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Chapter 31

最近劇場的事情漸漸多了起來, 修理廠的工作也挺忙的,王詵經常需要兩頭趕,雖然經過幾個月打磨, 他的身體和精力仍有些吃不消。他忍不住在劇場裡偷空打盹, 卻總會被眼尖的譚教授發現, 然後挨一頓臭罵。

王詵跟着譚教授學習之餘, 也和他談起了黑匣子劇場日益衰敗的近況。話劇的市場有些曲高和寡的味道, 如果想吸引年輕的觀衆,在題材上就得大刀闊斧地創新。王詵向譚教授提議可以讓丁子墨改幾部新戲。丁子墨劇本上的創作能力不俗,若是能抓到時下流行的熱題材, 或許能挽救黑匣子劇場。譚教授聽了他的話,默默地沉思了起來。不久他就讓小丁替劇場寫了一部新戲, 看得出來, 譚教授心裡有大計劃, 有可能動手對劇場進行大改造。

劇場的工作也在譚教授的高標準要求下,越發變得辛苦了。負責道具和燈光的師傅年紀都比較大了, 經常跟不上譚教授的要求,譚教授便總催着王詵上去。王詵覺得自己像一塊磚,哪裡需要往哪搬,但是他覺得這段日子是他過得最幸福的日子。因爲他找到自己的奮鬥目標併爲之努力,辛苦了、累了, 背後也有兩個家人在等着他。意識到這一點, 讓他更加有前進的動力。

他突然想起顧曼楨在醫院時對他說的話, “找到那個能讓你確信自己存在意義的人”, 他想他現在已經找到了。

王詵變得更加沉穩和內斂, 或許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和他的大哥王容氣質越來越像了。顧曼楨看在眼裡, 心情有些複雜。

被唐總叫去談話之後,顧曼楨對工作的事情越發地認真起來,請假早退的事情也不敢多做,所以接送孩子上下課的任務就都交給了王詵。開始一陣,顧曼楨頗爲不放心,跟了一兩趟,後來看王詵與景天相處得挺愉快的,她便徹底放手了。她心裡有種怪異的感情,既有被分擔走壓力的放鬆,又隱約有些不被需要的失落感。

看王詵越來越忙,夜裡總是很晚回家,顧曼楨猶豫地問過他,是否需要幫忙,都被他拒絕了。王詵說自己可以應付得過來,他很享受和兒子相處的時光。顧曼楨嘆了口氣,她發現原來的自己其實也有做錯的地方,以前她以爲家庭就是不分彼此,她總是儘量不給對方壓力,堅持認爲只要自己能解決的問題都自己解決,有事情也都喜歡藏在心裡,其實這種方式並不好。

她以爲自己是爲對方好,抱着一種爲對方做了很多犧牲和奉獻卻不被理解的心態。她以爲錯的人是對方,而自己是從頭到尾最無辜、受傷最重的人。其實她錯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當只有一方用力時,結果往往會失衡。家庭和婚姻的經營也是相同的道理,雙方的地位和付出必須是對等的,這個家纔會長久下去。就像《小王子》的故事一樣,小王子獨獨只愛他花圃裡那支嬌弱的玫瑰,是因爲他灌溉了它,培育了它,他在玫瑰身上花費了他所有的心血。所有不管小王子後來去了哪裡,走到哪個星球,他永遠只愛他花圃裡的那支玫瑰,永遠對它念念不忘。

顧曼楨終於明白,錯的人不僅是王詵,還有她自己。在兒子過完生日的那一天,她終於真正做到對過去釋懷了。原來她過去一直在欺騙自己,以爲自己已經看開了。其實王詵出現後,她爲何一直那麼暴躁靜不下心來,就是因爲她不願意再去揭開未痊癒的傷疤。王詵的出現,讓她再也沒辦法自欺欺人下去。

王詵的執着和不放棄,讓她開始真正審視彼此間的關係。孩子已經一天天長大,關於他的過去和未來,顧曼楨都十分的猶豫,越是深愛越是舉棋不定。她也是爲人母親後,才真正體會到父母在世時對她的關愛和付出。

顧曼楨漸漸心平氣和下來,接受王詵在這個家裡的特殊存在。

……

兩人帶孩子去海邊玩的時候,王詵突然坐在她身邊對她說:“下週末你有空嗎?可以帶景天來一趟劇場嗎?”

顧曼楨疑惑地轉頭看他,不遠處景天正提着小桶和鏟子蹲在沙灘上堆城堡。

“那天有你的戲嗎?”顧曼楨問他。

王詵眼睛遊離地直視前方,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顧曼楨注意到他耳朵有些發紅。

顧曼楨一瞬間覺得他有點可愛,她反問:“要是我說沒空呢?”

王詵雙耳一抖,耷拉下肩膀,有些垂頭喪氣。

顧曼楨知道他在裝可憐,不過還是忍不住心軟了:“到時記得給我留兩張門票。”

王詵瞬間滿血復活,眼眸亮晶晶地直視顧曼楨,點頭如搗蒜,反把她看出了幾分不好意思來。

其實王詵自己也很意外,譚教授會把B組的男一角色留給他,雖然相對於A組,他只是個類似替身的角色,登場的機會也遠遠少於A組。譚教授雖然讓他跟着劇組的演員一起排練,但是他一直沒有抱太大的期望。A組的男主角是當初表演茶館秦二爺角色的學生,王詵當時就覺得他長相俊美、臺詞功底十分紮實,即使放在演藝圈也是一塊美玉。而他只是一個被迫從演藝圈離開的失敗者。

沒想到,譚教授讓他們兩人飾演同一個角色。他既覺得肩上壓力沉重,同時心裡又瞬間燃起一股不服輸的激情來。他覺得自己不會辜負譚教授的厚望。爲了排這出新戲,他特意向修理廠經理請了一個禮拜的假。王詵幾乎把工作外的所有時間都耗在這齣戲裡,有時他在家洗碗都會突然走神,嘴裡唸唸有詞,不然就是手裡拿着景天的玩具在客廳裡繞圈,把顧曼楨看得一愣一愣的。

A組的演員連續對外公演了一週,新戲一出,雖然沒有立刻引起很大的反響,但是比原來門可羅雀的境況已經好太多了。王詵向譚教授建議藉助互聯網平臺進行宣傳,爲此他特意找來趙晨。

趙晨在宣發方面頗有經驗,除了慣常的網絡推介營銷手法,他還一針見血地向譚教授建議成立黑匣子劇場的官網,或者是加入其它的在線購票系統。他認爲話劇受衆少,一方面確實宣傳不到位,另一方面是購票的流程太麻煩了。現在是互聯網的時代,必須用互聯網思維,堅持互聯網的精神,在商品傳遞過程中減少一切不必要的損耗。

譚教授對此不置可否,倒是譚教授的兒子對此大感興趣。這家劇場早已入不敷出,譚教授的兒子,小譚先生對此是一籌莫展,屢次勸說父親將劇場關閉,每次迎來的都是一頓臭罵。見趙晨談吐不俗,頗有見地,他熱絡地拉着趙晨去辦公室詳談。王詵朝趙晨點了點頭,示意他自便。趙晨笑眯眯地跟着小譚先生走了。

譚教授拍拍王詵的肩膀,一臉嚴肅:“準備得怎麼樣,你要把心思收住,你只管演戲,其他事情有專業的人負責。”

王詵連忙點頭稱是,又紅着臉說:“下次就輪到我登臺,我確實有點緊張了。”

“緊張就好,就得保持適度的緊張感。”譚教授老懷感慰地說。

……

觀看錶演之前,顧曼楨特意打扮一新,把長長的頭髮盤起來,穿上一件長度到膝蓋的粉藍色小禮服,又給景天搭配了一身帥氣的黑色小西裝,母子倆打扮得光鮮亮麗,驅車出發了。

顧曼楨和兒子的位置正好對着舞臺的中央,是在第三排,這是一個很不錯的觀看位置。觀衆席大概只坐滿了一半的座位,開場前大家都在和臨近的人小聲交談。這裡有一種和電影院不一樣的氣氛。趁着開場前,顧曼楨翻開手中的宣傳冊子。這是一部穿越反轉劇,也可以說是歷史劇的重新演繹。

題材很大膽啊,這是顧曼楨的第一反應。在她的印象中,話劇都是類似老舍的茶館或者林青霞曾經演過的暗戀桃花源。她一時被勾起了興趣,很想知道話劇要怎麼演繹穿越劇。雖然現在穿越劇特別火,從網絡世界火到電視劇,甚至連電影裡都出現穿越的情節,但是話劇裡是她第一次見到。這種穿越是不同於暗戀桃花源那種時空交錯的暗示,而是更爲接地氣、更爲直白的、更爲通俗易懂的。

王詵飾演的是清朝的皇帝雍正。他本來可以順遂地長大,順遂地繼承皇位,順遂地延續康乾盛世,結果穿越大軍來了。他的世界因此而改變。

雍正皇帝自小不受生母喜愛,他的養母早逝,康熙皇帝對他十分嚴厲,造成了他喜怒不形於色的悶騷個性。結果有一天突然出現一個年輕的女人莫名其妙地接近他,處處憐惜關懷他,說要給他缺失的親情。當時的小胤禛嚇得落荒而逃,後宮有人便傳言他與庶母有私情,康熙皇帝震怒,血洗後宮,壓下一切謠言。那個女人消失了,但是康熙看胤禛的眼神卻變得複雜起來。胤禛戰戰兢兢地長大成人,卻來了個晴川,在他和八阿哥之間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將他的一切努力都粉粹了。他再次被康熙皇帝警告了,勒令禁閉。他好不容易熬到出宮開府,若曦出現了,又是一出纏綿悱惻的愛情糾葛。康熙皇帝氣得差點在臨終前將皇位傳給十四爺,悲催的四爺被穿越大軍坑了一臉血。等好不容易搬走康熙這座大山,自己當上了皇帝,他又被甄嬛帶了頂綠油油的大帽子。最終慘死在後宮女子的手下。

劇名《胤禛被嫌棄的一生》,編劇:丁子墨。顧曼楨手捏着宣傳頁,臉上差點沒繃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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