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天還沒亮,洛雯兒便被張媽|逼着不能再睡懶覺,躺在牀上,勉力睜着眼睛念道“二月二,龍擡頭,龍不擡頭我擡頭”。
然後起牀,一瘸一拐的打着燈籠照房樑,邊照邊念“二月二,照房樑,蠍子蜈蚣無處藏”。
趙益用竈煙在地面上畫一條龍,據說叫引錢龍。說是請龍回來,興雲佈雨,祈求農業豐收,還說龍爲百蟲之神,龍來了,百蟲就躲起來,有益健康,五穀豐登。
而這一日對於天香樓而言的確是個大豐收。
早在前三日,天香樓便宣佈推出“春龍節套餐”,還是“自助”形式。
人民羣衆只聽趙益等人敘述一遍,便掌握了要領。
只需一兩銀子,進店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只不過要限時,每人在店內逗留不得超過一個時辰,而且,只能在店裡吃,要想打包帶走,需另附銀錢。而且一定要拿多少,吃多少,決不允許浪費。
於是早在得知這個消息的那一刻,許多羣衆就開始勒褲帶節食,只爲那日不僅要將一兩銀子吃回來,還要再咬回五錢。
別的酒樓飯莊一直密切關注着天香樓的動靜,聽說推出了什麼“自助套餐”,立即有樣學樣,只不過到了二月二,還是天香樓人滿爲患,因爲這裡有號稱龍膽的炸油糕、稱爲龍耳的餃子、作爲龍鱗的春餅,包子則叫“龍蛋”,與此同時,還傳出了句順口溜……“二月二,吃龍蛋,吃了龍蛋不犯賤”。
縱然其他酒樓有所應對,卻不及天香樓抓住了人們的心理,在名字上下了功夫,因爲還有哪個國家的人會對龍如此的崇拜?
於是天香樓從早忙到晚,直到戌時,還有人在桌前大口朵頤。
客人不走,主人自是也沒法睡。
洛雯兒在臥房裡扶着牆練習走路,每走上幾步便看一眼窗子,每看一眼窗子目光便暗淡一分。
再過一個時辰,這一日便要結束了,可是……
今天,張媽她們除了送飯,絕不額外出現,她知道她們在想什麼,可是……
目光再次從窗上收回,或許,是自己奢望了吧。
有些事情,未必是自己想要的,然而一旦有人提了,便難免存一分期待。由此可見,人是多麼的可笑啊。
她適時的笑了笑,不去管樓下如何喧鬧,只一步一步的向牀邊移去。
然而她方躺在牀上,桌上的燈便滅了。
糟糕,定是梅兒添的燈油不夠。
她對着滿屋驟降的黑暗,頓時渾身緊繃,手不由自主的向胸口探去……那裡藏着千羽翼送她的夜靈星。
可是腕子忽然被捉住。
“誰?”她驚得聲音都變了調子。
沒有回答,只一股淡淡的水沉香籠了下來。
脣輕輕被噙|住,先是溫柔淺酌,緊接着便是暴風驟雨,彷彿是懲罰似的攫掠她的氣息,又帶着一點戲謔,待她報復之際,將那微不足道的反抗亦納入懷中。
她的腦子有那麼一瞬間陷入昏沉,全忘了這麼多日預備的見了他要如何做如何說連表情都對着鏡子練了無數遍,可是現在,全線崩潰,好在下一刻她便清醒,準備反攻,準備拿另一個人來堅定自己的意志。
可是他根本就不容她有片刻的清醒,片刻的轉移,一向溫存儒雅的他,此刻彷彿變成了一頭猛獸,瘋狂的碾壓着她,傾軋着她,不容許她的心中有任何“雜念”,並飛快的將自己注入她剛剛空出的空間。
“求我……”他聲音低啞。
“嗯……”她一團迷糊。
“求我,爲三郎……”他的吻移向頸間。
“嗯,求你爲三郎……”
她重複着,然而一句話忽然炸響耳邊……
“雲彩,若是因爲男人的事,你也可以求我,然而必須拿你的美色作爲代價!”
她驟然清醒:“我不要!”
他的脣瓣含住了她的耳珠。
“不要,放開我!”
他的手探向了她的腰間……
“不要,莫習,你……”
他的指已經解開了她胸前的細帶……
她發現只要她說“不要”,他就換一個進攻方向,他還俯脣到她耳邊,脣瓣有意無意的觸着她耳上的絨毛,聲音嘶啞得如同磨砂的夜,誘惑而魅人:“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到底要我怎樣?”
他似是有所“了悟”,握住她纖腰的手緩緩向下,竟似要探至她的腿心……
“莫習!”她氣急,一口咬在他肩上。
“嘶……”他吸了口冷氣:“雲彩,你難道不知,這對男人恰是一種鼓勵嗎?”
脣瓣摩挲着她的耳輪,將耳珠銜在口中:“雲彩,你很怕黑嗎?爲什麼?”
她不語,努力鎮定。
“若是怕黑,不若我每夜都陪着你,可好?”
曾有一個人,在她於噩夢中驚醒之際,亦曾這般對她說……有我在你身邊,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莫習,”她艱難開口:“我們以後……能不能不要這樣?”
那人半晌不語,動作亦似停滯,然而不知是真的聽不懂,還是借題發揮,手又開始緩緩移動,脣亦滑向她的頸間,遊至鎖骨:“你是說,我剛剛做得還不夠?”
“莫習!”
她擡腿欲踹他,怎知動了傷處,當即疼得蜷起身子。
他也不再拿她玩笑,急忙查看傷勢,好在有驚無險。
他鬆了口氣,笑道:“看來還是捨不得……”
“你……”
“否則開始便要踢我了……”
“你……”
她自恃牙尖嘴利,可是在更爲無賴無恥的人面前,總是無能爲力。
“你怎麼冒出來的?”
“這話問得好,”千羽墨於黑暗中整了整衣衫:“你只盯着窗子,自是不知我是怎麼冒出來的。”
洛雯兒再次語塞。
良久……
“誰讓你來的?”
“這話說得奇了,若非有人在此等我,我又怎會出現?”
“哪個等你了?”
話一出口,便是不打自招。
千羽墨也不挑她的字眼,只伸手要幫她繫好衣帶,被她躲開,也不在意:“若非不是等我,何必要穿得這般整齊?你睡覺難道是裹得嚴嚴實實?”
洛雯兒腮邊一燙。
反正沒有燈,他也看不到!
“我喜歡!你管不……”
千羽墨臂一伸,不知打哪拽出張桌子,彷彿極陶醉是吸了口氣:“若非在等我,這些龍膽、龍耳、龍鱗、龍蛋是怎麼回事?”
“這些本就不是給你預備的!”
“那是給誰?”他的語氣忽而嚴厲。
“給……給小狗。”
誰吃誰小狗!
天啊,她怎麼說出了這麼幼稚的話?
千羽墨倒笑了:“好,就給小狗吧。”
也不點燈,漆黑中,他吃飯的姿態依舊優雅。
不知打哪游來的風牽起蒙在夜光中的白,衣物窸窣,夾着淺淺的咀嚼聲,是一種讓人心慌的詭異。
“把燈點起來吧。”她忽然道。
“你在怕什麼?”他的聲音於暗處不緊不慢的響起:“是怕我,還是怕你自己?”
“莫習……”
“還是不要點起來的好吧……”
洛雯兒想想也是,經歷了這番變故,二人若是明晃晃的相對,總是難免尷尬,也便難怪他方纔不敢露面……
“我覺得,當一切歸於黑暗,便能更清楚的面對自己的內心。雲彩,你可否告訴我,你在怕什麼?”
她一怔,她在怕什麼?
不對,她有什麼好怕的?
她挺挺胸:“我……”
“不要急於回答,你已經錯過了脫口而出的真實,不妨繼續思考。也無需專門爲我預備答案,只要自己清楚便好。”
莫習,你的存在便是爲了讓我啞口無言吧?
“這套餐備得不錯,可惜沒有酒……”
你要酒幹什麼?你還想……
“若想‘亂性’,無需‘酒後’。酒不過是給了人一個藉口,讓他們去做平日想做又不敢做的事。雲彩,你說呢?”
莫習,你什麼意思?你是說……
“有些事情,我想我已經明白了,唯一不明白的,或者是假裝不明白的,只有……”
“你吃也吃完了,現在該走了吧?”
千羽墨彷彿才發現桌上只剩了空空的碗碟,點頭:“吃得太飽,得運動一下……”
推開了桌子,返身躺到牀上。
“莫、習!”
天啊,他該不是要做“牀上運動”吧?
手臂只一帶,她便倒在了他懷裡:“雲彩,你說,飽暖思什麼來着?”
“莫、習!”
“對,就是這個答案!”他笑眯眯的壓了上來。
“莫習——”
“不要重複了,我明白的……”
“莫習,我……”
什麼是欲哭無淚?什麼是引狼入室?東郭先生與狼,農夫與蛇,洛雯兒與莫習……
“你激動什麼?你的東西不都餵了小狗嗎?現在小狗要與主人親熱了!”
他先是像小狗一樣把她聞了聞,然後從眼睛開始吻起。
“莫習……”
“別說話,別動,否則容易讓男人衝動……”
我裝死的時候也沒見你冷靜!
“莫習,你在逼我咬舌自盡嗎?”
“咬我的吧!”
千羽墨說到做到。
如戲魚一般追逐着她的小舌,忽然低笑:“還是捨不得吧?”
“我……”她實在避無可避,突然下決心道:“其實我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