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載的廣播里正在播放着最新的娛樂新聞:“……影迷們萬分期待的《霸神》已正式殺青,將於年末賀歲檔上映。該片是凌晨工作室玄幻鉅作《意》系列三部曲中的第二部,第一部《臨仙》前年創下了國內和海外的雙標房紀錄,摘得國際電影節桂冠。據悉,第二部制作將比第一部更加精良,將以全新的故事帶給影迷們最大的視覺享受……”
車座後面忽有輕微響動,溫瑞言從調平的座椅上坐起來,將廣播關閉。
“吵到你了?”喬北宇從車鏡看着身後溫瑞言。
溫瑞言沒有回答,只是沉靜地望着已經不再出聲的廣播:“這個新聞比起你前兩天看到的並沒有多出什麼吧。”
喬北宇愣了愣,瞭然地笑道:“好吧,你還要再躺會嗎?”
“不了,快到地方了吧。”溫瑞言降下濾光的咖啡色車窗,浮光躍金的溫暖陽光照在他臉上,令他的神情也柔和溫暖起來。
北半球大部分地都已是深寒的冬季,這裡卻依然有最讓人心醉的暖風,車子一路開來,落英迎着車窗飄來,又頃刻滑向兩側。
他們兩人現在正要去參加顧煜的婚禮。
顧煜與新婚妻子經過了長達九年的戀愛長跑,今天終於走入婚姻的殿堂。這九年,顧煜的妻子陪他渡過了難關渡過了低谷,不離不棄。在喬北宇息影,顧煜得到去國外深造的機會,重新回到真正喜愛的記者崗位後,覺得自己終於能夠對得起一直支持和鼓勵着自己的愛人,顧煜終於下定決心,二人正式結爲夫妻。
結婚的消息自然是在第一時間就通知了朋友圈裡的每個人,然而就是這麼不湊巧,此時又是一年一度臨近奧斯卡盛會的時節。不僅是蘇令嘉和凌晨,就連風陵他們也處在十分忙亂的狀態。
這幾年,他們這些朋友的變化都不小。
前些日子奧斯卡剛剛公佈本屆入圍名單,瞬間便有人發佈到了國內網站,凌晨的名字非常顯眼地擺在那裡,竟是蓋過了無數的歐美巨星,列在最佳男主演的第一順位。
而在入圍的導演中,蘇令嘉的名字也赫然在列。在入圍的影片中,國內的片子竟然有四部,再加上幾個老牌國內武打明星,這一將國內得到奧斯卡提名的獎項創了歷史新高。各大媒體迅速地將這一大好消息傳遍了全國上下每個角落。
蘇令嘉這一次推出的是一部懸疑偵探片,題材小衆卻是衝擊獎項的最愛,甫一面世直接就是在國際電影節上斬獲榮譽,然後藉着媒體宣傳的東風再正式上映,很好的刺激了票房。
如今喬北宇轉到蘇令嘉名下的電影公司發展十分迅速,公司內星光熠熠,己是各種電影獎項紅毯上的常客,在電影界越來越受到關注。
還有安品東、上官、符斯諾等人在事業上各個都有不小的發展。而隨着國內娛樂圈在國際上地位的不斷提高,風陵這些記者也與當初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就算不是因爲奧斯卡,人也同樣湊不齊。如果顧煜一定要等他們,那就繼續打光棍吧,所以他明智地選擇了自己的老婆。
不過,雖然朋友們都忙沒法到場親自送上祝福,但每個人都爲這對新人準備了禮物。喬北宇一開始也是打算送禮物的,雖然他已經離開了娛樂圈,可他學習經商管理,並逐漸自己上手,忙碌程度絲毫不下當初。但當他從顧煜那裡得知竟然朋友們一個都到不了時,他覺得自己應該去。比起尚在娛樂圈的那些人,他這裡的自由度還要高一些。
不想,原本喬北宇覺得這只是他自己的事,然而溫瑞言接到他的告知後卻說,因爲顧煜是喬北宇的朋友,他也有必要送一份禮物。
這份禮物出人意料的大——溫瑞言承諾,顧煜可以選擇任何地點、任何形式來舉辦婚禮,婚禮上一切用品、衣飾都由他來承擔,想邀請什麼賓客也都能請來。
當喬北宇將這份禮物轉述給顧煜時,聽得對方目瞪口呆,條件反射就想拒絕,就算喬北宇再三安撫也猶豫不決。相比之下,還是他的妻子更坦然一些,大方地接受了這份禮物。也許女人對於自己的婚禮更加重視,更加充滿羅曼蒂克的期待吧。
當然這兩口子都不是貪心的人,沒有提太過分的要求,所求無非是陽光海灘的露天婚禮。於是溫瑞言當即拍板,這場婚禮的地點就來到了現在這個印度洋上的著名海島。
事情定下,喬北宇調整了自己的日程提前來到現場幫忙,卻在婚禮當天突然接到溫瑞言的電話——他也來到了島上。
喬北宇真是非常意外,最近這一段時間溫瑞言非常忙,幾乎天天坐鎮溫氏主宅,二人已經有月餘未見,卻不想他竟然會來。他本是不解的,可是當驅車去機場接人,看到溫瑞言風塵僕僕一身疲色卻氣勢高凌,不容忽視時,喬北宇唯有失笑。然後將車子的座椅放平,車窗色調調好,讓他可以儘可能舒適一點,多休息一下。
溫瑞言爲什麼會來,其實很簡單。
溫瑞言表面看似溫柔和氣,其實是一個獨佔欲相當強的人,只不過他的獨佔欲的表現十分隱諱,而且都是明晃晃的陽謀。就好像現在,自從退出娛樂圈後,他就一直隨溫瑞言學習經營管理,一直忙忙碌碌的,然後猛然間醒悟,才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和原來的朋友有什麼聯繫了。
可相對的,因爲他是在像溫瑞言學習,二人名下的產業又是在一個組合下,他們必然會經常在一起討論商議,即使他們不是情人關係也必然要經常見面。於是,很自然地,溫瑞言用自己填補了他周圍所有的空間,並且讓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而然。即使事有意外,比如慶祝凌晨或者蘇令嘉得獎,比如這次顧煜的婚禮,溫瑞言也同樣能找出理由一同過來。
溫瑞言就是這樣,簡簡單單地就用不同圈子間交集少的客觀現實就將他與蘇令嘉、凌晨等人分隔開了。而因爲學習經營管理是他自己需要的,忙碌也是必須的,他深刻的知道這一點,同時娛樂圈的朋友們也同樣繁忙,所以這個現狀是不可能改變的,至少短期內絕無可能。
但是想明白後喬北宇其實並不反感,這也許是束縛吧,卻是甘願的束縛。
這幾年他們朝夕相處着,感情沒有被歲月沖淡反而愈發深濃。
他們一起去了溫氏的老宅,溫瑞言帶着他一一走過自己一點點成長起來的地方,一步一步,一處一處,沿着人生的軌跡,將自己的一切都向他訴說。他們談過去,談未來,談家人,談友人,談理想、談興趣,隨意地談着什麼,甚至只是些與他們無關的只因看到什麼突發的感慨。
他們一起走過了許多地方,或是喬北宇陪着溫瑞言去跑馬場,去拉斯維加斯,一擲千金。或是溫瑞言陪着喬北宇去世界盃現場,在滿場球迷的口哨聲與吶喊中,感受那種狂熱的氛圍。
很難想象,如溫瑞言這樣的現世掌權者竟然喜歡研究神秘學。這種喜歡並不是像有些當權者虧心事做多而選擇宗教來尋求慰藉,他並不信什麼,只是喜歡獵奇、樂於冒險。他們探索古老文明的遺蹟,在收錄着最爲古老神秘傳說的地方流連。每當這時溫瑞言總會饒有興致地看着那些晦澀而奇特的文物與書畫,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眼角眉梢都是溫和的,嫺靜的燈光落在他的身上,給他籠了一層清暖的光,整個人就成一景,讓人的目光不知不覺就牽了過去。
當然更多的時候,他們並沒有太多時間遊玩,但僅僅只是同在一個屋檐下的日常生活,依舊是溫情脈脈,總能發現不同的風景,處處留下獨以屬於他們的回憶。
有時他們又重回到了當初那個小鎮,那裡溫瑞言精心佈置的小院已經成爲了他們的新家,他們在那裡悠閒地漫步,幸福地徜徉。種種花、喝喝茶、支起架子在院中野炊、或是僅僅坐在一起,每日只看着時光靜靜流淌。
有時興致起了,溫瑞言也會拿出畫筆,這個時候喬北宇就會陪着他,幫他遞顏料畫筆。溫瑞言看到什麼就畫什麼,想到什麼也畫什麼,但他最喜歡的還是給喬北宇畫像,從印象派、野獸派到畢加索、波普風,每當看到喬北宇直愣愣地看着新鮮出爐的畫像無語,卻又一一認真地掛在牆上時,他就會特別開心,好像平白又年輕了好幾歲,青蔥得彷彿歲月從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車子很快抵達目的地,顧煜與他妻子的婚禮即將開始。
婚禮上的所有禮服都是由溫氏涪朗品提供,請專業設計師爲一對新人量身打造。顧煜的新娘是一位氣質如春風拂面的女子,有一種宛在水中央的端莊秀麗的傳統美感,就像民國身着旗袍披着蘇繡披肩的大家閨秀。然而當西式的婚紗與鑲嵌精緻的髮夾手鐲配在她的身上也並不突兀,反而更襯得她高貴典雅明豔動人。當然顧煜本身也是一表人才,與新娘站在一起,並沒有淪爲襯托紅花的綠葉,二人相得益彰,十分登對。
一對新人站在牧師前,卻不由自主地看向會場之外停放的那處車輛,那位置很巧,巧到只有他們站在只有新郎新娘才能站的位置上後才能看到,而其他一切賓客都不會發現。
喬北宇掐在典禮開始前將將趕到,將溫瑞言引見給顧煜夫婦,但是當賓客開始入位後,溫瑞言卻因有所顧忌而沒有入席。
顧夫人對於丈夫的朋友不能久待而有些遺憾,但看顧煜卻是一臉慶幸。
“要是他們真的過來,就沒人注意咱們了。這是我們盼望了很久的婚禮了,任何人都不能影響到。”顧煜見美麗的妻子有些欲言又止,笑着摟緊了她說道。
顧夫人好笑地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可是目光卻彷彿要粘在那邊一樣收不回來,她看到那遠遠相依的兩個人偶爾在不經意間對視一下,或是喬北宇扶着輪椅背俯身對溫瑞言說了什麼,然後兩人會心一笑,那畫面分外和諧美好,令人心悸。
儀式結束,新郎和新娘被一衆賓客簇擁着來到佈置華美的自助餐長桌處享用美食。喬北宇目送一對新人在視線裡消失,忽聽身後人問:
“你在看什麼?”
喬北宇回過頭來,眼中涌現着一種異樣堅如鑽石的色澤:“說起來,我們也算是一起來到舉行結婚儀式的地方了。”
“那麼,我們也有婚禮了。”溫瑞言微微一笑,很自然地執起喬北宇的手,透亮的光彩自幽黑的眸子裡泛出來,“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永遠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我願意,你呢?”
明媚的陽光從他的頭頂傾下迷人的光暈,黑色的眼眸中水色氤氳的,有着撩動人心的風致,喬北宇握着他的手,神色間就彷彿頓時豁然開朗了,“我也願意。”
沒有神父、沒有音樂、沒有酒宴、沒有他人,可這又算得了什麼。婚禮不過是一個儀式,彼此間的情感纔是最重要的,只要他們彼此願意相信,願意承認,這就是世界上最神聖的婚禮。
十指纏扣,撲面拂有涼風,身後卻有屬於彼此的溫度。
漫漫時光中,他們永遠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