什麼不願意回來？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朋友了？”慕奶奶猜測着問道。
“沒有啦奶奶，有的話我會帶回來給您看的，我知道您要是知道肯定會高興。”
“那你爲什麼不回來？”
“奶奶。”有些無奈地輕喚，他又何嘗不想回來，只是自己的性向回來估計藏不了多久就得露餡，到時候奶奶又該怎麼辦？奶奶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況且自己也有小揚不是？他在那裡，自己又怎麼能拋下他回來？
“奶奶，我以後經常回來看你好不好？”微嘆口氣，慕影迴避了奶奶的問題，安撫道。
“真的？”
“嗯，孫子什麼時候騙過您了？”
“那你多久回來？”
“我一個月回來一次好不好？”
“這麼久？”
“奶奶，這裡到D城來回也得一天呢。”
“那好吧，那你到時候可得回來，別耍賴！”
“放心，我什麼時候耍過賴了？好了，奶奶，腳洗好了。咱們回房去了好不好？現在快九點了，該睡覺了。”
好不容易將奶奶哄睡，慕影關了燈出來，只看慕光正在樓梯口候着。
“大哥。”
“嗯。”慕光輕輕點頭，沒說話，卻也沒有離開。
“有事？”慕影只好問道。
“到你房間說。”
進了房間，兩兄弟面面坐在一起，慕影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跟大哥這麼呆過了。
坐在沙發上的慕光沒有立即說話，沉默着，慕影也只好等着。
“聽說你現在還在跟男孩子在一起？”良久，慕光才道。
“嗯。”慕影毫不隱瞞地點頭，當初他跟段子晨的事也只有慕光知道，他雖然不支持，卻也沒有反對。
“段子晨的教訓還不夠嗎？”
慕影不語。
“你們那圈子能有什麼好結果？你還非往那裡面淌！”慕光陰沉地道，當初段子晨跟他分手的時候，慕影傷的有多重，他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心疼。
當年的慕影整整兩年都鬱鬱寡歡，甚至瘋狂地想要報復對方，完全失去了平日裡的理智。要不是奶奶突然大病一場，險險將他的理智拉了回來，還真無法想像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哥，方揚不是段子晨。”慕影輕聲道。
“你怎麼知道他就不是？”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誰又能知道兩人時間長了，膩了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就是知道他不是，哥，這回我是認真的。跟子晨分開這麼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這麼認真地想和一個人一起走下去。”
“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你們的事情被抖出來怎麼辦？你以爲你在D城就沒事了？你的事要是讓奶奶知道了，你讓奶奶怎麼辦？奶奶已經八十八了，不比當年了，她經受不起折騰！”
“哥，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一直很小心，也一直讓小揚委曲求全。哥，你知道嗎？小揚已經沒有一個親人了，他一直想見見我的家人，可是我一直都沒辦法答應他。”
“真的沒辦法麼？你當真就沒有一點辦法喜歡女人？”慕□□苦地道。
“哥，我愛他。”面對兄長的擔憂，慕影有些內疚地低下頭，卻堅持道。
“你這樣可該怎麼辦？！奶奶這年紀可是活一天少一天了，她老人家天天都念叨你怎麼不回來。”看着情緒低落的弟弟，慕光也是一籌莫展。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以後，我會常回來看奶奶的。”
送走兄長，慕影情緒有些失落，是啊，該怎麼辦？奶奶年紀大了，想要兒孫陪在身邊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小揚怎麼辦？
小揚跟了他之後便見不得光，已經夠委屈了。
慕影突然覺得自己非常想念遠在D城的那個人來，明白對方現在肯定已經入睡，還是忍不住撥出了電話。
“喂？”帶着睡意的聲音傳來，依舊讓人想念得厲害。
“小揚。”
“嗯，是哥啊。”
“睡着了？”
“嗯，哥還沒睡呢？現在幾點了？”
“不晚，十點多一點。小揚。”
“嗯？”
“小揚。”
“嗯？”
“小揚。”
“嗯，哥，發生什麼事情了？”雖然沒說什麼話，方揚還是敏感地察覺到了慕影的情緒波動，關切地問道。
“沒事，就是想你了。”是啊，想他了，才分別四五天就已經想得心都痛了。如果真要從D城回到家裡來，那日子怎麼過？
“我……我也想你。”遲疑片斷的話語傳來，可以想像電話另一端的他此時害羞彆扭的模樣。
“那你叫幾聲我聽聽。”心情總算稍稍好轉。
“哥。”
“嗯。”
“哥。”
“嗯。”
“哥，你什麼時候回來？”
“可能會晚一點回去，奶奶非嚷着要多陪她幾天。”
“哦，奶奶是寂寞了，那你就多陪奶奶幾天，你這麼久沒回去，她肯定想死你了。”
“小揚，剛纔沒跟你說生日快樂，現在跟你補上：生日快樂！”
“謝謝哥！”
“生日禮物，哥回去再給你。”
“不用，又不是小孩子，哥的心意到了就好。”
“好了，你繼續睡吧，明天要上班嗎？”
“明天不用，輪我休息。”
“想好去哪玩了嗎？”
“還沒想好呢。”
“那好好想想，難得休息，找個伴出去玩玩兒。”想象着自己離開，喜慶的中秋節自家小揚獨自一人綣在家裡景象，慕影心裡就一陣陣不捨。要是能帶他一起回家就好了……
“哥，不用擔心，我知道。”
“那早點睡吧，晚安。”
“哥再見。”
放下電話，慕影呆坐半晌也沒想到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不由得嘆氣：算了，不想了，睡吧。船到橋頭自然直，以後的事還是以後再說吧。這段時間趁着在家，多陪陪奶奶她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