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非禮良家少年
無憂醒來時,耳邊是出來覓食的鳥叫。
舒服的伸了個懶腰,纔想起夜裡是與不凡同牀,忙將舉過頭頂的手縮了回來,睜開眼往旁邊看去。
身邊空空蕩蕩,哪裡還有不凡的人影。
帳中光線昏暗,也不知此時到了什麼時辰,翻身坐起,拋開帳簾,從窗櫺撒入的陽光晃得眼前一花,忙擡頭捂了額頭,半眯着眼。
“醒了?”熟悉的低柔聲音傳來。
無憂順着聲音傳來方向望去。
不凡外袍未系,敝着衣襟,坐在矮几後,面前攤着些紙卷,他只是擡眼看了看她,又看向自己筆下紙卷,忙着自己的事。
這樣的寧和閒靜,讓無憂有一剎的錯覺,好象自己與他真是夫妻,失神怔看着他,連起身穿衣都忘了。
他感到她一直看着自己,又擡眼起來,眸色柔和,與她對看了片刻,放下手中毛筆,起身從幾後繞出來,走向牀邊。
到了她面前停下,伸手去握她捂在額頭上的手,“還冷嗎?”
她的手這時到有些溫熱,不象昨夜那麼冰冷。
無憂搖了搖頭,低頭見自己身上蓋着兩牀錦被,目光上移,落在面前敝開的白衫衣襟。
想起一件差點忘了的事,她白天只要動彈着,不多怕冷。
但睡着後,便會畏寒,而且越靠近三個月一次的初七,夜裡睡着後,越是怕冷,直到服下沙華之血,這樣的狀態纔會消失,昨夜是初六夜,也是她最怕冷的一夜。
怔怔的看着他敝開的衣裳裡的中衣繫帶,也是散着沒系。
隱約記得,寢屋裡攏着地火,本來很是暖和,可是夜裡睡着後,仍覺得極冷,翻來覆去,睡得極不安穩,後來有一隻手伸進她的被子,握了她的手。
那隻手很暖和,於是她便順着那隻手鑽進一個很暖和的地方。
然後……在地方尋到熱氣傳來的源頭……然後,她把阻礙着熱源的障礙物全解了去……再然後,把自己貼了上去……
無憂腦中‘嗡’地一下,炸開了,驚擡眼,看向頭頂春陽般溫暖的俊逸面龐,“我對你做了什麼?”
“沒做什麼。”他眸子黯了黯,仍握着她的手,擡起另一隻手撩開貼在她雪白麪頰上的秀髮。
“是嗎?”無憂心下略安,難道只是幻覺。
那是幻覺的話,也未免太過逼真,心虛的偷看了他一眼,神色間也分不清他的話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以後再不與他同牀,省得被他認爲自己借睡裝瘋,輕薄良家男子。
飛快的又掃了他一眼,呃……他可算不上什麼良家男子。
吐出口氣,他說沒什麼,她就當沒什麼。
他放開她的手,隨手取了她的衣裳過來,披在她身上,助她穿衣。
無憂忙自己接過,“我自己來。”別說自己有手有腳,就是手腳不方便,也不能讓他服侍。
他也不堅持,自行整理衣衫,仍坐回幾後,趕着將手中還差些完成急務辦完。
無憂到與寢室相連的洗瀨間,見已備下熱水,不由的回頭看向幾後撐頭沉思的俊儒身影,一個男人心思細密至此,真是難得。
一邊洗着臉,一邊朝外問道:“你用早膳沒有?”
“廚房已經備下,你洗瀨好了,我就叫她們送進來。”他不擡頭,按所想,在提案上認真的圈點,放下筆,重新看過,覺得沒問題了,才吹乾墨汁,捲了起來,放入竹筒,封上火漆。
“你起得早,怎麼不自己先吃?”無憂從洗漱間出來,坐到梳妝檯前,顧着跟他說話,隨手挽了個簡單的髮髻。
“也沒早起多少。”他向她看去,視線落在她雪白的小手挽着的髮髻上,微微一怔,目光再挪不去別處。
無憂迴轉身,看向銅鏡,才發現頭上挽着,過去子言常給她挽的小小的墜馬髻,這髮髻,她在二十一世紀時常練,無心之下便隨手挽上了。
胸口間驀然象被堵住,銅鏡中見身後不凡握着火漆筒,定定的凝看着她。
忙收斂心神,正要將挽着的髮髻重新發散。
“別放。”他突然出聲阻止,聲調略帶了急。
無憂微怔,手扶着髮束,重新從鏡中向他看去。
他放下火漆筒,轉到她身後,看着她頭頂那小小的髮髻,轉眸看向銅鏡中,她白玉蘭般的小臉,眉眼象是一點點精雕細琢出來的,漸漸的鏡中玉顏化成,小手撐着下巴,小小的,極可愛的玉人兒,也是這般的眉眼,只是小臉圓了許多。
無憂見他一動不動的看着鏡中的自己,有些不自在,扭了頭仰起臉,見他眼中竟有一絲,從來不曾見過的異樣神色在涌動,皺了眉頭,“喂,你怎麼了?”
問完,見他仍沒反應,只是將視線從銅鏡中轉到了自己臉上,下意識的擡手摸了摸臉,“我臉上,有什麼不對勁嗎?”
心裡敲着小鼓,什麼亂七八糟的壞念頭全冒出來了,甚至想到了,會不會是死了太久,開始皮膚腐爛。
直到她的手遮了臉,他才驟然回神,意識到自己失態,笑了笑,眼瞼垂下,再擡起時已恢復常態,“這樣挺好。”
“我的臉沒事?”無憂心有餘慮。
“你的臉能有什麼事?”他聽了這話,反而生出懷疑,無親無故的人,能長得這麼相似,雖然並非沒有,卻實在少見。
無憂顧不上理他,轉臉,湊到銅鏡前,細細查看,銅鏡雖然比不得二十一世紀的鏡子,但這面鏡子打磨的也算上成,影像清晰。
將整張臉看過之後,不見任何異樣,鬆了口氣。
“無憂,你怎麼了?”不凡在她審視自己的臉的,他同樣在看她,看不出有何異樣,她的皮膚細膩嫩白,皮膚也極薄,在耳根處甚至能隱隱看見面前的細細血管,極是誘人,心裡不由的一蕩。
他不明白爲什麼,對她總是生出一些過去不曾有過的別樣情愫和渴望。
“沒事。”無憂蹙眉,冥王雖然說過她這身體不同常人,主要表現在體溫上,可從來沒說過會有別的不良現象,她的血液同樣在循環,雖然比別人慢,這也是她害怕看大夫的原因之一,所以絕對不會象屍體一樣爛掉。
剛纔會胡思亂想,全是被他古怪神情嚇的。
“我認得一個醫術極好的大夫,就在這附近,我已經吩咐人去請了,用過早膳,也該到了,有什麼不舒服的,一併告訴他。”
無憂心裡撲通一下,猛的站起來轉過身,沒注意到他在好身後站的很近,而他又沒料到她會突然站起來,頭頂險些撞了他的下巴。
陡然一驚,仰了面,恰好他低頭下來,二人臉對臉,近得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不凡與她晶亮的眼眸一對,呼吸也是微微一窒。
想退,腳卻粘在地上,一動不動,就這麼近距離的看着她。
無憂忙亂中,往後一退,撞翻身後圓凳,腳下一絆,站立不穩,腰間一緊,已被他伸臂攬住,扶了環在身側的結實手臂,穩住身型,正想道謝,本在咫前的俊顏驀然靠近,柔軟而有彈性的脣輕拂過她的鼻尖,向她的脣落下。
她呼吸頓時閉住,心裡砰砰亂跳,慌得六神無主,下意識的忙垂了眼,將臉別開。
他的脣擦過她的面頰,落在她耳邊。
無憂僵着身子,憋着的氣息慢慢透出,隨着亂跳的心臟,有一下沒一下的吸着氣,其實她喜歡他的懷抱,十分的溫暖,但這懷抱不屬於她,明明該推開他,卻又不捨得。
不凡脣輕蹭了蹭她的耳,暗歎了口氣,沒再有進一步的動作,將她擁緊。
在他十歲那年,死裡逃生醒來,睜開眼,入眼便是趴在牀邊上好奇的看着他,粉妝玉琢的小人兒,驚喜得頭陣陣的暈眩,如果不是身上痛得一根指頭也動不了,真以爲自己已經死了。
看着她,什麼也沒能去想,甚至沒去看自己身在何處。
直到王妃推門進來,走到牀邊坐下,小人兒拽着王妃的衣袖,紅着小臉道:“娘,我喜歡他。”
那時,他纔看清小人兒身上裹着錦衣緞服,知道自己弄錯了什麼,得而復失的絕望重新壓來,迷迷糊糊中王妃的聲音在耳邊輕響,“這是我的女兒,興寧。”
他閉上眼,嚥下涌上的淚,一模一樣的容貌,同樣的冰雪可愛,但死去的終是死去了。
後來王妃告訴他,只有做興寧夫郎的身份,纔可以洗去他過去的一切。
他爲了承諾,爲了報恩,要守候興寧,對他而言,留興寧身邊,無論什麼身份都無所謂,那些不過是遮人眼目。
於這安排,也未曾有過它想,兩年後,他與王妃定下協議,成了興寧的夫。
興寧與無憂有相同的容貌,性格卻迥然不同,除了在興寧睡着的時候,在與無憂相同的小臉上,能隱約尋到無憂的影子。
這一切,對他而言,都無關緊要,只需等興寧長大,尋到自己的良人,便是他離開之際。
直到她初初回府,荷塘邊,看着她那雙漆黑純淨的眼,竟讓他恍如無憂再世。
PS:不知大家對不凡這個角色有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