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休息一會吧, 到那塊大石頭那坐一會。”顧曼楨轉移了下注意力,對沈一默說道。
沈一默自然從善如流地點頭了。
“回國後,你有什麼打算?準備一直呆在金陵銀行?”顧曼楨脫下手套和滑雪鏡, 問他。
“我準備先在公司裡呆一段時間, 以後的事情現在還沒有考慮那麼多。”沈一默回答。
顧曼楨面色淡淡地哦了一聲。
沈一默的父親是金陵銀行的董事會成員, 也算大股東之一。沈一默留在金陵銀行估計是子承父業吧!
“你呢?”沈一默轉頭看着顧曼楨, “你打算一直單身下去, 一個人帶孩子?”
顧曼楨頓了一下,視線有些不自然地虛擲。
半晌她突然開口:“其實你出國前,我見過你母親。”
沈一默神色微震, 喃喃道:“以前從沒聽你提起過。”其實他也猜得到一向冷淡的母親會對顧曼楨說些什麼。
“你別誤會啊,”顧曼楨連忙解釋, “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母親是個很優雅的女士, 一點都看不出年紀, 笑起來嘴角微翹的角度幾乎和你一模一樣。”
顧曼楨表情有些出神地絮絮叨叨:“當時沒有告訴你,只是不想讓你分心。你那時正忙着出國的事情, 我也實在想不出拿這件小事麻煩你的理由。”
“我們之間什麼時候到了必須這麼客套的地步!”沈一默嘆了口氣,眼神微黯。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我也是爲自己的自私找了個理由吧,剛好你母親給了我這個機會,”顧曼楨苦笑, “後來又發生了一連串意外的事情, 等我想找你談談時, 你已經出國了。我們大概總是在不合適的時機遇見。”
顧曼楨第一次向人仔細剖析自己的內心, 沒想到對象會是前男友:“後來大學畢業, 我和王詵就領證結婚了。結婚後,我總覺得不管這段婚姻是怎麼開始的, 只要用心經營總有好的結果。我是個缺乏安全感的人,有一個完整的家,有丈夫和孩子,這種對未來的幻想極大地安慰了我。”
“只是兩個不合適的人冒然走進婚姻,結果如你所見,註定是慘烈的。”顧曼楨現在再回想起從前的事情,表情有些釋然。一切往事都恍若雲煙,漸漸消散了。
沈一默看着她說:“一次失敗並不代表什麼。你打算孤單一輩子嗎,孩子總會長大的,以後景天也會離開你的。”
顧曼楨輕笑:“你誤會我的意思啦。我不是那種把自己的人生寄託在孩子身上的人,那樣對孩子不公平,對我自己也不公平。我並不拒絕愛情和婚姻,也打算當個滅絕師太,我不希望自己以後成爲一個討人厭的婆婆。我只是想在每一個階段,用心做好我該做的事情。愛情來了,我也會坦然接受的。”
“那你爲什麼不能坦然接受我,”沈一默深深凝視着她,“以後讓我來照顧你和景天,好嗎?”
顧曼楨沒用迴避他的目光,靜靜看着他,幾秒鐘後搖了搖頭:“師兄,已經過去的東西就應該讓它早一點成爲過去。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聾子,你對我的心意我都明白。我今天和你說這麼多,就是想告訴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我可以像朵白蓮花一樣裝無辜,騙你說是因爲我們之間有太多障礙,你的家庭根本不可能接納一個離異帶孩子的女人。但是我不想欺騙你,也不想欺騙我自己。這些障礙對我來說只是一個藉口,真正的原因是我不愛你了。雖然這麼赤.裸裸地說出來,對你未免有些殘酷,但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不管愛情消失與否,我都一如既往地敬重你,師兄。一直以來,我都欠你一聲謝謝。”
沈一默神色複雜,緊抿着嘴脣沒有反應。
“沈經理,快來集合,出事了!”遠處一個人急促地朝他倆跑過來,一面高聲喊道。
兩人神色一凜,跟隨着來人去了集合地點。
到了集合地點,顧曼楨看見在人羣裡探頭探腦的李銀芳。她一發現顧曼楨就鬆了口氣:“你跑去哪了,嚇死人了,我以爲你也失蹤了。”
“也?有人失蹤了嗎?”顧曼楨敏感地蹙起眉頭。
李銀芳拍拍胸口:“聽說投資部有人不見了。就是那個曾雨菲。對了,你好像和她是同期生?”
顧曼楨眼神一沉:“恩,我們以前是同一屆的校友,後來同一年進公司的。”
衆人圍在一起鬧哄哄地議論,說剛開始曾雨菲和大家都在一起滑雪。後來分組了,她和同事組隊玩了一會,就說累了,要回去休息。然後大家也都沒在意,等快到集合時間時,教練說根本沒看到她回來,衆人這下急瘋了。
幾個部門的經理和負責人正圍着教練們商議對策,除了聯繫山裡的救援隊,他們必須要想辦法自救。這片雪地太大了,夜晚的山林溫度很低,沒有任何防護設備在戶外待一夜,極有可能危及生命。經過商量,幾個教練組成了自救小組,沈一默說他滑雪經驗豐富,以前在國外也參加過救援隊,可以一起幫忙。負責人同意了。幾個人立刻整裝出發。
領隊怕再出事,已經安排其他人都先回酒店。顧曼楨憂心忡忡地看着沈一默的方向,沈一默朝她點了點頭,示意她不必擔心。
顧曼楨知道自己留下來也是添亂,只好帶着一臉憂愁跟着衆人一起走了。
回去的路程中,大家都有些沉默,可能是因爲這件意外,衆人都沒有談笑的心情,現在還不知道人能不能被救回來。也有人覺得掃興,好好一次旅遊,結果被搞成這樣。李銀芳也暗地裡向顧曼楨抱怨,她早就看不上投資部的曾雨菲了。那女人太會裝了。這是她經常掛在嘴邊的話。
顧曼楨跟着無奈地嘆了口氣,但願大家都不要出任何意外。
這一夜,房間裡的溫度一會冷一會熱的,顧曼楨總覺得睡得不踏實。等天快亮的時候,她才迷迷糊糊地閉上眼。夢裡發生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一會是沈一默抱着兒子在玩摩天輪,一會又是王詵陪兒子玩賽車,兩人興奮地哈哈大笑,一會又突然夢見驚天動地的大雪崩。顧曼楨一下子驚醒過來,看了手機上的時間,纔過去了一個小時。她有些睡不着,乾脆就起牀了。怕吵到一個屋的李銀芳,她裹上一件外套,悄悄走出了房間。
天還未大亮,酒店前臺的服務員眯着眼睛打了個哈欠。顧曼楨從她身旁輕輕走過,走出了大門,門外是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似乎很單調和枯燥,看久了卻帶給心靈一種寧靜感。踩着腳底下“咔哧咔哧”作響的雪花,顧曼楨躁動了一夜的心,漸漸安穩下來。
她不敢走太遠,只是在附近逛一逛。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
她看見一羣人從車裡下來,一個個面色疲憊,是救援隊的人回來了。她連忙走過去,想了解情況。緊接着就發現沈一默從車上抱下來一個人,那人全身都被防風服裹住了,看不見面目。沈一默抱着人,神色凝重地快步走進了酒店大門。他並沒有發現站在後頭的顧曼楨。
顧曼楨連忙抓了一個落在後面的人問道:“人找到了?沒有出現意外吧?”
那人疲憊地抹了把臉,嘴裡呼出寒氣:“找了一夜,終於把小姑娘找回來了。人沒事。”
“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大活人怎麼會無緣無故失蹤?”顧曼楨一臉疑問。
“你說現在小姑娘膽子真大,一個人就敢四處亂跑。說是看雪景,迷了路。哎……還是靠沈經理把人找回來的。”
“人沒事就好……”顧曼楨意識到自己耽誤人時間太久,連忙說,“師傅,辛苦一夜了,你趕緊去休息吧。”
直到人都走遠了,顧曼楨才鬆了口氣。
回房間的時候,李銀芳還沒醒。顧曼楨躺下了繼續睡,這一睡就睡過頭了,等醒來時都上午十一點了,剛好可以趕上吃午飯。
李銀芳正好推門進來,準備叫醒顧曼楨:“你終於醒了,早上我看你睡得那麼沉,沒好意思喊你。還以爲你這會還沒醒。”
顧曼楨揉了揉眼睛:“我這一覺睡得真久。對了曾雨菲現在怎麼樣了?”
“能怎麼樣?”李銀芳撇了撇嘴,“福大命大,勞動了所有人一夜把她找回來了。人家現在正忙着風花雪月呢!你說沈經理什麼審美啊,怎麼就對那小表砸另眼相看呢?”李銀芳一臉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因爲他們都是校友,所以近水樓臺?現在公司裡誰不知道,沈經理是那小表砸的後臺呢!人家那可是靠沈經理進公司的!我咋沒這個好運氣,也沒個人罩着我。我好想念玫姐在的日子。哎……”李銀芳一臉的酸溜溜。
突然她又看向顧曼楨,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你說你和沈經理也是校友,還是同一個部門,誰有你近水樓臺?你怎麼就這麼不爭氣!”
顧曼楨笑笑不理會她:“中午你打算吃什麼,我們收拾下一起出門吧。”
“你還想着吃,真沒出息,剛剛領隊負責人說出了意外要提前結束這才旅行,下午就讓大家收拾行李滾蛋。真是沒勁透了!我的小鮮肉,我都還沒來得及要到人家的電話呢!煩!”李銀芳嘟着嘴,一臉不滿地抱怨。
顧曼楨也吃了一驚:“這麼快就回去?”
“估計這次就那小表砸心裡最得意了!”李銀芳心裡還是忿忿不平,爲了曾雨菲一個人搞亂了這次旅行,她真是咽不下這口氣,她都還沒玩夠呢!
顧曼楨笑笑沒有迴應她。還是快點回去吧,她現在有點想念兒子了。離開不到兩天時間,她就覺得心裡想他想得難受。她給陳娜娜和王詵發了短信說下午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