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曼楨握着手機的手一陣發抖, 對方掛電話後,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好幾下才成功按掉通話。
“曼楨……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沈一默已經坐進了駕駛座, 見顧曼楨站在車外遲遲沒有動靜, 他疑惑地探頭看了她一眼。
“哦, 啊, ”顧曼楨回過神, 揉了揉僵硬的臉頰,扯了扯嘴角勉強笑了,“沒什麼事, 我們馬上回去吧。”
她坐進後排的座位,關上了車門, 示意沈一默:“開車吧。”
沈一默深深看了她一眼, 扭回頭, 啓動了汽車。
顧曼楨雙眼無意識地盯着車窗發怔,回程的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
到家的時候, 顧曼楨把兒子搖醒:“景天,醒一醒,我們到家了。”
顧景天揉了揉眼睛,撅着嘴朝顧曼楨伸手要她抱抱。顧曼楨把東西收拾好,準備先行李放進屋裡, 再出來抱孩子。
她東西剛放在客廳轉頭就看見沈一默抱着孩子進門了, 他問:“景天的房間在哪, 我抱他進去。”
顧曼楨不好意思麻煩他, 忙去開了門, 沈一默把孩子輕輕放在牀上,替他脫了鞋, 蓋上被子。
被搶了活計的顧曼楨怔怔在站在他身旁,喃喃道:“還是我來吧,不麻煩你了。”
沈一默已經利落地把顧景天安置妥當了。轉頭看到滿臉不好意思的顧曼楨,笑着豎起食指放在脣邊,小聲噓了一聲,又指了指門口。顧曼楨會意過來,兩人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兒童室。
顧曼楨一再向他道謝:“師兄,今天真是辛苦你了,陪着景天折騰了一天。改天我請你吃頓飯答謝你。”
沈一默擺擺手:“你都叫我師兄了,就不用對我這麼客氣。”
顧曼楨無聲地張了張嘴,神色複雜地說:“別對我這麼好,我……”
“噓,你不用多說了。我先走了,你也累了一天,早點休息。”沈一默做了個閉口的動作,截斷了顧曼楨還沒說完的話。
“哦,好的,你路上開車慢點,注意安全。”顧曼楨愣愣地回答。
“對了,你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可以儘管來找我。一人計短、兩人計長,總能找到解決的辦法。”沈一默走到玄關時突然回過頭說。
顧曼楨神情複雜地點了點頭,目送他離開。
顧曼楨送走沈一默,回到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一瓶冰啤,一個人坐在後院喝酒。
“顧女士,你應該清楚我打電話給你的目的。”
“顧女士,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就不兜圈子了。孩子的事情,我們已經知道了。”
“顧女士,關於孩子的事情,我有必要再次向你確認。”
“顧女士,別急着否認,事實勝於雄辯。要調查一個人對於王家來說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顧女士,希望你能理智地控制自己的感情,做出對雙方來說都沒有損失的雙贏選擇,你甚至可以嘗試尋求三贏的結果。”
“顧女士……”
顧曼楨幾乎是顫抖着手按掉電話的。
去你的“顧女士”!顧曼楨心裡忍不住咒罵了一句,手上用力一握,啤酒罐差點被她捏扁了。
她無力地扶了扶額頭,忍不住仰天哀嚎了一聲:“萬能的上帝啊,告訴我,我到底要怎麼辦啊?”
王家明顯家大勢大,也許它的觸角暫時還不能伸進帝京市,但碾壓她這個升斗小民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它只需伸出一根手指對付她,就已經綽綽有餘。
她不想把自己弄成狗血劇的悲情女主角。
顧曼楨向唯一的閨蜜陳娜娜求助。
“娜娜,怎麼辦?王詵的家人已經知道景天的存在。”顧曼楨心慌意亂地對陳娜娜說。
“啥?”陳娜娜的聲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那王詵也知道了?”
顧曼楨搖搖頭:“他大哥在電話裡沒有提起這件事,王詵應該還不知道吧,如果他知道的話,按照他的脾氣,早就找上門了。”
“他們知道就知道,怕什麼,難道他們還想把孩子搶走?”陳娜娜一臉義憤填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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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話裡話外,都是說把孩子送回王家,對所有人都有好處。”顧曼楨聲音低落地回答。
陳娜娜一聽立馬火了:“他們也真敢想,這孩子可是你一手養大的,就是鬧到法院,孩子也是歸你的。”
“我就是怕把事情鬧大,最後受傷最深的肯定是孩子。”顧曼楨苦笑。
“王家真的有像你說的那麼誇張?”陳娜娜一臉夢幻,“難道現在桃花島遍地都是豪門?這個概率也太嚇人了,簡直比一出門就踩到雞屎還難得。我竟然逮到一隻活生生的土豪,我這是在做夢吧!”
“你這什麼比喻啊!”顧曼楨哭笑不得。
陳娜娜滿眼興奮地撲到顧曼楨身上:“曼楨,你讓王詵也給我介紹一個吧。他不是有個哥哥嗎,幫我問他哥哥結婚了嗎?有女朋友、未婚妻嗎?有也沒關係,只有不努力的小三,沒有撬不動的牆角!”陳娜娜已經不知道神遊到哪去了。
“他哥哥都是四十多歲的老男人了!”顧曼楨受不了地吼了她一嗓子。
“男人不怕老,四十歲都還算一枝花呢!我最喜歡老男人了,又溫柔又體貼。”陳娜娜捧着臉,花癡地笑起來。
“服了你啦,我就知道你最靠不住。”顧曼楨自個小聲地嘟囔了一句,轉頭不理已經陷入癲狂的陳娜娜,皺着眉頭冥思苦想。
不過有好友這麼插科打諢一下,她從昨天就開始鬱卒的心情,瞬間放輕鬆了很多,理智也漸漸回籠。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事情總得一樁一樁來,急也急不得啊!顧曼楨長嘆了一口氣,寬慰自己。
“詵哥!詵哥!你躲在哪啊?”一個男人高亢的鴨子嗓闖進了亂糟糟的修車庫。
王詵躺在修車板上從一輛車底下滑出來,一臉不耐煩:“嘛呢?叫魂啊!”
“詵哥,我有點事得馬上走。求你個事,幫我把這車道具送到一家戲院。”一個長臉男人對着王詵哀求,雙手合十,語氣要多真誠有多真誠。
王詵直起身把手中的鉗子放進工具箱,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油污,接過對方手上的小紙條。
“就送到這個地址,不遠,半小時就能到。詵哥,幫我個忙吧!我請你喝酒!”長臉男人搓着手一臉狗腿。
王詵瞟了他一眼:“得了,我幫你這次忙,別忘記你的酒。你在我這都欠下三頓了。”
“肯定不會忘,我是什麼人啊!謝啦,詵哥,送完道具,你幫我把車停在車庫裡,車鑰匙就放門衛那啊。”長臉男人用力一拍王詵的肩膀,撒丫子跑了。
王詵無奈搖了搖頭。
接過車鑰匙,按照長臉男提供的地址,王詵開着小貨車把道具送了過去。
“黑匣子劇場”,王詵心裡默唸着地址,開着車離開了繁華的街道,進入了小巷子,七扭八拐地終於找到這家小劇場。
白天的劇場門口有點冷清,門房裡的門衛在打瞌睡。王詵啪啪按響了喇叭,他才如夢初醒地擦了擦口水,對王詵不耐煩地吼了一嗓子:“按什麼喇叭,催魂啊!你什麼人?幹什麼的?找誰的?”
王詵被他噎了一下,下車把小紙條遞給他看:“我來送道具的。”
“送道具就送唄,急什麼急!等會,我給你開大門。”中年男人穿着拖鞋啪嘰啪嘰走出來,用鑰匙開了鎖,解下大門上纏繞的鐵鏈,用力拉開大門往後退。
沉重的鐵門發出哐當的聲音,底部的輪子在水泥地面上哧哧地摩擦過去。
王詵回到駕駛室,踩着油門轟隆隆地開進去了。
“小丁,快叫幾個人一起幫忙搬道具。”一個戴着眼鏡的斯文老頭,一面快步走出來一面朝裡面的人喊道。
“好的,譚老師。”裡面傳來一個乾脆的男聲。
沒一會,一班人簇擁着譚老師走出大門,圍在貨車旁。王詵見來人了,就把小紙條交給領頭的譚老師。譚老師扒拉下老花鏡低着頭確定紙條上的信息,他的學生們已經爬上了車廂搬東西。
王詵斜眼瞧他們一個細胳膊細腿的,有些看不過眼,就爬上車廂,給他們搭把手。這些學生都是花架子,比原來的王詵還不如。現在王詵經過幾個月的鍛鍊,早已今非昔比,擡個百來斤的東西還是不在話下。
他嘴裡叼着根菸,指揮那些學生:“喂,那個戴眼鏡的,擡一下這邊,我把這個大架子拉下車。”
被叫到的學生諾諾地答應了,手忙腳亂地過來幫忙。
“小心,你手慢點,差點砸到人了!”王詵被他們的笨手笨腳氣得鐵青了臉。
……
一羣人好不容易把一車的道具搬下來,送進了後院。王詵摸了把汗,從衣兜裡摸索出一根菸,剛要點。
斜刺裡伸過來一隻手,譚老師拿着一瓶水笑着遞給王詵:“小夥子,多謝你了。來喝點水。”
王詵淡淡瞥了他一眼,被人誇獎了,他有點臉紅地摸摸鼻子。他把煙別在耳後,接過譚老師手中的水。
“冒味問一下,我看你有點眼熟,請問你叫什麼名字?”譚老師送完水,突然盯着王詵的臉仔細打量。
王詵有點不耐煩,又是一個認出他這張明星臉的人。
王詵一擡眼,剛想嗆他幾聲,忽然覺得眼前的老人確實有幾分眼熟。他剛剛聽到那些學生喊他譚老師。
譚老師……譚老師……王詵在心裡默唸,一個電光火石間他猛地反應過來。
“你是譚教授!”王詵手指着對方,驚愕地瞠大了眼眶,轉瞬又露出驚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