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詵哥, 我聽說你最近在到處找兼職?”趙晨有一天打電話問王詵。
“哦,恩,”王詵掏出一根菸點燃了, 叼在嘴裡狠吸了一口, “你打電話給我就是問我這事?”
“不是, 不是, ”趙晨語氣急促, 小心翼翼地繼續說道,“哥,要不你來我這吧。我進了一家娛樂公司做經紀人, 現在手上帶着幾個小藝人。你要不過來面試看看,我向總監推薦過你, 他對你挺感興趣的。”
“你在可憐我嗎?”王詵嘴一歪, 含糊地笑了。
“不, 我哪敢啊!哥,要不你就服一回軟吧, 別和家裡鬧得太僵了。”趙晨額頭上差點冒出冷汗,這個小祖宗,哪輪得到他可憐啊。他自己都求爺爺告奶奶的,多希望有一個人來可憐可憐他。
“不是,就少廢話。瞧不起哥嗎?我一個人靠我的雙手、靠我的能力, 難道還會活不下去嗎!”王詵朝他大吼。
“哥, 別生氣啊, 我就是小小建議一下。那就這樣, 下次再找你出來喝酒。”趙晨頭皮一麻, 手忙腳亂地掛上電話。
“臭小子……你等等……”王詵話還沒罵出口,電話裡就傳來嘟嘟的斷線聲。王詵氣樂了, 趙晨這小子,翅膀硬了,還敢掛他電話。
王詵幾口吸完煙,兩手扒了扒亂七八糟的頭髮。如今看到王詵的人,再也沒辦法把他和幾個月前的大明星聯繫在一起。
這個頂着一頭鳥窩、鬍子拉碴、煙不離手,一身油膩膩的工裝服的男人,身上再也找不到絲毫明星的影子。偶爾有工友開玩笑說他長得很像一個大明星,他就會朝對方齜牙咧嘴問他有見過每天鑽在車底下修破車的大明星?
對方一臉訕訕地閉上嘴。
毫不留情噴了對方一臉口水的王詵,這才神情愉悅地繼續噗噗地吸着煙。
王詵也沒想到他有天會幹起修車這一行。他從小就喜歡擺弄機械,也愛好自己改裝車玩玩。雖然他不喜歡飆車,但是有一輛好車相當於擁有第二情人的定律對王詵同樣適用。
沒想到有一天他還得靠這個小愛好養活自己。王詵離開娛樂圈後,這幾年掙來的錢還完債還有各種違約金後,竟然所剩無幾。其實這也不奇怪,他向來對錢不敏感,也不善於理財,是個掙多少就花多少的主。雖然大學學的是經濟專業,但是他那時忙着學表演,正是一頭熱,對自己的專業是能應付就應付,他那張畢業證書是紙糊的。
他以爲離開娛樂圈,憑着自己的能力,隨隨便便就能找到工作。沒想到,現在經濟大環境不行,每年畢業的大學生多如牛毛,王詵這樣沒經驗,學歷也不過關,能力更是欠缺的人,幾乎沒有幾個公司願意聘用。即使有公司通過了簡歷篩選,也都是對他的演藝圈經歷十分感興趣,圍着他的私事各種旁敲側擊。王詵翻臉就甩手不幹了。
王曉曼離開了帝京市,因爲王詵執意不肯回去,王家斷了他一切經濟支持。王詵陷入窘境。趙晨要給他交房租也都被他拒絕了。不過他很快就暗自叫苦,每個月的房租和飯錢差點將他壓垮。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的滋味,他終於嚐到了。
即使是剛畢業,和顧曼楨結婚那會,也都沒有現在一個人過得這麼苦。那時顧曼楨出去工作,他四處投簡歷找機會進演藝圈,受了氣就回家撒火。他靠着妻子養着,還天天問她有沒有夢想!媽的,他真是他媽的混蛋!欠修理!王詵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還覺得不解氣。
當時總覺得苦,覺得和顧曼楨結婚後沒有一件事順心,和她在一起的每一秒鐘都讓他無法忍受,但是王詵現在想起來,只記得顧曼楨微笑着鼓勵他的樣子,只記得她亮着燈一直等他到深更半夜,等他回家後端出來一晚熱騰騰的雞蛋湯麪,只記得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捧着面狼吞虎嚥……
曾經,有一份真摯的愛情擺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
等到我失去的時候才後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
周星馳這話真俗!王詵一邊扇自己巴掌,一邊淚流滿面,哭得像個被人拋棄的無家可歸的孤兒。
哭完第二天,眼睛腫成大核桃,他戴着墨鏡就繼續去工作了。工友嘲笑他裝逼,又被他毫不留情地噴了一臉口水。他是王詵,坐不改名行不改姓,他怕過誰!
顧曼楨準備趁着休假的時間帶兒子出去玩。陳娜娜知道後,就將沈一默一起拉了過來。沒想到那女人開頭答應得好好的,陪顧曼楨一起出去,臨時又放她鴿子,還美名其曰她是爲了顧曼楨的幸福着想,所以才缺席的。整個行程變成了三人行,因爲怕看起來很像一家三口出遊,顧曼楨覺得有點尷尬。
顧曼楨試圖說服顧小豬在家玩電腦看電視:“小豬啊,你遊樂園去過好幾次了,要不我們明天不出門,在家休息,好不好?”
顧小豬玩着手上的魔方,朝她翻了個白眼,轉過身,把屁股對着她,用行動表示自己的不滿。
顧曼楨又繞道他面前,十分真誠地看着他的眼睛:“明天是節假日,遊樂園裡肯定有好多小朋友,你想玩一個遊戲都得排隊等很長的時間。這樣一天也玩不了幾個遊戲,我們下次放假再去,好不好啊?”
顧景天扁了扁嘴:“麻麻就會騙人,老說下一次,我不相信你了。”他將手上的魔方一摔,蹬蹬跑進自己的房間,用力關上了門。
顧曼楨嘆了口氣,跟在他身後,擰開了門把走進去。這間簡單的兒童房裡,有一面牆壁是顧曼楨特意爲兒子粉刷的。一整面的牆壁都被粉刷成黑板,顧景天很喜歡在上面塗塗抹抹畫東西。他現在正站在黑板牆前,用粉筆畫了一隻噴火的蟲子,表示他很生氣。顧曼楨凝望着他小小的背影,一顆心頓時化成水。
她輕輕走到他身後,蹲下了,把頭靠在兒子小小的肩膀上,兩隻胳膊一伸從後面將他整個人環抱住,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麻麻以後再也不騙你了,也不跟你說下一次,好不好?小豬就原諒麻麻一次,好不好?”
顧景天在她的懷抱裡擰過身體,擡着頭看她,大眼睛裡結了一層玻璃般的水殼,眼淚垂垂欲墜,一副弦然欲泣的小模樣。
“幼兒園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媽媽帶他們一起出去玩,我也要兩個大人帶我去遊樂園。”
“麻麻每次和娜娜阿姨帶你出去玩,不也是兩個人?”
“不一樣,別的小朋友是一男一女兩個大人。麻麻你不能騙我,老師說男生和女生不一樣,上廁所不能一起去。”
顧曼楨原本還心酸地不行,聽着兒子的童言稚語,卻差點笑出聲。這小屁孩,這麼小就有性別意識了。
顧小豬突然又趴在她耳朵邊,小聲地咬耳朵:“麻麻,沈叔叔是你男朋友嗎?我以後要叫他粑粑嗎?”
“男朋友?”顧曼楨一臉驚訝地看着兒子,“你知道男朋友是什麼嗎?”
顧小豬一臉麻麻好愚蠢的表情,朝她翻了個白眼,和陳娜娜的習慣動作如出一轍,顧曼楨被他逗樂了。
“娜娜阿姨早就告訴我,只要沈叔叔變成麻麻的男朋友,以後我就可以叫他粑粑了。等下次有小朋友笑我沒有粑粑時,我肯定會狠狠揍他的,把他鼻子打出血。”顧小豬一臉傲嬌的小模樣。
顧曼楨一臉震驚:“你上次在幼兒園打架,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你才把別的小朋友打出鼻血的?”
顧小豬一臉說漏嘴地吐了吐小舌頭。
顧曼楨沒好氣地點了下他的額頭:“以後不可以打架,和小朋友要講道理講禮貌,懂嗎?”
“我打完他就向他道歉了。”顧小豬鼓着臉頰連忙證明自己的清白。
“道歉也不能打人,小朋友要講道理,懂嗎?”顧曼楨趁機會教育越來越無法無天的兒子。
顧景天撥浪鼓似地搖着小腦袋:“不懂!”
顧曼楨無奈地嘆了口氣,低垂下眼眸。見到顧曼楨傷心,顧景天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臉,也學着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好了,我被你打敗了,我以後不打架了。但是要是他們打我,我也要打回去。”
顧曼楨有點不滿意,但還是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翌日,三人一早就去了遊樂園,顧景天興致勃勃地鬧着要玩過山車、飛天魔輪……顧曼楨兩眼一白,差點腳軟。她恐高,每次來遊樂園都是陳娜娜陪孩子上去玩的。
沈一默見她一臉爲難,立刻想起來她從小怕高的小毛病,朝她安慰地笑了,自告奮勇帶着孩子去玩了。顧曼楨就在底下等着他們。結果玩的人一臉沒事地走回來,在下面看的人嚇得腿直髮軟。
顧小豬找到機會狠狠嘲笑了自己的媽媽。
一整天,他都快玩瘋了,下午還鬧着不肯回來,結果剛一上車,就在兒童座椅上累得睡着了。
顧曼楨的包裡傳來卡農的優美曲調,是她的手機響了。
沈一默將包遞給正給兒子系安全帶的顧曼楨:“曼楨,你的電話響了。”
顧曼楨直起身體,從包裡掏出手機,是一個陌生來電。
她神色猶疑地接通了電話。
“你好,是顧曼楨女士嗎?我是王詵的大哥,王容。”電波的另一端傳來一個沉穩醇厚的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