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城鎮四通八達,過往客商與趕路的行人,經常在此處歇腳打尖。我不吃不喝倒也罷了,小媳婦未必能受得了,她挺着肚子趕路也是極累。午後剛歇了一會,便有大雨瓢潑而下,似要斷人前程,阻人路徑。
尋了客棧住下,小媳婦開始收拾牀鋪,我站在窗口,可見城中繁華景象。舉目遠眺,不久之前在十里荷塘看到的陰晦尚歷歷在目。城外邪氣得很,城內倒是繁華,渾然不受影響。
進城的時候,我看到了城門樓上貼着一道暗符。
所謂暗符,便是得到高人以鮮血所畫,繼而以畢生道術凝就,隱沒在暗處,免去風吹日曬之苦。這暗符除非你能瞧見,又有足夠的道行,否則這輩子都別想揭下來。
我心想,方纔自己進來的時候也未曾察覺異樣,那這道符到底是拿來對付誰的?
難道會是十里荷塘底下的東西?
那東西到底是個什麼玩意,這般吞噬凡人,竟也無人插手?
“你看什麼呢?”連瑾瑜問。
我道,“這雨下得真湊巧。”
小媳婦笑了笑,“估計捨不得咱們走唄!”
是捨不得!
不過不是捨不得我們,是捨不得那些不明所以,摘蓮撈蓮蓬的路人。
低頭望着長街,驀地——我眸光微亮,見到了一個熟人。
轉而伸手攬了小媳婦在懷,坐在凳上,將她放在自己的膝上抱着,“人生地不熟的,夜裡不安全,不許出門,懂?”
她撫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喏,有他陪着,我不怕。”
我嘴角微抽,這特麼就是個屁,能做什麼?
我心頭這樣想,小媳婦卻突然“哎呦”一聲。
“怎麼了?”我問。
小媳婦一笑,“踢我。”
哎呦喂,說你是個屁,你還不樂意,還鬧脾氣了!沒天理了這是!不過當着連瑾瑜的面,我自然得擺出好男人的風度,挑了自己極是好看的桃花眼,笑得涼涼的,“再折騰,看我到時候怎麼收拾你!”這咬牙切齒的意味,也就我自己聽得出來。
早知道這樣,就該讓花影化了這股陰氣再走。
真是失策!
入夜之後,我提槍上陣,纏着小媳婦好一頓纏綿,折騰得她無暇多想便昏昏沉沉的睡去。放下帷幔施了暗咒,免得教人動了我的小媳婦。穿好衣裳,我開門出去。
這城裡的夜,顯得格外安靜,大街小巷全部大門緊閉。沿街鋪子和屋舍,沒有一個是開着門的。宛若空巷,好似空城。街上走着三三兩兩的人,有的是急着趕路的,有的是前來投宿的,除此之外沒有一個當地人會在夜裡,遊蕩於長街之上。
這裡的人似乎都在遵循着一定的生存法則,只有那些不明就裡的外鄉人,纔會在夜裡還穿梭與大街小巷之中。
陰暗的客棧之內,我隱身而入,陰森森的望着眼前逼人魂魄離體的黑影,“跟黑白無常搶飯碗,也不怕他們帶你下地獄,讓自己永世不得超生?”
音落,黑影突然竄窗戶,夜空中如箭離弦,極是快速。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快——還是我快!
漆黑的林子裡,我已攔下了黑影,“都是舊相識,這般羞怯作甚?你逼人魂魄離體,違反了人世間的規則,若是落在黑白無常的手裡,只怕得下十八層地獄。”
黑影幽幽的轉身看我,一雙凌厲的眸子如刀似刃,“我沒拆穿你異類的身份,你反倒要來管我?你當我是傻子嗎?這地方就算是黑白無常都不敢來。別告訴我,你沒看見城外頭有什麼。”
“看到了又怎樣?凡人的命數是登記在陰間生死簿上的,你如此倒行逆施,早晚是要自食惡果的。”我淡淡然開口,拿外頭的東西嚇唬我,當我是嚇大的?
“哼,只要能讓無邪劍開封,我什麼都不管!”她是誰?除了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孤孑,還能有誰敢這樣跟我說話。
我挑眉,笑得涼涼的,“怎麼,驅魔人如今已經淪落到這地步了?不靠修行靠不折手段!”
“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份?”孤孑駭然僵直了身子,冷劍驟然出鞘。我不偏不躲,反而將脖子湊了上去,迎上了她的無邪劍。
孤孑許是沒料到我會突然有此一招,當下往後退去,但是我的速度比她更快,她的劍已經落在了我的脖頸上。我快速握緊她微顫的手,笑得魅惑,“不是要殺人滅口嗎?怎麼可以撤了呢?”