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個人的世界裡，管他的風雨雷電飛沙走石天崩地裂，只要能在一起就足夠了。
——《懸崖上的金魚姬》
張愛玲說記憶是無花的薔薇，永遠不會落敗。或許正因爲這樣，人總是可以從一些細小的事物裡牽扯到一段記憶。
溫衍帶陸君顏去了溫良隅和蘇翩安所居住的院落，白牆灰瓦，還是記憶裡的那個樣子。只不過這一次沒有下雨，陽光照耀下的古宅院別有一番風味，周圍的綠樹看起來也愈發鮮嫩翠綠。
他牽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地走上了門前的石階，瞥了一眼門環，示意陸君顏上前敲門。
陸君顏一下就想起了上一回溫衍敲門時的動作，她點了點頭，伸出手來敲了三下門環。一慢兩快，就像是某種暗號一樣。她忽然在想，如果不按照這個方法敲的話，又會如何？
“如果只敲一兩下的話，會怎麼樣？”等人開門的時候，陸君顏轉頭看向了溫衍，終是忍不住開了口。
“可能會吃閉門羹也不一定，二叔二嬸喜靜不喜鬧。”溫衍聳了聳肩，挑眉道：“下次你要是一個人來的話可以試試。”
“有時候還真羨慕你二叔二嬸。”陸君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且不說他們年輕時候那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就是如今退隱於此，相濡以沫的生活狀態，也足夠讓人豔羨。
“你們怎麼來了。”開門的是蘇翩安，她穿着一件藍白格子式樣的旗袍，外面披着一件素色披肩，萬千青絲隨意地披散了下來。她看到溫衍和陸君顏的時候有些意外，末了勾脣對他們笑了笑，“可算是看到你們和好了。”
蘇翩安的長相很有古典風韻，她雖然未施粉黛，但看起來卻更有一種真實的美。她保養有術，皮膚依舊光滑透亮的，只是眼角有了些許的細紋。不笑則已，一笑就暴露了出來。但她卻並不介意，笑容燦爛得像是正午的陽光，讓人看了就很想親近，反而成了她的一大魅力所在。
陸君顏一看到蘇翩安就很有親切感，先前聽說她可能懷孕了，本來要來這看看的，無奈事情太多就耽擱了下來。想不到溫衍今天就帶她過來了，她驚訝之餘卻也是高興的。
“好久沒來看看你和二叔了。”溫衍笑着回道，末了還故作不悅地看着蘇翩安，“怎麼？二嬸不歡迎我們？”
“少來，再這麼說我可真的把你趕出去了。”蘇翩安嗔怪似地對溫衍說了句，緊接着就自顧自地拉着陸君顏的胳膊走了進來，“別在外面傻站着了，這倆孩子也真是的。”
蘇翩安領着陸君顏和溫衍進了正廳，此時溫良隅正坐在紅木桌前沏茶品茗。他身後的那面牆上掛着的臘梅山禽圖，枝頭上那兩隻互相偎依着的山雀，就好比是他和蘇翩安的真實寫照，這麼多年了依舊甜蜜如初。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樣的愛情，有誰能不想要呢。陸君顏上下打量着溫良隅，又轉頭看了蘇翩安一眼，不自覺地勾起了脣來。
溫良隅一見着他們三人，就伸手指着桌上的茶，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可是上好的洞庭碧螺
春。”
“是嗎？那我和悄悄可就有福了。”溫衍毫不客套地在溫良隅的左手邊上坐了下來，就像是在自己家裡一樣。
“可真是便宜了你們了，這可是你父親昨個兒剛送來的好茶。”蘇翩安看着桌上的茶，徑自走到了溫良隅的右手邊坐定，故作不捨地說着，又像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一樣。
陸君顏一聽到是溫良儼，她愣了一會兒，轉而在溫衍旁邊的位子上坐了下來。她還真有些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其實將心比心，溫良儼的想法也是情有可原的。她並不討厭他，只是覺得無可奈何罷了。
“他來說什麼了？”溫衍喝了一口溫良隅沏的茶，微微皺了皺眉。
“這不，你二嬸有了嗎，來道個喜而已。我有和他提起你們的事。我看他的樣子，似乎已經鬆口了？”溫良隅一提到自家的喜事就笑逐顏開的，他心情頗佳地繼續給陸君顏倒茶，喜不自勝。
聞言，陸君顏有些訝異地看向了蘇翩安。先前溫衍確實有說二嬸可能懷孕了，想不到竟然是真的。這可真是件喜事，她也跟着勾起了嘴角。
蘇翩安注意到了陸君顏的目光，也衝她回笑了一下，笑容溫婉動人。大概是因爲懷孕的緣故，她看起來愈發柔和了起來，透着一股母性的光輝。
“嗯，我剛和他談攏了。”溫衍點了點頭，轉頭看着陸君顏。他空出右手來握住了她的左手，眉目含笑。
溫衍手心的溫度傳到了她的手上，陸君顏笑得眉眼彎彎的。她知道溫衍爲此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所以就更加珍惜他們在一起的時光。她現在只希望溫衍能平安歸來，其他的什麼事就都不重要了。
“你的能力我哥他再爲清楚不過，但是這次的事情比較特殊，一切小心纔是。”溫良隅似乎也知道內情，但他沒有多說什麼，只輕聲囑咐了溫衍一句。
“我會的。”溫衍鄭重地說道，既是對溫良隅的迴應，也是對陸君顏的保證。
陸君顏默默低頭看着這一杯洞庭碧螺春，但見杯中白雲翻滾，清香襲入。待熱氣散去，湯色清澈柔和、青黃明亮。茶是好茶，但溫良儼怎麼忍心讓自己的兒子置身於險地？她只是個平凡的人，沒有那麼強烈的使命感。
更何況，他是她的溫衍，她不可能不擔心他。
這時，蘇翩安忽然站起了身子來，她不耐煩地看着溫良隅和溫衍，“得得得。你們兩個大男人慢慢聊吧，我帶顏顏進去說點悄悄話。”
說着她就拉住了陸君顏的胳膊，兩個人一齊走到了裡屋。
陸君顏雖然不明白蘇翩安想要和她說些什麼，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跟着她走了。她不得不承認，溫家人裡各個都是人中龍鳳。即便是這個二嬸蘇翩安，也並不例外，分分鐘甩那些個所謂的三大名媛好幾條街去。
書房裡很乾淨，因爲蘇翩安懷孕的緣故，隨處可見軟墊、抱枕之類的東西，很是貼心。
蘇翩安在躺椅上坐了下來，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這孩子就是死心眼，上回我和你說遇到事情就來找我，你也
沒來。”
“……”陸君顏知道蘇翩安說得沒有錯，她怔忡了好一會兒，半個字都沒能夠說出口。畢竟蘇翩安也是溫家人，而且溫良儼來找她的時候是她自己要答應的，她就沒有想到別的。
“其實我也能夠理解你，或許換成是我，也會和你一樣也不一定。”蘇翩安似乎也沒有打算聽陸君顏回話，她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阿衍的性格和我家這位很像，只不過阿衍看起來更溫和一些。他們都是很執着的人，一旦認定了誰，就絕不會輕易改變。所以你這麼做，傷害的只會是阿衍罷了。”
她說得很有道理，這一番語重心長的話語在陸君顏聽來也有幾分恍惚。她又何嘗不知道自己傷害了溫衍呢，可在這件事情上，她真的毫無辦法。但他們以後的日子還很長，她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償還。
說到底，陸君顏也是個長情的人。
“我知道。”過了好半晌，陸君顏纔開口道，“表演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但只有在他面前，我纔會覺得我是我自己，而不是別的什麼人。我很幸運地得到了他的愛，因爲他的堅持，我們才能夠有今天。”
溫衍的愛既溫柔又厚重，被這樣的一個人愛着，她何其有幸。
“看來也不用我再多說什麼了。”蘇翩安滿意地笑出了聲來，“有時候挫折也是一種財富，當初的我們經歷得比你們多得多，但最後還不是走到了一塊嗎？而且有了這些挫折，反而讓我們更加珍惜來之不易的時間了。”
陸君顏瞭然地點了點頭，轉而看向了蘇翩安的肚子，好奇地問道：“二嬸懷了多久了？”
“差不多八週了。”蘇翩安低頭看着自己還算平坦的小腹，臉上帶着幸福的笑容。
先前聽溫衍說過，蘇翩安很難受孕，他們這些年試了好幾種辦法都沒有成功。這次終於懷上了，她真爲他們感到高興。陸君顏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來，這來之不易的幸福，他們值得擁有。
“什麼時候我們一起去商場逛逛，那些小孩子的衣服都好可愛的。”蘇翩安擡起了頭來，興沖沖地看着陸君顏，雙眼放光。
“好。”陸君顏知道蘇翩安一定期盼了很久，既然她這麼提議了，她自然樂意奉陪。都說逛街是女人的天性，不管是誰都不能例外。
“對了，《時擦》快上映了吧，我得給你貢獻票房去。”蘇翩安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那副狡黠的樣子還真討人喜歡。
聽蘇翩安提及《時擦》，陸君顏微微笑了笑，心裡卻有些惆悵。可惜的是，到時候溫衍不能陪着她一起出席首映禮了。
蘇翩安彷彿看出了陸君顏的心思，她握住了她的手，柔聲寬慰道：“放心，阿衍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她的眼神真摯而又堅定，陸君顏笑着回握住了她的手，重重地點了點頭。溫衍明天就要走了，她能爲他做的不多，只能安安靜靜地期盼着、等待着他的回來，併爲之而祈禱。但好在她一直都不是一個人，總有人會陪着她，帶給她力量。
因爲溫衍，她得到了太多人的喜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